樓宇生迅速解決完食物後上樓找人,在書房裏從後面一把将她摟住,唇貼上她的耳朵,“老婆,回卧室吧,我給你當抱枕。”

“你先去躺着,我盡力尾随。”指頭對着鍵盤一頓猛擊,游戲裏的BOSS被打得抱頭鼠竄,不經意勾起的嘴角總像噙着一絲沒安好心。

“我怎麽感覺背後涼飕飕地刮過一陣風呢?”他直起腰來往外走,絲毫不怕她将要使出的小手段,她的一切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已經了若指掌了。

恨不得真将她緊緊攥在手心裏,除了他,沒人可以見到、觸到、得到。

樓宇生撇嘴笑笑,對自己這份近乎野蠻的心情不得不抱以一份無可奈何的歉意,她不是他腳下剪去翎羽的金絲雀,他必須尊重她,給她反抗自己的機會,兩枚齒輪只有經過無數次摩擦才能完全吻合。

“那就去好好泡個熱水澡吧。”她壞心眼地向他喊道,看着電腦熒幕下方的時間顯示,歡呼已經開始在喉頭醞釀了。

房俪說到做到,三分鐘後下線,一分鐘後關閉電腦,然後一副散了骨頭架子的懶鬼樣子走進卧室,倒栽蔥似的撲到床上,将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來回磨蹭,不時絞進幾縷卷曲的碎發,氛圍仿佛瞬間被染成粉紫色,床上的是正待采撷的甜蜜花朵。

可是蜜蜂先生卻遲遲沒有出現。

樓宇生被困在浴室,當然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的,水珠一顆顆滾下他結實的淺麥色胸膛,在磁磚上鋪開一片,倒映出他灰慘慘的俊容。

“哦……這感覺……”抱着肚子,樓宇生眉頭打結,瀉了半天,腹中依舊一陣翻江倒海、一陣風起雲湧、一陣酸來一陣疼。

老婆的這點報複,他試圖笑對自己說:“小菜一碟。”

不過以後對她遞上來的食物還是得多注意一點,不,還是直接禁止她進廚房吧。

房俪不知不覺已經睡去,彎着的嘴角似乎昭示着美夢正酣,夜越深,四下越靜,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樣,她突然醒來,抹開臉上黏着的碎發,擦去嘴角溢出的口水,圓睜着杏眼,機械般扭頭看向牆上的時鐘。

他怎麽還沒出來,不會是掉進馬桶裏穿越了吧?甩開無聊的念頭,她翻身躍起,像網中的蝦子一樣蹦下了床。

“Are you OK?”房俪倚在衛浴間的門上,故作鎮定地向裏面問道。

“俪俪,我腿麻了……”腹瀉是止住了,但長時間的坐着,一站起來腿腳就不聽使喚,只好扶着牆一點點地往蓮蓬頭下走去,澡才洗到一半,他得過去把下半場完成了。

真是有夠狼狽的,瞥見鏡中的自己,樓宇生索性靠在牆上無聲地笑了起來,從小到大,這樣的糗事是第一次碰上,沒想到還滿有趣的。

現在肚子不痛了,那點小氣也煙消雲散了,他現在只覺得滑稽的自己挺好笑,原來刻板如自己也能擁有陽光的一面。

“沒有倒下吧?”敲着門板,房俪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要進來扶我嗎?”他不懷好意地問道。

她哪會上當,退到一旁,随手從櫃子上拿起一本雜志翻起來,邊慢悠悠地給予答覆,“不行,媽媽說看人家露屁屁會長針眼。”

“你……呵……反正我今天是收拾不了你了。”

樓宇生走向浴簾後,打開蓮蓬頭,溫水從頭澆下,雙手撐在牆上,虛弱的感覺有所緩解。

房俪得意地踱開,然後抱着衣服去了一樓的浴室,今晚她總算可以睡個不被色狼打攪的好覺了。

當然被擺布的怨氣消了,但被撇下的怨氣還有殘留,只是暫時蟄伏在她的心底。

房俪洗完澡回到卧室,樓宇生已經躺在床上,薄氆外面裸露的部分,性感程度直逼雜志封面上的泳裝男模,讓她一時間血液直往腦門沖,要不是眼疾手快捏住鼻子,可能就要換她出糗了,被自己丈夫半裸的樣子刺激到流鼻血的女人,世上能有幾個啊。

房俪忙将動作糾正過來,但邁開腿時卻又成了同手同腳,一時情急,她不得不拉下頭發來遮擋床上的春光以及自己的一臉蠢樣,再慢慢挪上了床。

樓宇生默不作聲地将一切看在眼裏,等她躺下的那一刻,突然翻過身去抱住了她,懲罰似的一口咬住她的兩片櫻唇,狠狠采撷。

他哪裏來的力氣?她不無凄涼地發現,自己仍然抵禦不了他,明明他剛拉了一個半小時的肚子。

樓宇生的舌頭恣意橫掃着她柔軟滑嫩似花苞的口腔,偶爾逮住她閃避不及的舌頭,就是一陣捆綁欺壓,逼得她不得不努力将臉上仰,以吸取到足夠的氧氣,提供自己的心髒超快速地躍動。

但等她漸入佳境,被他挑起情欲時,他卻惡作劇似的鳴金收兵、偃旗息鼓了,一個翻身回到原位,閉上眼睛舔舔嘴唇,狀似一頭剛享用完美味牛排的老虎。

還在煎着的牛排作何感想呢?想被吃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望着天花板發出深呼吸的聲音。

樓宇生差一點被她逗笑,好在力氣所剩無幾,才不至于功敗垂成。

“你很高興是嗎?”她用力斜着眼睛,懶得扭轉,就只瞪到了他的下巴,心裏卻想着和之前的無數個美妙夜晚一樣,咬一咬他的下巴或者肩膀。

沒骨氣的家夥!房俪閉上眼睛為自己默哀吧。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高興的。”樓宇生沉靜的嗓音随即打斷了她的自我批評,讓她心生不爽,而且是每過一秒就勝過一秒。

在他反擊成功之後再聽說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身為他的對手她真的是弱爆了,還是她根本就不配當他的對手?

“樓宇生,我想是時候給你點顏色看看了。”她一邊咬牙切齒地說着一邊撐起自己,然後突然學他一樣翻身蓋在他身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英氣逼人的臉孔。

“樂意效勞,就算親破嘴唇,我也只當是我的勳章。”他的瞳孔裏依舊映着一潭靜如鏡的秋水,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房俪眯起眼睛湊近,與他鼻尖對鼻尖,注視一陣後,适時調整了戰略,開始反覆親吻他的眼耳唇鼻,忽而輕柔得如同落雪,忽而纏綿地壓迫。

學他、誘惑他,他能做的,她照樣也能做得到。

樓宇生确實心癢,渾身都癢,但是出浴的那一刻,他就虛脫了啊,哪來的力氣将她撲倒?就算裝了太陽能電板,也要等到明天陽光普照啊,所以面對她的誘惑,他能做的也只有閉上眼睛好好享受了,漸漸地便沉入了夢鄉。

均勻而平坦的呼吸聲吹拂在她的耳畔,她又怎能了解不到這一事實。

殺了他滅口!房俪心中的小惡魔在咆哮。

她猛地撐起上身,騎在他的人魚線上,又靜靜感受了幾秒,他勻稱緊實的腹肌小小地起伏着,卻一次次硌疼了她。

她用不算長的指甲在他同樣堅實的胸膛上劃着,只能說他睡得太安穩,這樣無誠意的攻擊根本不管用,幾次下了狠心想要戳下去或者捏上一把,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房俪一邊怨恨地瞪着睡成死豬似的樓宇生,一邊又在努力勸服自己原諒他吧,看在他上班那麽累,下班又受到黑暗料理摧殘的份上,這次就算了,然後…一下不為例。

哎,哪來的下不為例?她癱軟下去,臉貼在他的胸口,雙臂一點點地将他的雙肩鎖緊,惱也好、怒也罷,都安靜了下來。

自從遇到他便被他主宰,往往只要他說往東,就只能被他牽着手往東,因為他從不松手,而她永遠無力反抗,就好像彼此心間連接着一條血脈,扯到會疼,斷了會死。

“我愛你,宇哥。”房俪卷翹的睫毛掮幾下,睡神終于也接見了她,神智陷入混沌前的最後幾秒,她想自己可能是病了。

也許并不是厭煩樓宇生對她的嚴加看管,而是太渴望和他一起分擔更多的未來,所以才會對走太快、快得都無暇顧及自己的樓宇生感到越來越感到不滿足。

她只是想要他多陪陪自己、想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想要他所有的時間都和自己度過,一起制造驚喜、一起創造未來。

愛他卻始終不如他,越來越不如他,漸漸他的在乎變成了需要大量事實來佐證,漸漸她的自信越來越流失、越來越怨念叢生,最後被甩得越來越遠……

隔了幾天,百般無聊的房俪還是沒能如願以償地去渡假,宅在家裏什麽也懶得做,對熟悉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致。

每天最常做的就是,捧着一大杯總是喝不完的卡布奇諾坐在陽臺,戳着一塊可憐的提拉米蘇,茹月來幾次都沒能再說動她去學做家務。

或許可以去找老同學聚聚,像初中同學艾米、高中同學琳達還有大學同學小琦,現在都是專職的家庭主婦。

可是艾米一定會拖着她去學插花,那是繼她征服了剪紙藝術後又一個新愛好;而琳達是購物狂,和她出去一趟,信用卡可能會爆掉;至于小琦,現在還在哺乳期,要見她得先消毒。

至于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努力向上游去,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屑她一帆風順的人生,早已經沒了相談的資本。

或許她還有呂熙,可是她現在人在南部。

“沒勁、無聊、煩悶。”房俪手對着頭發就是I通亂撥,遠遠望去會被鳥兒當成巢穴,真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總之就是怎麽也不舒服。

突然手機響了,房俪伸手在沙發縫裏摸了一陣後才接起,也虧得認識她的人都有所準備,無一不知不連打幾次她是接不到的鐵則。

“俪俪,今天會很晚回去,別等我,早點睡。”電話将樓宇生的聲音修飾得更加冰冷,雖然依舊低沉好聽略帶磁性,可是就像電視臺的新聞主播一樣,總是給人一種不茍言笑、公事公辦的嚴肅感覺。

或者只是她戴着有色眼鏡在看,太在意就會越苛求,他的冷靜從容,在她感覺起來日複一日地顯得冰冷。

“你是不是該先道歉?”壓制着怒氣,房俪低着嗓門問道。

“道歉有用嗎?”那頭樓宇生邊講着電話,手上還在處理厚厚一疊稿件,腦子裏正想修雜志下一期的版面安排。

“如果我是白羊座或者獅子座,就會像偶像劇裏演的那樣,馬上摔爛我手裏這支手機。”她賭氣道,當然這只是随便說說,真這麽沖動,也不會給如此大男人主義的家夥當老婆了。

“嗯,可惜你不是,好啦,對不起,不能陪你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你真敷衍,是不是你對面正坐着美女?”

“對面真坐着美女就不會打電話給你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做事一向不留破綻。”樓宇生自我調侃道,她總能讓他心情放松,而他現在卻只會讓她心情越來越緊繃。

“所以你一旦出軌,我一定是被蒙在鼓裏,是嗎?”她面色一凜,眼神仿佛能夠穿透面前的玻璃,“你是覺得我很蠢呢,還是在誇我天真又善良?”

“老婆大人息怒,我絕對沒有那樣的企圖,可以指天發誓啊,如若對老婆二心,天打雷劈。”但他輕松愉悅的口吻,在她聽來還是像在開玩笑,“真有那時候,我會送你一根避雷針的。”

“放心,我不會給你那樣的機會,珍惜生命遠離小三。”

直到現在,樓宇生都不知道除了房俪外還有誰能夠讓自己動心,他相信有些人一生可以談很多次戀愛,而且每次戀愛可能都是真愛,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他或者房俪。

“那麽到底是去幹嘛?又是什麽大事讓你不得不再次扔下你的新婚妻子?”她單手托着臉頰,一臉聽膩了藉口的厭倦表情。

“要去機場接個采訪對象,然後請她吃飯,順便談些合作細節。”

這個人可能會是他升遷的關鍵,如果能夠說服她成為公司的簽約作者,寫專欄以及出書的話,那對公司而言将是大功一件,會是證明他工作能力最有力的憑證。

“女的男的?”房俪并不是真的在意,只是不想這麽早就挂電話。

“女的。”

“漂亮嗎?”

“漂亮。”手邊就是那個人的檔案,第一頁的右上角就貼着一張大頭照,素顏正裝、明眸皓齒,身材秾纖合度,外貌算是無可挑剔,只是身為女人,那樣銳利的眼神多少有點太霸氣外露了,既桀驚不馴又精明算計,這樣的女人沒幾個男人敢要。

“比我漂亮?”房俪手指卷着頭發,她純粹好奇地問道。

“就傳統審美觀而言,比你漂亮。”

“哈。”

“不用嫉妒,比她漂亮的女人還有很多。”

“所以你選了一個最醜的當你老婆是嗎?”

“就像歌裏唱的,在我眼裏你最美。”

“嗯哼,不知你這份扭曲的審美觀會保持多久?會不會明天就過期?”她歪着脖子,憑空想像起來。

真有那麽一天,她會瑟瑟發抖地站在懸崖邊,而他則牽着落難公主的手,躍上馬背一起離開,對着他們的背影,她喊:“避雷針我會用快遞寄給你,別忘了與你的姘頭共享。”

“俪俪,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最近有點多愁善感?”

聽說過産前憂郁症,沒聽過婚後憂郁症,難道一不小心被他挖掘出了一個新的病症?

“我還感時傷秋哩,直接說我神經質好了,我承認最近是有點神經緊張,不過那也是你逼的,我沒有喘息的空間,想出去旅游散散心還被你無情的拒絕了。”

看,矛頭又再次指向了原點,為什麽他就不能暫時抛下工作哄哄她呢?

“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但是計劃照舊,先搞定工作再去旅行,順序早就已經排好,就像只有先填飽肚子才有空去風花雪月。

“好啦,對牛彈琴,我挂了。”她悶悶不樂地回道,情緒比之前還低落,願望得不到滿足,耐性也跟着越來越差。

“嗯,我愛你。”

“我……可能很煩你,掰掰。”似乎可以預見他即将定格的表情,她稍稍消氣地按下了通話結束鍵,然後朝着熒幕上的他的桌面吐了吐舌頭,“樓宇生,你是個壞家夥,都怪你寵壞我,現在好啦,不陪我,我就翻臉給你看。”

一仰頭,看見白雲簇擁好像很熱鬧的樣子,便忍不住給遠在南部的呂熙打了個電話,結果一聊就是一小時,而房俪心中的委屈非但沒有因傾訴而化解,反而來了個大爆發。

在呂熙那張巧嘴的描繪下,墾丁俨然成了人間天堂,被困多時的她怎麽能夠不向往?

呂熙那家夥也許也挺無聊的,末了不忘再三慫恿房俪離家出走,去和她共享沙灘陽光和一堆泳裝帥哥。

結束通話後,她左思右想,焦躁得像只構不着香蕉的猴子。

手機熒幕一閃,一條簡訊傳來,點開一看,是茹月發來的,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所有人都跟她saysorry.

上午,老爸老媽約了公公婆婆一起去小劇場看戲,下午打電話來,說是正好遇上熟識的演員,就一起去吃了頓飯,現在說是打算去那演員家裏參加什麽戲迷會,結語就是不用等他們了。

房俪突然感到一陣空虛,突然讨厭起學校的超長暑假,突然意識到無所事事的自己真的是太可憐了,沒有理想的人至少還有夢想,兩樣都沒有的也許還擁有一兩種愛好。

房俪眯了眯眼,嚴肅地低聲地問自己,“你呢?沒有目标、沒有想做的事情也沒有愛好,媽媽的主意、宇哥的主意就是你的主意,在他們的保護之下,你永遠只是個長不大、被寵壞的小孩,現在你被他們冷落了,你才知道原來離開了他們,你都不會主動思考,這就是所謂的迷失自我吧。”

很快地她再次撥通了呂熙的電話,告訴她去高雄接她。

房俪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了行李,以及留下了寫明去處的紙條,然後幹淨俐落地出門,叫計程車往火車站呼嘯而去,她想是時候讓自己嘗嘗獨立自主的滋味了。

遲到的叛逆期,你好,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