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聽陳豆芽給我講過一個腦筋急轉彎:一個人過橋,走到橋中央時,發現前有狼,後有虎,他要怎麽過去?

當時我設想了N中解決方法,都被他一一否定,最後他告訴我,答案是:暈過去。

于是我從宿舍床上蹦起來,撲上去揍了他一拳,大罵傻逼。

此時此刻,我卻真的落入了這個腦筋急轉彎之中,恨不得自己立刻暈過去。

前方是石墓室裏的四個趴在地上的鬼蛤蟆人,後方是墓道中武力值爆表的無口外星人,我手裏的武器只有一把黑鋼長刀和一柄電擊槍,長刀還是從無口外星人那裏順來的,拿在手裏死沉死沉,也不知道一會兒打起來我能掄動幾下。

“你真傻,真的。”無口外星人對我說着祥林嫂的口頭禪,天知道他都沒有嘴巴是怎麽出聲的,腹語嗎?

雖然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裏,但我知道我現在确實看起來挺傻的,二百五似的跟着他們一夥人下了一個莫名其妙時代錯亂的古墓,然後看着他們一個個跟趕集似的變身怪獸,他媽RPG手游都不玩這個套路了好麽!

我咬咬牙,決定死也要死的體面一點,打架可以輸,氣勢不能丢!于是我氣沉丹田,一口氣說道:“我傻?我怎麽傻了?我聰明伶俐機智過人智勇雙全心靈手巧,上可高談闊論出口成章給主編寫三萬字稿子一晚上搞定,下可連蹦帶跳飛檐走壁校運動會一萬米長跑奪得冠軍,我再傻也比你強,你披個人皮僞裝超人也不知道弄全乎點兒,剩下半張臉說不要就不要,你以為你cos島國妖怪無口女,我就會害怕了嗎?你!錯!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當我回想曾經時,不因錯失良機而悔恨,不因無為戰死而羞恥,這樣在我臨死的時候,我就能夠說:我已經把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事業——為了世界神奇動物的探索而鬥争!”

唰——

我舉起長刀,直指無口外星人的鼻尖,目光如炬。

這一番話說的我內心燃起來一片赤紅的火焰,噼裏啪啦燒灼着我的良心,在心髒有力地搏動中,那火舌順着我的血管流向四肢百骸,所到之處卷起熊熊烈火,燒得我渾身熱汗,激昂澎湃。

我熱血上湧,舉起長刀,如同流星奔月般向他發起了沖鋒。

長刀很沉, 我舉着長刀筆直向前刺去,被他側身躲避開,從未學過刀術的我繼續毫無章法的胡亂揮舞,用狼牙棒的架勢和氣勢,不管能不能砍到他,先砍了再說!

戰鬥中,氣勢真的很重要。

這場由我開啓的小型局部戰鬥,一時間竟由我本人占上風,壓着他一路後退,将他狠狠砸到墓道拐角處的石牆上!

我從沒想過我竟然可以如此威武!?

我居然能把一個怪物壓着打?

我難道是傳說中骨骼驚奇、萬中無一的學武奇才?

我也許……卧槽,夭壽啊!怪物變身啦!

眼看着我一刀就要劈上他的小白臉,他口部的肉色薄膜突然撕裂開來,然後從裏面“噗”的噴出一雙黑色大螯,哐哐兩下架住我的長刀。

我吃驚愣神的這一會兒功夫,他突然擡腿上踢。“嗷——!”瞬間我的胯下傳來一陣劇痛,痛的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兩腿夾緊雙手捂裆,幹嚎一嗓子,咣當一下倒在地上,渾身哆嗦着,悲痛欲絕道:“大家都是男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一步當先騎到我的身上,掄起巴掌就扇我的臉,長在他臉上的那兩對黑色大螯明晃晃的在我眼睛上方游動,似乎要戳出來我的眼珠子,當真比恐怖片還恐怖。

我此時痛的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閉上眼睛躺在地上蜷起身子任他毆打,耳畔隐隐傳來了有人的說話聲。

“喂,都打成這樣了,不會被打死吧?”

“放心,反正是他帶來的人,打死了也算他的……”

“胖劉,剛剛你是不是打我臉了?我覺得我臉好像腫了。”

“狗屁,俺打人從來不打臉,俺就是踹了你胳膊兩腳,可能腳尖磕到你臉了……”

“滾你媽的不打臉!這還不……”

“都打成這樣了還不醒?”

“唉,作孽呀……”

“麻煩精……”

誰?誰在說話?

死了都不讓人清淨?

我微微睜開眼,恍惚間,仿佛看到石墓室的天花板在旋轉,在扭曲,在跳躍……騎在我身上的假秦蒼臉上那對可怖的黑色大螯一會兒咔咔作響,一會兒消失不見。

恩,我一定是要死了,都出現幻覺了。

我重新閉上眼睛。

“麻煩精,你再睜開眼看看我是誰?!”又是一巴掌拍上我的臉。

我怒極,睜開眼,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喊道:“你罵誰麻煩精?”

等等?他啥時候又帶回黑口罩了?他那對又粗又大的黑螯能塞進黑口罩裏?

我有點懵逼,再一擡頭,發現我根本沒有在墓道裏,而是仍在堆滿破碎陶瓷明器的石墓室中,身邊圍了一圈人,胖劉、伍爺、栓子、柱子,還有騎在我身上的秦蒼,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怎麽……回事?”我遲疑着開口問。

秦蒼翻身從我身上下來,彎腰一把将我從地上拽起來,給我拍身上的灰。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答案。

他躲不過去我的目光,沉默半晌,才不情願地說道:“你中了蛙毒。”

蛙毒?

我把視線移到石墓室的紅漆蛙紋木棺上,發現那棺材已經重新蓋上,巨大的紅漆棺椁蓋子被吊繩放下,扣合在棺椁上,嚴絲合縫,空氣裏的惡臭味也淡了很多。

“空氣傳播的毒素?”我腦子一轉,問道。

伍爺伸手捋捋自己的八字胡,感慨道:“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可小瞧,居然會想到利用樹蛙的天然毒素來當墓葬的護身符,把這種毒蛙活生生淹死在一種特殊的易揮發的防腐液體裏,連同毒蛙屍體一起灌滿棺材,布置疑冢。”

“若是摸金校尉只圖小財,那旁邊這些明器足夠他拿的,要是對方還打算冒犯他的棺材,那麽就要對方中毒産生幻覺,發狂致死,留下來陪葬。啧啧啧,這心思,彎彎繞繞心狠手辣。要不是經歷千年,毒性減弱,咱們差點也着了道!”

胖劉那張肥臉上也一副唏噓不已:“對啊,小暮兄弟,看不出來你瘦瘦弱弱的,發起瘋來居然這麽厲害,你剛才差點就把蒼小哥的手指頭削下來!忒牛!俺敬你是條漢子!”

我面色一僵,看向秦蒼,呆若木雞。

“我剛才……”拿刀砍的竟然是你嗎?

一時間,悔恨、懊惱、挫敗、失落……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紛紛湧上我的心頭。

視線裏,秦蒼臉上并無異色,仍是那般沉靜溫和,狹長的眼角彎彎弧度不曾有絲毫改變,他點點頭,說道:“這種蛙毒帶有致幻性,吸多了的效果跟抽大麻差不多,你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

“痛感也是幻覺嗎?”

“不,痛感是喚醒你最有效的方法。”

“那我能問一句,”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忽略內心的不安,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感受着身體最深處隐隐傳來的疼痛的餘感,“剛才,是誰踢了我一腳斷子絕孫腿……”

“咳咳咳咳咳……”

“咳咳嗯!”

“咳咳咳咳。”

“咳咳,俺什麽都不知道!”

“想開點,小兄弟,現在國家科技這麽發達,連心髒都能換,就算你不行了也可以去重新換一個嘛!”

“我謝謝你們,你們都是我大爺……”

我感動的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