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對周清喊着,“我們回去了,葡萄熟了記得叫我!”

“回去了?”季曉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老爺子對這小子沒大沒小的咋呼樣子咳嗽了聲,季曉嘿嘿笑了聲,打開門出去繼續咋呼,“蘇大,逗我呢。”

蘇皓把手機舉起來,一陣列車進站的提示聲,“剛剛出站。”他看了看周源,“和周源一起。”

“好歹也提前通報一聲,還準備今晚幾個聚聚呢。”季曉語氣聽出幾分失望,換了話題,“聽唐柯說你上午陪林蕊去醫院了。”

“她沒什麽事情,不和你說了,我上車了。”蘇皓挂了電話,跟在周源身後上了公交車,摸着口袋沒有硬幣,對周源無奈地笑了笑,周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過來投了幣,“你是不是錯了方向?”

“沒有啊。”

“你要去我家。”周源用的是陳述語氣。

蘇皓理所當然,“阿清說今晚做意大利面吃。”

公交車上人擠人的,周源也不想說什麽,蘇皓得了個位置,便拉着周源坐下,“我暈車。”周源表情淡淡的,一直到下車都沒怎麽說話。

其實我也暈車,蘇皓下了公交車便找不着北,跟在周源身後去公交站,“我倆這樣和我相處,周清會很尴尬。”他頭暈嘴不暈地說着,“咱們打一場,籃球,拳頭,随便你選。”

周源頓下腳步,回頭看向蘇皓,陽光明媚,晃得人眼花,誠摯之類的也是看得不真切,他推了推眼鏡,一如當初的沒個當哥哥的自覺,“蘇皓,阿清她是不會喜歡上人的。”

“周源。”蘇皓活動了下肩膀,痞氣直開,“周清是我女朋友。”

唐柯叼着薯片,翻着偷拍來的周清的照片,一邊瞥着林蕊,不得不說,蘇皓這人眼光還是挺挑的,林蕊女神款,周清那樣的,看着不驚豔,倒也有些乖乖女,不食人間煙火的韻味,“反正都是難得一見的極品。”唐柯退出相冊,打開微博,好吧,“林蕊,出院怎麽不發一條。”

“發了也沒有人看。”

白瞎了你一萬的粉絲了,唐柯放下二郎腿,拿起林蕊的包背上,“走吧,何以不是上了,帶你去看電影,別想那個負心的了。”

林蕊笑了笑,在護士給的單子上填了些東西,“走路太醜,不去了。”她是驕傲的人,不會準許這樣狼狽的自己出現在所謂無關的人面前,“直接回家吧,這段時間準備出國的事兒。”

“這算是為情遠走他鄉麽?”唐柯過來扶着她,被林蕊推開了,“我自己走,記得這痛,就不會回頭了。”

作不死的女人,唐柯嘆了口氣,覺得女人真是奇特的生物,她慢慢地跟在林蕊身後,一邊給季曉發短信讓他過來接一下。

林蕊是痛苦的,有些傷口之所以很痛,不是因為傷口本身,而是沒有提前想到,所以一痛了,就會各樣的不甘心,不舒坦。安旭給季曉的分析如此,季曉表示不理解,“就是蘇大不喜歡林小蕊了。”

“蘇大也不一定喜歡周清。”

“為毛?”季曉挑了挑眉,順便提醒下,“你給我眉毛畫好點。”

這種事不用你操心了,安旭拿着畫筆,比了比季曉的比例,“perfect,你說,一個人的好奇心能持續多久。”

“上廁所的時間。”季曉有些脖子僵,畢竟昂了半個小時的下巴了,“這次之後我再也不想當畫模了,這高大上的臉畫好沒?”

“哦,快了。”安旭答得還挺随意,“你身材不錯,考慮裸畫不?”

“有這臉就夠了,好好畫,沒準兒以後見到就不是這樣的了。”

這小子,安旭落筆,給季曉的鼻翼壓着陰影,确實是生得俊俏的鼻子。

“意大利面?”周源一進廚房就挑眉頭,“大蒜?”

“沒有。”周清攪着雞蛋清。

“洋蔥?”

“沒有。”

“那就行。”周源松了口氣,看了想進廚房的蘇皓一眼,“走吧,洗洗風塵氣。”

“洗手說得這麽高大上。”蘇皓趁機揉了揉周清的頭,“待會兒過來給你打下手。”

不過剛剛手幹了,周源便叫上他把被子抱進去,一會兒鋪好床出來,周源便拿了一套衣服給他,“去洗個澡。”他指了指樓梯下的小門,好心提醒,“別碰到頭了。”

“哥,通心粉也加一些吧。”周清撈出面,浸冷水,看着周源飛快地切着胡蘿蔔,均勻成片,職業原因,周源總是能把食材切的很好看,“怎麽不太高興啊,哥。”

“我要是說了什麽,你也會馬上說自己錯了。”周源取出番茄,攔腰切下,“周清,你喜歡蘇皓了,對麽?”

“嗯。”周清含笑,“但你知道,我們這樣的,不可能長久的。”

“你想他活得久一些。”

“嗯。”周清看着周源切得如花般的番茄,“誰讓我,那麽不詳呢。”

蘇皓絕對是碰頭的,他一八幾的個子在這兒洗澡,确實憋屈了些,想着周清那小狗鼻子,上下一嗅,眉頭微皺的小模樣,他還是賴下性子,一步步地洗着,一身風塵味,周不二這家夥哪想到的理由。

“還沒有好麽?”周源敲了敲門,“浴巾放門口了,出來叫我一聲。”

“你也洗?”

“味兒重。”

“人味吧。”蘇皓打趣着,一旦心理平衡心情都好了不少,他伸出手,摸着浴巾,簡單裹了一下,抱着換下的衣服出來,有些不好意,“抱歉,衣服擱屋子裏。”

周源嗯了聲,眼睛下意識地瞥了他手腕一眼,拉開門進了浴室,沒有碰到頭。

周源給的衣服是棉麻質地,上面繡着的是圖騰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品味是這種山林隐士,周源對着鏡子整整衣領,又整整發型,順便從包裏拿了乳出來抹了抹臉,人帥氣,穿什麽都是擋不住的。

周清看到他穿成這樣子,就一直壓着笑意,“這麽好笑。”蘇皓從後面抱着她的腰,“笑什麽,快說。”

“就是想到我哥穿着的樣子。”

蘇皓大概想了想,戴着眼鏡的周源,一張嚴肅臉,季曉說話四個字,衣冠禽獸,最為貼切,“你哥氣質比較合适,刀功不錯啊,番茄都切成花了。”

“我哥手筆。”周清将海帶湯盛在三個小碗裏,放入托盤,“幫忙端餐桌上,他出來就能開飯了。”

吃飯的時候開了後門,便是面向麥田的那扇,傍晚的風正涼爽,夕陽的餘晖鋪成着整個麥田。

三個人坐着八仙桌,小板凳叫蘇皓只覺得有趣,“感覺像個小學生,不過坐着挺舒服。”他晃了晃凳子,吃了口意大利面,比家裏廚師做的多了些特別的鮮味,“沒想到阿清手藝這麽好,周源你過得挺享受的哈。”

這話酸的,周源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在這兒吃了。”

“阿清都是什麽時候學的。”

“得自己做飯吃。”周清取了些番茄醬加在面裏,“時間久了就會了。”

得有多久時間呢,蘇皓想不到,到現在他不過是下個面,打個荷包蛋的水平。

作者有話要說:

☆、留宿

我們相識,是緣分,唯一的希望,是你不要說一句為什麽會遇到你這樣的人,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心存感激。

“那就只能和我哥睡了。”周清小心地把碗放好,蘇皓幫着合上櫥櫃的門,裏面的碗筷還真不少,日式,韓式,中式青花瓷,法式琉璃款,“沒想到阿清你還是個收藏家,話說,周不…你哥好像還不知道我要留下來。”

“他在的時候你留下沒事兒。”

蘇皓刮了刮這丫頭的挺翹的小鼻子,笑道,“就你在,也不會有事兒。”

是你會有事兒,周清拿着抹布出來,看到周源正站在花壇上剪着葡萄枝,“今年葡萄長得還不錯。”

“聽說你給他預留了。”周源認真地挑着雜枝,“老葡好像不大樂意。”

“是嗎。”周清踮腳,晾好抹布,“還好我不知道他說些什麽,蘇皓今晚和你睡,可以麽?”

“不是都決定好了。”周源跳下來,看着倚在廚房門口的蘇皓,“舀些水過來,葡萄樹有些幹了。”他把剪下來的碎枝撿起放入花壇裏,“葉落歸根。”蘇皓把水瓢給周源,站到周清身旁,擡頭看向枝葉異常繁茂的葡萄樹,“長得這麽好,得很多年了吧。”

“嗯。”周源俯着身子,水澆得挺講究,像是給小孩子喂水,“你不是說要打籃球,待會兒來一場。”

“唔?”

“輸了你回家,贏了留下來。”

“我更想比拳頭。”蘇皓有些咬牙,剛剛洗過澡,吃完飯,這個時間應該牽着小周清漫步鄉間小道,吹吹晚風,聞聞麥香,氣氛好的話還能吻個唇什麽的,打球!他看着悠哉上樓要換身衣服的某人背影,口香糖嚼得直響。

“你打不過他的。”周清進屋取了套球服給他,手感還不錯,蘇皓打開看看,“爵士,13號。”

“哦,挺久以前的了。”

“你還是個籃球迷啊。”蘇皓進屋,一會兒便換了出來,“挺不錯的,帥不。”

周清笑了笑,确實挺不錯的,“喜歡的話可以帶走。”

“放這兒,以後過來方便換。”蘇皓話音未落,一個飛行物已經刷到了眼前,他腳步微轉,彈起,旋身,接住了籃球,周源推了推眼鏡,“我也想上拳頭了。”

漫長的時間可以幹什麽,精益求精。

周源一直沒有接觸的,籃球算是其中一個,因為是一群人的運動,實質上,一群人類型的運動,他和周清都是不怎麽感興趣的。

搬到□□時候,他沒有考慮繼續當個學生,畢竟學生的周期太短,沒幾年就得搬走。不過他的臉看起來是18歲的樣子,周清也是,這樣的倆個人,再這樣小小的海邊小城,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有比學生更安穩的麽?周源的驕傲本來就是不準許有無謂的流言蜚語的。

所以打籃球,只是為了有些不一樣的生活。

籃球聲落,一停一頓的節奏,伴随着倆個人的喘息聲,“你輸了。”蘇皓擦掉眼角的汗水,站正身子,拉着籃球服來些涼風,“拼老命了。”

“算是省賽熱身。”周源表情淡淡,接過周清手裏的綠豆湯,拿過毛巾擦着汗水,“我去收拾下房間,你睡樓上。”

“你哥這麽好?”蘇皓把一杯綠豆湯一飲而盡,“再來一杯!運動完喝熱的原來這麽爽,話說為什麽我沒有毛巾。”

“家裏沒有備用的。”周清又給他倒了杯綠豆湯,“因為一直兩個人生活,又不經常在家,很多東西就沒有多餘的。”

“倆個人?”蘇皓反應了一下,這個家裏确實很多東西都是雙份的,他沒有傻到問爸爸媽媽呢這個煞風景的問題,“那我不是沒牙刷了!”

“我哥那兒有的。”周清含笑,“你快去洗澡吧。”

“又被嫌棄了。”蘇皓突然壞笑了一下,攬住周清,哈哈笑着,“乖,沾沾大灰狼的味道。”

“你剛剛,怎麽突然讓蘇皓了?”

“不想贏了而已。”周源拿出書包的一個牛皮紙包裝的盒子,“是件旗袍,按你以前的尺寸買的。”

“好久沒穿了。”周清小心地拆開麻繩,“你哪兒找到的,現在這包裝都見不到了。”

“老人家的店。”周源抱着電腦坐下,戴上眼鏡,處理着裏面郵件,“看看舊人。”

“她認出你了?”

“我說是那人的孫子。”

孫子,也的确到了這個年紀了,周清拿着旗袍進了浴室,洗了澡出來便換上了旗袍,周源看她時候微微皺了眉頭,“怎麽又不穿那個了?”

“晚上了。”

“蘇皓在。”周源放下電腦,過來給她拉上扣好腋下的扣子,“你總是忘記扣上這個位置的。”

“不穿那個看着很明顯麽?”

“嗯。”周源離了幾步看她,“還是黃白格比較合适你。”

“你還糾結那年我硬要拿那件瓷藍呢。”周清輕笑着,“你知道的,我只能看到那幾種顏色,對這個不太挑的。”

“人活着總是給別人看的。”周源聽着樓下開門的聲音,“蘇皓出來了,我先下去。”

“哥。”周清喚住了他。

“嗯?”

“謝謝你。”

“嗯,你收拾好下來,那小子還等着給你展示禮物。”

為什麽要故意輸呢?

我們太久沒有被人好好地對待,我怎麽可以剝奪你被人善待的權利。

“這個,板鴨,南市特産。”蘇皓說完主動跑過去放冰箱,一會兒跑回來,從包裏繼掏着,“這個是紙燈,家裏順便拿出來的。”他看了看房間,然後挂在了客廳的柱子上,“還挺好看的。”

“這個呢?”周清指着一個小石頭挂件,周源也注意到了這塊小石頭,微紅,帶這些溫潤的味道,“這個?”蘇皓答不上來,“我爸讓我給你的,說謝謝你的三道紅繩。”

“挺好看的。”周清說着又看到蘇皓掏出一個很大的盒子,難怪書包那麽鼓,周源瞥了一眼,手心握着小石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些煞蘇皓風景了。

“當當當當兒。”蘇皓把盒子完全掏了出來,雖然有電燈泡周不二,但是不影響他的獻寶的心情,“打開看看。”

周清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期待的,不管是潘多拉打開盒子還是公主打開水晶盒,都是有期待的,只是那個時候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期待意味着什麽。

盒子裏的東西讓周清微微怔着,她看向蘇皓,蘇皓輕輕地揉着她的頭發,“畢業之前,用它給我畫個像吧,阿清。”

“周源,你爸媽呢?”

舍不得問周清,跑來問我了,周源輸着編碼,答得幹淨利落,“去世了,留了筆錢下來。”

蘇皓繼續埋頭抄作業,“周清準備去哪兒的大學呢?”

周源手微滞,代碼停在end位置,“看她自己吧。”

“我覺得她還是看你。”蘇皓看了眼季曉發過來的消息:蘇大,把大題發一下,那個到學校抄就趕不上了!!!“她說和你沒有分開過。”蘇皓拿着手機,對着幾個物理大題拍着,“周源,你吃醋了,是吧。”

“沒有。”周源把程序發了出去,電腦顯示link to,“你作業總是抄麽?”

藐視學渣這是,蘇皓笑着回頭,對着周源直接咔嚓了一張,笑得一口白牙,“我下次第一考場。”

幺季:蘇大,給我發周不二爆照幹嘛!

幺季:蘇大,你這麽快就登堂入室了?!不過和大舅子一塊兒夠壓抑的。

蘇大:有點,照片保存

幺季:刷刷的事兒,蘇大繼續發題啊,明天去蘇州晃蕩,行程太緊沒時間趕作業了。

蘇大:都發了

幺季:木有收到……果然和周不二一起就沒好事兒,現在完全想不到這人上午還在爬中山陵,老爺子念叨我半天,把人給煩走了。

蘇大:又發了一遍

這小子怎麽不回了,蘇皓把手機放一旁,繼續埋頭抄作業。

周源的眼鏡滑着一排排閃耀的文字,他勾了勾唇角,編入了圖片屏蔽代碼,手指悠悠地打了個旋律,最後把時間設置從2h換成了0.5h,算是感謝季曉在南市對他地主之誼。

作者有話要說:

☆、鬥舞

我們在許多地方埋下了種子,沒人想過會開出美麗的花來,除了種子自己。

和周源一起沿着鄉間小路晨跑回來,蘇皓能聞到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廚房裏有一陣陣香氣,他想起來就在前天,這個時候周清這丫頭還在睡覺,喊了半天才開門。

周源幹的事兒很簡單,跟他說了聲衣服幹了,然後拉開浴室門就進去洗澡了。

蘇皓伸進廚房,“阿清,有吃的嗎?我好餓。”

周清正炒着小菜,指了指電飯煲,“裏面有白米粥,你自己盛一份先墊墊肚子。”蘇皓得了話,馬上就進來盛粥了,“挺香的。”他揭開鍋蓋,“咦,還放了紅棗?”

“你帶過來的,順便放了些,感覺味道還不錯。”

“嗯,絲…好燙。”

周清看着他,眼睛微彎,總覺得帶了個大男孩回來,“吃完了你也去沖個澡吧。”

蘇皓,“……”又要碰頭了,有個潔癖的小女友,壓力好大,“那我慢慢吃,等你哥出來。”

“你作業抄好了麽?”

“還差個作文。”蘇皓整理着書包,“最煩寫作文的,還不能直接抄。”

“你上次可是第一名呀。”周清把試卷排着順序,“我哥待會兒去城裏,你坐他車順便回去吧。”

“第一名也掩蓋不了我語文沒過100的現實。”蘇皓有些耍賴地抱着書包躺在床上,“好困,想補覺了。”

周源推開門進來,拿了帽子戴上,“阿清,樓上的書收拾下,中午我不回來。”

“嗯。”周清抱着試卷出去,一會兒蘇皓和周源也出來了,她取了兩盒牛奶,一人給了一盒,“今天挺熱的,路上喝。”

“有的書該曬曬了,放太久了。”周源說着走過去拉開窗戶,“4點沒回來就不用等我了,直接去學校。”

“要不要我陪你到4點走。”蘇皓勾小孩兒似的眨眼,“還能幫你搬書。”

“今天事情會比較多,”周清推了推他,“學校見了。”

“姑娘,存書還是取書?”大古書裏鑽出一個青衣長裙女子,柔弱無骨地輕靠書架,“是周清啊,好久不見了。”

“青黛。”周清淺淺笑着,“我來拿我哥放在這兒的書。”

“他可是放了不少書。”青黛踮腳,半漂在空中,纖細的手指撫着書頁,“他倒是個狠心的,如此好多年都不曾過來過,白白給他送了會員。”

“他的性子,青黛你還不知道麽。”

“瞧你這兒小嘴。”青黛落到她面前,“說話我可說不過你,他要什麽書?”

“金陵老家族家譜。”

“還以為要改改性,學着些…”青黛捂嘴,語氣卻不害羞,“這光棍也幾百年,倒是不羞,阿清你啊,也得有幾百年沒碰過男人了吧。”

“一直沒有,反而是不期待。”

“男人可是個好東西。”青黛拍了拍手,一只大掌送了一打書過來,“美容養顏,居家必備。”她懶懶地揮手,讓大手把書直接給周清,自己則是湊過來揪了揪她的臉蛋,“喲,看看,小臉嫩的,還是十幾歲小姑娘的模樣,不禍害男人,多可惜噻。”

“周清喜歡什麽?”蘇皓反正不急着回去,一直随着周源逛花鳥市場,當然,周源逛花鳥市場讓他非常意外,小年輕的怎麽都喜歡這些東西呢,他不理解,防止被甩了也就沒問,大舅子什麽習慣對他可不影響,“總覺得她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她喜歡安靜地一個人待着。”周源在一處下棋的老人那兒停了下來,倆個老人一個白發蒼蒼,一個光頭閃亮,氣色倒是很好,看樣子和周源還挺熟,擡頭看向他,“過來了,正好接接這殘局。”

殘局,蘇皓很自覺後退一步,象棋還好,偏偏上面擺的是黑白子,五子棋還是圍棋他都分不清楚,周源倒是淡然模樣,“兩位走的是國共遼東戰局。”

白發哈哈笑着,“換了指揮官,你要是贏了老禿子,我這兒的東西随便你拿一個。”聽這話蘇皓下意識地看了看老爺子這一圈兒,撇了撇嘴,沒看出什麽值得拿的。

光頭閃亮那位哼了聲,“歷史已經注定,你就別哆哆了。”

對于下棋,蘇皓沒什麽興趣,看棋更是,他便随意地在兩老頭子擺的攤子看了看,白發老爺子悠悠起身,走過來倒了杯茶,眯着眼看着蘇皓,“看到什麽喜歡的了?”

蘇皓搖了搖頭,表情有些困惑,“怎麽覺得看了兩遍,東西都不是原來看到的。”

“萬物瞬息之間,都是變化的。”老爺子一副高遠模樣,蘇皓只覺得下一步要說我和你有緣吧啦吧啦之類的話,老爺子卻只是喝了口茶,道,“你手腕上的東西不錯。”

“辟邪。”蘇皓心裏有些小驕傲,面上倒是一副淡然模樣,看到周源起身,他湊了過去,“贏了沒。”

周源沒有回答,只是看向白發老人,嘴角含笑,“老先生,你說的,随便挑。”

“怎麽就贏了呢。”白發老人給光頭老人點着老煙鬥,聲音滿是含笑,“你這表情可是煞人了。”

“棋非人,無心。”光頭老人嘆着氣,“原來當初,委員長輸的還是人心。”

“想通就中,你個老禿子,好不容易到大陸養老了,就有點養老的樣子,白了我特意養的這些花花草草。”

“他拿走了什麽,回頭給你算上。”

“那就黃河路上算喽!”白發老人揮了揮手,目光卻是拉的深遠,有的東西,只能是保存,卻不是擁有,總是要失去的。

“蘇大看着氣色不錯哈。”季曉跳上來就給蘇皓一個擁抱,“重色輕友的家夥,放鴿子也放的太幹脆了。”

“不是去蘇州了。”

“諾。”季曉側身,沙發上坐着兩人,男的低頭扣平板聽音樂,女的淡淡掃了他一眼,懷裏抱着雞味塊,嘴巴吃得歡,“蜜月度挺久的。”

“一天而已。”蘇皓放下包,“季曉,你作業還抄不。”

“抄!”季曉奪過書包,“怎麽這麽沉。”

“周源下棋贏了個花瓶,讓我幫他背過來一下。”季曉聽着掏出包裏的花瓶,唐柯一個高下彈跳奪了過來,舉着看向蘇皓,“你倒是真上心了。”

蘇皓笑了笑,大高個手一拿便拿下了花瓶,“周源的,摔了不方便。”他的語氣淡淡地,看向唐柯,“你是準備來罵我還是想揍我的。”

“都想。”唐柯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一把攬住一直保持存在感為零的安旭,“不過我來看安旭。”

“還沒看夠呢,一路上。”季曉翻了個白眼,拿起書包,拍了拍蘇皓的肩膀,“我進去抄作業,你們慢慢呦呼着。”

喲呼的場地,直接去了歌繭,這年頭迪廳酒吧什麽的名字都起的高大上,歌繭也是,反正也不帶你家小清新的女朋友,來這兒正好,唐柯一身黑色露肩連體衣,跳下舞臺,和歡呼的酒客們擊掌,這氣氛,季曉灌了口啤酒,看向蘇皓,“明天不上課了。”

“你還準備好好學習呢?”蘇皓樂着,“數學課別睡就成。”

唐柯過來拿過季曉的酒,喝得那個爺們兒樣兒,對着蘇皓昂了昂下巴,“your turn。”

唐柯剛剛一出cat之靈的表演引起的熱潮還沒有下去,這時候上去鬥舞麽,還是和一個長着男女通吃臉的女人,蘇皓自然沒這麽傻,“我換個衣服。”他笑得高深。

林蕊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身緊身衣,跳着鋼管舞的蘇皓,每一個肌肉都泛着些性感,她咽了咽嗓子,季曉向她揮了揮手,給她讓了位置。

唐柯端了杯蜂蜜酒給她,挑眉,“是不是覺得自己錯過了極品。”

“他學舞是因為我。”林蕊靜靜地看向衆人歡呼聲裏,單手上杆的蘇皓,脫下了外套和鞋子,唐柯微怔,“林妹妹,你幹啥呢這是?”

“總是要謝幕的吧。”她回頭笑了笑,“我也好久沒和他跳舞了。”

曾經,我以為我們靈魂相依,現在才知道,人和人的心,都是隔着雙層的肉體,你的,我的,我看不清我的心,也看不清你的心,等你走了,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喜歡你。

林蕊雙腿反勾鐵管,兩個人鼻尖對着鼻尖,汗水呼吸,融在了一起,燈光打得叫人迷離,“親一個!親一個!”大家鼓掌,起着哄。

這一切很熟悉,去年這個時候,到這個時刻,她攬着他的脖子,蛇一樣地下了鋼管纏在他的身上,兩個人吻得如癡如醉。

蘇皓輕輕笑了笑,攬着她的腰下了鐵管,下面一陣失望的嘆息,常來玩的可是都知道這出名的一對的,看着兩人鞠了個恭的标準謝幕樣,更嘆了口氣,又多了倆個禍害了。

“這段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蘇皓看向林蕊,歌繭的陽臺沒什麽人,很适合這樣談話,“你還是那麽漂亮。”

“嗯。”林蕊看向裏面的一片喧鬧,“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不管你怎麽鬧,怎麽快樂,好像都離我很遠。”

“我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又喜歡上你,只能這樣子。”

“那你喜歡上周清了?”

喜歡麽,蘇皓沉默了片刻,聽着林蕊有些飄渺的聲音,“我們算是分手了麽,我一直覺得沒有,以為只是各自約好去看看別的風景,終點還是一樣的。”

“一開始我也是。”蘇皓擡手,撫着她精致的面龐,“我好像迷上了對一個人好。”也可能,是迷上了被一個人好好對待的感覺。

“真是的。”林蕊笑聲依舊那樣銀鈴般,“還沒考慮好要不要接受這個對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夏乏

我期待曾經和我在一起過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活的更久一些,雖然,他們最後都死了,我一次次地練習接受死亡,只為等着最在乎的那天到來。

周清翻着從地獄部拿過來的書,一共三本,倆本家譜,一本畫像,倆本家譜已經曬過了太陽,去去陰氣,免得招些不該招的,至于這本畫像,她還沒用血讓它變成實物,這是她順便拿過來的,翻完就還回去,過去回憶一下就好,不可以沉寂其中。

“怎麽沒到學校?”周源看向教室空空的位置,又瞥了眼後排倆個空空的位置,語氣微低,“在哪兒呢?”

“在家。”周清的聲音帶着些剛剛睡醒的味道,“明天就要恢複正常狀态,我想一個人在多待會兒。”

“你把阿一的畫冊拿過來了。”

“什麽都瞞不過你。”周清拿出前天晚上阿一剛剛畫的卷軸,展開,将這幅畫添到了這冊畫像裏,“這個時候會覺得自己以前活過。”

“我跟你的小李班主任說一聲。”周源頓了頓,“一個人在家注意安全。”反正沒和蘇皓那群人在一起我就放心多了。

曾經有一個人,說他願意拿萬裏城池換她一笑,她笑了,卻是因為大殿外,那個徐徐而行的白衣畫師。

這世界上,白色永遠是吸引人的色彩。

阿一的畫是極好的,從水墨到粉彩,從人物到景物,從黑白到五彩,從國內到國外。如果說為什麽突然間對世界充滿向往,阿一是她最多的追求。

何況,他倆還都不是人。

對呀,她差點就嫁給他了呢。

那天倆人一身紅衣,他清俊溫和的臉上是平時沒有的一種喜氣,紅蓋之下,他含着嘴角笑着,眼裏只有她一個人。

只是,那時候他們之間不是愛情,婚姻亦不過是彼此對一些事情的逃脫。

“現在他對我,又何嘗是愛情呢?”周清嘴角含笑,生命來來往往這麽多年,他只剩下她,她亦如此,雖然所謂陰陽兩隔,對彼此卻也是種柏拉圖式的存在。

“你昨天晚上怎麽了,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蘇皓早自習一來就站在了周清的位置,等到早飯周清才過來,臉上淡淡的神色,“你知不知道我在擔心你。”

“知道。”周清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輕輕抱着他,周圍剛剛來的幾個同學拉長聲音,小小起哄了一下,“秀恩愛哈!”死的快呀……

蘇皓像是突然間被安撫下來的小孩,語氣放柔了很多,“以後不要這樣了,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想和你說話。”

“嗯。”周清讓開一些位置,讓蘇皓出來,她進去放下書包,看向臉色還是不太好看的他,“還沒吃飯吧,我們去吃飯吧。”

“蘇大這是認真的了?”

“昨晚還看着他和林美美飚舞呢,那個激情四射。”

“呀,有照片沒?”

“微博已經被刷屏了好不好。”

“啧啧,周清真能忍。”

“聽說周清微博什麽的都沒有。”

“真是小白兔哈,哈哈……要不咱們也裝成這樣勾搭小帥哥得了。”

樓層上,林蕊靜靜地看着樓下一前一後走着的倆人,旁邊的班長拍了拍她的肩膀,“還好吧?”

“還活着。”

“那就是還可以喽。”班長周邊掏出一個小面人給她,“照你樣子捏的,反正你現在沒男朋友了,收個禮物總是可以的。”

“又沒說不要。”林蕊接了過來,卻覺得面人怎麽看怎麽不像自己,周邊有些不大好意思,“手機沒拍到過你的正臉。”

“沒事兒,對你要求也沒那麽高。”林蕊笑着,“芭蕾舞裙子捏對了了。”

她忽然想起來,蘇皓,還沒有親手給她做過禮物。他們在一起太久,幼兒園一起手工,初中一起學舞,又到這裏一起上高中,倆個人把談戀愛當成了青梅竹馬相處的日常,卻又沒有真正戀愛的感覺。

“你吃過早飯了?”蘇皓看着周清把剝得光滑的雞蛋放在他的碟子裏,“雞蛋總是能再吃一個,看你營養不良的樣子。”

“養生我還是聽擅長的。”周清嘗了口粥,溫度差不多,“可以喝了。”她把粥推到蘇皓面前,聽着蘇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