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多看會兒,要不然要幾天後了。”
這人怎麽這麽自戀呢?周清有些無奈,低着頭從包裏掏出一根紅繩,“手伸過來。”蘇皓同學很乖,手伸過來同時身體也蹭了過來,低着頭,看着周清認真地給他系着紅繩,這丫頭是小內雙,這樣垂眉眼的時候,眼角卻是微翹的,長長細細的睫毛,居然有了幾分丹鳳眼的味道,自己是第一個發現她有這麽好看的眼睛的人吧!腦子閃過那個眼鏡,好吧,算上周不二,這倆眼睛其實看着挺像的。
“三道紅繩麽。”蘇皓擡起右手,少年手腕瘦長白暫,戴上還挺好看的,有些小妖氣,“怎麽還有個小黑珠子,什麽時候買的。”
“很久之前了,想着你應該挺合适,就帶了過來。”不過沒小胳膊紅繩的長度也是剛剛好,周清拉下他的手腕,調整着位置,“沒什麽事兒就不要摘下來了。”
“有什麽事兒也不摘。”蘇皓笑着,輕輕地抱住她,“還想帶你去吃個炒菜,看個電影,過個完美的第一天約會。”他吻着她的頭發,“總覺得不太好。”
“已經很好了。”
“傻瓜,車出來了,上車去吧,到家給我發個短信。”
“你到哪兒了?”季曉聽到回答下意識地抓起周源的手腕看看時間,“神速啊,距我通風報信不到2小時就上車了,成,1個小時後南站等你。”他挂了電話,旁邊周源完全沒興趣的表情,“蘇皓,回家了,6點到。”
“和你一起過去。”
還有沒有自知之明了,季曉掏出手機準備滴滴打車,周源徑直向着地鐵站走,他急忙跟了上去,“不是說一起。”
“地鐵安全。”
“人擠人。”不過一陣涼風從地鐵口吹了出來,季曉覺得舒服不少,刷地沿着電梯跑了下去,“我去買票。”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麽。”
“我見過你。”穿着小黑褂子的短發少年靠着牆,“你見過我麽,我想不起來我的名字了。”
“見過。”周源面向他,看向少年和自己相似的眼睛,鼻子,“你不需要想起來自己是誰,死亡便是虛無,消失便是存在。”
“你要超度我麽。”
“我只鎖魂,不渡魂。”聽到季曉叫他,周源走下了樓,“三見為緣,若是下次見到,我告訴你到哪裏找自己是誰。”
“我不想見到你了。”
周源笑笑,臺階下的前面叉着腰,看着他悠哉哉地下樓,不想見到我的人應該很多,從來都不差你一個,我在乎的,只是我想見到的人。
很年少的時候,他和周清像正常的孩子一樣成長,過着真正的16歲,有一群論詩頌詞,風花雪月的狐朋狗友。那個時候青春年少,他有許多人在身邊,真心不真心,喜歡不喜歡,風雨雷電可惜影響他的心情,家國情仇可以牽動他的情絲。他靜靜地看着地鐵玻璃裏的自己,自己的身體從來不曾老去,他就用這張臉,這雙眼睛,見證了那些人的消亡,最後,只剩下不得不流浪的他和周清。
“我說,今天周末麽?”
“沒記過。”小九翻着生死冊,“死亡時間記載是4.28,怎麽現在才有魂魄信息。”
“哪兒溜達去了,上面最近不是給了一天解決私事,看看自己怎麽死的時間,免得汗冤枉又不知道冤哪疙瘩了。”
“我個人覺得這是我們工作問題。”
“咱工作就是收魂引路,我沒興趣當個偵探。”小五湊過臉,看看冊子上的個人檔案,“倒是年輕,唉,你說老頭子會不會添個調查部。”
“辦事時候不能總是靠拳頭,少說話,多留些腦子。”
作者有話要說:
☆、火燒
“你倆這是什麽表情。”季曉開了兩瓶果啤過來,看着這只是看着彼此,面容詭異倆人,“刀槍劍影這是。”他給這倆人一人倒了一杯,自己端着瓶子直接喝了,“來來,相逢一笑泯恩仇,cheers!”
那倆人相視一笑,端起杯子,碰杯的時候蘇皓刻意壓着杯緣低于周源的杯口,“cheers!”
“蘇大,你待會兒怎麽回家?”
“我爸來這邊接。”蘇皓低頭給周清發短信,告訴她自己到了,“要不要和阿清說見到你了。”
小孩子幹的事情,周源還是點了點頭,眼睛一直看着蘇皓手腕上的三道紅繩,“我告訴她了已經。”
季曉偷笑着,“被反将一軍了,蘇大。”
蘇皓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他告訴周清也算是承認自己和周清一起這個現實了,何樂而不為,“你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筆試結束。”
“老爺子說後天帶你去中山陵,估計走不了。”季曉又給這倆人添了一杯,“喝點,下次喝些小酒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說得這麽傷感做什麽。”蘇皓表示這小子肉麻起來接受不了,“別跟周不二在一起幾天,整個人都不對勁,明天你回來咱去趟安旭那兒,他小子比我還先回。”
“唐柯跑回來早呗。”季曉瞥向周源,“到時候你去不去,不去就要陪老爺子下棋了。”
周源笑了笑,“到時候再說。”
“我沒有想過阿清會給他上了鎖魂珠。”周源看着車前好哥們抱抱的倆人,某人手腕上的紅繩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你沒有阻止她,阿一。”
“你不是一直希望她好好的。”阿一低頭修改着畫幕上的虛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阿清知道自己在需要什麽。”
“她還喜歡你。”
“愛的需要包括接受他人的愛和給予他人愛,如果這種需要不能滿足,個人将感到孤獨和空虛,這可是你的書上寫的。”阿一提筆,看着畫幕上的月影橫斜,擡頭,看着窗外正在給葡萄剪枝的周清,提筆的人目光溫柔,“也許,她只是想那人慢些老去。”
周源沉默着,馬斯洛的需要理論在他眼裏太過人類本能,而他們,不是人類。她要好好的,是要好好地和我一起孤獨地熬下去,看着別人的生老病死,花開花落。
“你剛剛和我哥說話麽?”
“這也能聽到了。”阿一把畫幕展開,月影橫斜裏,青衣少女正蹲下來喚着只躲在竹林裏的貓,“畫留你這兒吧,我明天要回去地獄部。”
“怎麽,這麽快?”
“你哥對你幹的事可不太高興。”阿一慢慢地卷起畫,“等他回來,你可要好好編排一下話。”
“他一定很恨我,我總是在想逃離這樣的生活,讓他壓力很大。”周清找來一個畫筒,咬破手指在上面畫了紅紅的一字。
“不是逃離。”阿一把畫放入周清手裏的畫軸,“是面對的方法不一樣。”
蘇皓他爸開的的車是輛普通的家庭款別克,這個男人從來不把車當成一種身份的象征,除了坐車時候要求比較多些,他很容易暈車,船也是,這點,蘇皓懷疑自己是遺傳他的,“爸,開車窗,暈了。”
“在□□,小電瓶騎習慣了。”蘇爸看向蘇皓,“聽說你又交了個小女友。”
“又字去掉。”蘇皓低頭翻包,找木糖醇,“聽誰說的,林蕊?”
“你不是系紅繩的人。”蘇爸笑着看向後視鏡裏的兒子,“還三道,辟邪。”
“三道是辟邪啊。”蘇皓臉上卻是有些小失望,“以為月老線呢。”三道是為了把自己拴得更緊些,“我們去哪兒吃飯?”
“西林,你媽訂了位置,約了8點,別的和自然一樣,就不多說了,估計林家那邊也快到了。”
“你怎麽不問我和林蕊。”
“你長大了,自然有一級的決定。”蘇爸回頭,“我不問,你媽會問的。”
是不想問吧,蘇皓終于拿出木糖醇,吃蝦下兩粒,“還是卡宴不暈,以後讓啓樹過來接,爸你就不用過來了。”
“啓樹去接你媽了,她和你差不多時間下的飛機,上午臨時有事兒,飛了□□。”
蘇皓嗯了一聲,看向窗外,“爸,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女孩。”
“年少時候喜歡就是這樣。”蘇爸慢慢在紅燈下停車,看向自家有些暈車的帥小夥,“有各種原因的喜歡,只是很難到一生一世的位置,你遇到的下一個姑娘,這一個姑娘,前一個姑娘,都是這樣。”
“那爸,你和媽呢,為什麽偏偏一生一世了?”
前方紅燈變成了綠燈,蘇爸笑了笑,突地發動車,我家帥小夥又要開始暈車,沒心情考慮這個問題了。
“喲,你看看,老頭子讓我帶你逛逛南市。”季曉拿出百度地圖,“這上面地方随便選選,關門的不去,現在6.50,估計關差不多了。”
“古城牆呢?”
“這個可以直接爬。”季曉壞笑,“正好看看你運動細胞。”
“找地方吃個飯吧。”周源把手機塞了回去,“土著,總該有些好吃的推薦吧。”
“牛肉火燒呗,白下那邊。”季曉說着就開始滴滴打車了,“正好,還想去吃吃那邊的鴨血粉絲,那邊豬蹄也不錯。”季曉說得開心,看着過來的出租車,難得地主之宜的模樣給周源開了車門,就看到周不二同學正盯着他看,季曉有些毛毛的,“好吃太多,楞了?”
“你坐前面。”
“……!”季曉忽然反應過來了,靠,被嫌棄了!
“林蕊今晚挺漂亮的哈。”唐柯給安旭看看林蕊微博的照片,順便下面評了句親親我的林妹妹。瞅着安旭沒什麽興趣的模樣,唐柯湊過去,看着安旭搗鼓的東西,“這是什麽玩意兒?”
“雕像。”
“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唐柯拿起其中一個看看又放下,一個鼻子兩個眼的,誰都像又誰都不像的,“你不是想詛咒誰了吧?”
“朋友讓幫忙的。”安旭将兩個小雕像放到木盒子中,“你餓麽,我們下去買些吃的。”
“是吃些。”唐柯跳下沙發,蹭地套上褲子,“住白下了都,就該吃上一夜嘛。”
“你做女人就有點女人的樣子。”安旭有些看不下去,“至少出門得穿上內衣。”
“勒得慌。”唐柯對着鏡子提了提自己的胸,“還是喜歡她旺仔小饅頭的時代。”
小牛家的牛肉火燒,排的隊很長,畢竟五一假期,慕名而來的人太多。季曉讓周源到屋子裏等位置,“裏面有空調,不能現在就讓你這客人感受到大火爐啊。”
屋子裏的人也是很多,空調打在了18度位置,還是有些熱意。周源找了個空位坐下,之所以能這麽快有空位,純屬是看到空位上旁站着的某鬼,“小五。”周源喚了他一聲。
小五正準備拿剛剛那人剩下的牛肉火燒,被這一聲吓了一跳,“周源!”
“是我。”周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把剩餘的火燒往小五站的位置推了推,“很少見鬼對人類食物這麽癡迷。”
“我比較特別。”小五坦然,“今天周清做的飯菜不怎麽讓吃,餓太久了。”
“你來南市收魂麽?”
“差不多。”小五對此并不多談,“這地方陰森森的,路上來來往往的太多了。”
“過去不少魂魄沒有收回,直接歸入異元空間的緣故。”周源喝了口水,南市這個地方總是讓他嗓子很幹,“有遇到感興趣的麽?”
“這個倒是沒有。”小五側臉,盯着旁邊人的火燒,“我還是喜歡這種人氣重的地方,檔次低些的鬼沒辦法和我搶食,小九怎麽還沒回來?”
“你要的吃的太多。”
小五翻了個白眼,正好看到季曉端着四塊牛肉火燒進來,整個人來了精神,“你小夥伴進來了,給我和小九留一個,整的啊!”
“你的鴨血粉絲湯加辣椒不?”
“要,不要鴨腸。”唐柯拿了兩瓶冰汽水,看着斜對角始終長龍的人,“我大中華不愧泱泱大國,人也忒多了。”
安旭端了一籠灌湯包過來,“這邊灌湯包也是一絕。”
“唉!”唐柯忽地站了起來,“你看那個,藍色衣服的,是不是季曉。”
“是,你好好吃東西。”
“他買到火燒了!”
“不到一個小時,我們也買到了。”安旭向夥計招了招手,“鴨血粉絲湯喝了。”
什麽态度,唐柯坐下來,叼了個灌湯包在嘴裏,“咱們待會兒分工,我去買豬蹄,你去買火燒。”
安旭倒了些醋蘸着灌湯包,“明天上午,博覽園畫展,考慮一下。”
“女人來這兒是逛街的。”唐柯給鴨血粉絲湯瘋狂加醋,“人家都說酸男辣女的,我這肯定是個雙胞胎。”
“誰的?”
“不知道。”唐柯表情像是開玩笑,又像是認真的,安旭笑了笑,“吃完了去找季曉,沒準兒還能剩個火燒。”
“咱溜悄地過去兒。”
“走了,找到位置了。”
“這麽快。”小五盯着周源面前的火燒,周源在這方面一向大方,“幫忙打包呗,我辦完事兒找你拿。”
周源含笑,瞥向小九手裏的顯示器,“在南市找人方便麽?”
季曉答,“不方便,大街小巷這麽多,黑戶還不少,你要找誰?”
小五答,“成,辦完事,拿到火燒,幫你确定位置。”
“再看吧。”周源對着季曉笑道,“這兩個打包吧,帶給阿清。”
“唉嘿,想一塊兒了。”季曉咬上一大口,“真燙,就是冷了不大好吃。”
“她不介意的。”這個喜歡做飯卻不愛吃飯的丫頭,感興趣的應該是怎麽做出來,而不是自己吃的感覺。
家是一個讓你溫暖的地方,書上,別人,都是這樣說的。蘇皓不理解自己家到底是哪個地方不溫暖,父親愛自己,母親愛自己,自己也愛着自己,父母也是相愛的樣子,卻偏偏沒有所謂家的感覺。
母親妝容精致,輕輕抱着他,吻了他的面頰,“我的兒子又變帥了,進去吧,你林叔叔一家已經等挺久了。”她口裏的挺久,一般是10分鐘,蘇皓從來都知道母親不是等人的性子,也不是叫別人等的性子。
“車晚點了一些。”他解釋,年少到現在他總是知道該怎麽解釋,剛剛父親去繞道轉了轉湖,“回家換了身衣服。”這是事實,不過是湖旁父親的公寓,換了經常放在那兒的小西裝。
母親對這個解釋還是挺滿意的,眼中秋波帶笑,等父親停好車過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進了餐廳,走向包間。
“總覺得今天很漫長。”季曉拎着豬蹄,和唐柯安旭揮了揮手告別,轉過身,很不形象地打了個飽嗝,他詩人般看向天空,“啧啧,一顆星星沒有,你手機響了。”
周源拿出手機看了看,眉頭微皺着,季曉來了興趣,湊過來看看,聯系人是debte,這高大上的備注,“你不接?”
“還會發短信過來。”他也如季曉剛剛的表情看向天空,“真的是一顆星星都沒有,今天過得還真是漫長。”
作者有話要說:
☆、傷城
我對一個城市有過記憶,你所謂的前世,我所面對的一生。
“我還在想你不接電話,怎麽找到這兒。”周承拉開燈,“不知道你夜視能力怎麽樣了,上次見到周清,她都看不見我了。”
“你打不過我的。”
“我也沒想打。”周承擊掌,聲音空曠地出現了回聲,帶起一陣陸續亮起來的燈光,通向似乎沒有盡頭的長廊,“科技發展到一定時候,非人類的力量也就可以得到一些控制。”
“你動了阿清?”周源雙眸微眯。
周承笑了笑,“執行者已經過來了,他還沒告訴我到哪裏取往生的鑰匙。”
“你可以考慮跟着執行者去往生殿。”
“那我不就回不來了。”周承彈了彈煙灰,“我倒是動不了阿清,她可是個殺胚,最多,就是讓她想起來自己是個殺胚,而已。”周承語音剛落,便被周源單手壓着脖頸,直接抵在了牆上,黑袍子刷地飛向這邊,他倒是不急,慢慢地吐出最後一口煙氣,“嗆死我了,脾氣怎麽還這麽壞,阿清要是想起來,直接殺了我,多輕松的事情。”
“我去問。”
“總覺得今天很漫長。”周清昂頭看着圓月,月亮上的祁連山看得清楚,“不知道南市有沒有月亮。”
“千裏共婵娟。”阿一輕笑地看着周清将夜來香端到窗前,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想和誰看一樣的月亮,“阿清,你喜歡現在這個樣子麽?”
現在是什麽樣子呢,周清輕輕嗅着夜來香,月光下的花朵慢慢地枯萎,“現在的生活,感覺就像披着羊皮的狼,說不出味道。”她抽出花,将枯枝丢入垃圾桶裏,“我卻偏偏喜歡上做羊,看着我哥為了我這樣的狼,不停地厮殺,哪怕是和同類。”
“可是你也不喜歡做羊。”阿一站到窗前,靜靜地看着微怔的女孩,月光皎潔,房間流水般明亮着,鏡子裏的倒影,昏昏暗暗,黑袍子的身影慢慢成型,從鏡子裏鑽了出來。
“哦,叔叔。”女孩含笑着,眼睛泛着淺藍色的光,看向黑袍子,“他還真是喜歡熱鬧。”
我來過一個城市,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這裏,遇見了你。
周源蹲下身子,手扶在女子的膝蓋上,“母親。”他輕輕喚着她的名字。這是周源花了幾百年尋到的身體,确實和自己的曾經的母親有着一樣的面龐,他将母親的靈魂放進去時候,并沒有什麽想法,那個時候沒有,現在自然也是,他輕輕地扶着女子的臉龐,女子慢慢的睜開雙眸,她的眼睛和周清的如出一轍,這個角度看上去,都有些丹鳳眼的韻味,“阿源?”
“是我。”
“你還沒有死呵。”女子含笑,“是你把我從地府裏拖了出來麽?”
“叔叔的意思。”周源俯身抱起女子,他還是記得女子的名字的,“畢竟母親還有沒辦完的事情。”但是他寧願這樣遙遠地喚聲母親,紀念這個有些血緣的陌生人。
女子身體軟力,苦笑着,“阿清可好?”
“還好。”周源把女子放在滿是熱水的浴缸裏,“你可是吸了她那麽多血。”他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額頭,看着她在溫水裏舒服的神情,嘴角含笑,“母親,該做的事兒總是要做的。”
女子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領,“你當真如此恨我?”
“你可是母親呢,每一件事都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周源吻着她的依舊冰冷面頰,聲音卻是低沉,“這是你欠我們的。”
女子笑着,她的笑聲都和周源記憶裏一樣,銀鈴一般,壓抑着僞裝的溫柔,“我在墜生梯等了快五百年,你不曾來,你那叔叔也不曾來,你卻說我欠你?”她似乎笑累了,身體慢慢地陷入溫水裏,“只有這水還是暖的。”
“但是你毀了我。”周源嘴角輕勾,“你怎麽不欠我呢,我卻愛上了自己的母親。”
“要打麽?”周清看着鬼魅似的黑袍子,“我不打算跟你走,看那個叫人反胃的煙鬼。”黑袍子沒有回答,直接撲向她,周清迅速竄到床上,拿出□□,直接開火,淡紅色的火焰竄向黑袍子,逼得黑袍子隐入鏡子裏,“開燈!”阿一提醒着她,周清跳到門前,摸到開關,燈卻不亮了,“得動手了。”她看向已經在窗外阿一,擡起□□掃着撲過來的三個黑袍子,“我不喜歡做羊,每一天清心寡欲的僞裝,看着哥哥為我做那些事兒,我們這樣的怪物,分明就不能過羊的生活,只有我自己不願意接受而已。”
“你昨晚去哪兒?”看到周源開門,季曉打了雞血似的盯着他,南市大嘴巴這個時候完全體現出來,“大半夜也沒看你回來,你爬窗戶的吧,對了,我進去你房間可沒看見人哈,唉,你這縱欲過度的樣子是怎麽回事?”他說着指了指周源脖頸的紅印,眼睛彎成了月牙,壞笑着,“私會小情人了吧,嘿嘿嘿。”
“我要洗澡,你還要跟過來麽?”
“唉,給我講講嘛。”季曉果斷跟了進去,看着周源很自然地脫衣服,身材還真不錯,六塊腹肌看着比蘇大的還有料,“身上倒沒什麽。”季曉小小研究了下,一邊擠了牙膏刷牙,不過看到周源依舊自然地脫褲子,他又有些打雞血了,含着牙刷往浴室走,“靠,這麽大,周不二,我打賭你不是個處!”
啪地一聲,浴室的推拉門合上,裏面只有陣陣的水聲。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那年金粉下南城,風花雪月,他愛上了一個人。
漫長的生命可以用來做什麽,慢慢地學習很多東西,即便是學得極其慢,也可以熟能生巧。周清,就是那段時間學習了舞蹈,做了秦淮女子。
搬到金陵,是他年紀60那年,純屬是厭惡了北國風光,到江南水鄉換換口味,醉生夢死,是那時候的所有感覺。
因為放松,心便也松了。
那個女子就是那時候出現的,她一舞傾城,對他又是萬般柔情,在她面前,他像個孩子,不知道是誰在捕獲誰,□□愉,女子笑的妩媚,眉眼滿是秋水般的柔情,“我們阿源長大了呢。”
他想到了娶她,那是最瘋狂的想法,現在想到依然如此,甚至想到等女子慢慢老去,他一直陪着她,不能一同老去,卻可以一同死去。
煙雨江南,蒙蒙一場春夢。夢醒,是因為推開了門,看到躺在血泊裏的阿清,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妹妹,像是個睡着的死人,那一刻,心如刀絞。
女子笑得依舊那番柔情,“你不是想和我一生一世的麽,孩子。”她擦着嘴角,面色紅潤美麗,慢慢地走向他,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系着的三道紅繩,大腦抽搐似的閃過年幼的畫面,紅衣女子給一臉不樂意的孩子系上三道紅繩,面容柔和,“辟邪哦,寶貝。”
“你是?”他的唇嗫蠕着,“母親麽。”
“你想起來了。”女子低笑,聲音銀鈴般,“還以為你的叔叔可以把你的記憶壓的更久一些呢。”
“為什麽?”他推開女子,抱起奄奄一息周清。
“因為我愛你們啊。”女子舔着手指上的血,“她本來就是我生出來的怪物,把生命給我,沒有錯的。”
“我也是。”周源只覺得生氣,這樣的怒火讓他從骨子裏感到火熱,“我也是你生出來的怪物!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你不是。”女子起身,搖着頭,“你是我愛着的阿源,你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是什麽。”周源昂頭,眼睛微睜着,對着急急的水流,溫熱的水叫他有些窒息,身體的每一份肌肉又開始緊韌起來,他長呼了口氣,看着牆深深地喘息,回味着剛剛似乎是死亡的味道。看吧,周源,這世上,往往是活得越久的人,越害怕死亡。
蘇皓給周清的電話一直沒打通,一個人住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樓下,母親剛剛換上淺綠色旗袍,準備出席一個畫展,正和父親演練着些該說的話。
啓樹端着早餐上來,“少爺,有什麽要幫忙的麽?”他對蘇家的三個人都是這樣的問題來開始一段談話。
“我女朋友不接我的電話。”
“可以侵入手機系統看她在做什麽。”啓樹放下早餐,“用完早餐之後。”
“把我回去的票訂了。”他坐下,吃早飯不是個好習慣,養成就戒不了,一到這個時間就會覺得胃在火燎燎地餓,“2點走。”時間沒算錯,能趕上到周清家的倒數第二班車,他不喜歡末班車。
“要告訴夫人麽?”
“随便。”蘇皓喝了口牛奶,皺着眉,“下次換小米粥,養胃。”
“喲,阿清,昨晚你家是不是遭賊了,我家君君上廁所看到你家有黑影跑出來呢,吓得小子半天沒從廁所出來。”
“沒有啊,張姨。”周清輕笑着撿着雞蛋,“昨晚睡得太沉了,君君還好吧?”
“這會兒睡成小豬了。”張姨拿了個大雞蛋放入周清的籃子裏,“待會兒回去看看家裏缺不缺什麽,以後你哥不在家,可要把門關緊了,唉,我說,要不養個狗什麽的,也好提個醒,畢竟咱這兒偏僻。”
“嗯啊,張姨真好。”周清起身,把雞蛋錢給張姨,“我哥今天就回來了,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可憐的丫頭,張姨笑了笑,給雞蛋多套了層袋子,“慢點走。”
“養狗?”周源推了推眼鏡,擡頭看向樓梯,中山陵的樓梯太長,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他完全沒有爬山去的欲望,“我們家可養不了狗。”來來往往,蹭吃蹭喝那麽多鬼,狗不被吓死,也會自己汪汪叫死的。
“昨天和叔叔的黑袍子對上了。”周清給雞蛋翻了個聲,一陣濃濃的雞蛋香溢了出來,直接招來了兩只高大上的鬼,“小五小九來了,我先挂了。”
周源嗯了聲,季家老爺子帶着一家子已經上了第三層臺階,精神嗖嗖地向他和季曉招了招手,季曉背着包噠噠地向上踩了幾個,回頭對他笑道,“你可以對老爺子說是為了等我。”
“我不大喜歡這兒。”從頤和園到中山陵,紫荊山還要步一些大墓。
“正常。”季曉掏出一瓶水,丢給周源,“我小學,初中,一掃墓就來這兒,哦,那時候還要門票呢。”
“挺愛國的。”
“傳承好呗。”季曉打了個響指,“Let’s Go,三好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歸途
如果總是在一段時間想起過去,那麽,不是自己出了問題,就是別人出了問題,有人讓你不斷想起過去,總是有些惡意的。
周源和蘇皓坐的是一班列車,鄰位。
“我以為你明天回。”蘇皓對大舅子的基本禮節還是可以的。
“季曉還在說晚上聚會。”周源從乘務員處取了份水,順便給蘇皓拿了瓶紅茶,“謝謝。”蘇皓有些小樂,“你和周清都挺喜歡喝茶的。”
“我比較喜歡喝水。”周源不想和這小子打太極了,“林蕊腳怎麽樣了?”
“醫生說沒什麽大礙。”蘇皓也坦誠,“上午陪她去醫院做了掃描。”
“兩邊跑挺累。”
“心只是向着一邊,自然就不累了。”蘇皓向上坐了坐,“一趟中山陵,瞅着一場球賽的架勢了。”
“還好。”周源摘下眼鏡,揉着鼻梁穴位,“聽說這次校隊要加新隊員。”
“教練負責,我們就是上去當當路障。”蘇皓看向周源,“你不考慮打個省賽再收官。”
“不考慮。”
“你們這兄妹說話。”他拍了拍周源的肩膀,看到周源瞥向他的手腕又把手收了歸入,擰開瓶蓋,“打進省決賽可以有保送名額。”
“你不出國?”周源有些意外。
“出國做什麽。”蘇皓挺無所謂的模樣,“還不是要回國,就算和周清沒辦法在一個學校,異地戀也比異國戀好。”
想得還真遠,周源彎了彎唇角,戴上眼罩,閉目養神。
周清收到的照片就是蘇皓和周源的合影,兩個人還都戴着眼罩,這品味她能想到是季曉的手筆,眼罩上畫着對斜眼,“我和你哥一起回,求晚餐~”周清壓着笑意,嘴角卻是一直輕輕上揚着,“想吃什麽?”
“木須肉,水煮魚,火燒扇貝,油焖大蝦……”蘇皓倒是不客氣。
“都沒有呢。”
“小蘑菇炖野雞。”
“這個真沒有。”周清開了冰箱,看着冰箱裏的東西,“意大利面可以有。”
我家還真認真,蘇皓嘴角含笑,對着頭頂的塞的滿滿的大行李包拍了一張,發給周清,“to阿清的特産。”他順便瞥了眼周源的書包,主要是他就那一個黑書包,還挺扁的,早就說這個哥哥沒哥哥的樣子了。
周清喜歡準備食物,最最年少的時候,她的夢想就是煮飯縫紉養花,本來我也是善良的,以為可以像個普通人那樣生老病死。她勻勻地給房間撒上一層紅豆,“昨夜擾了大家出來,小女子頗有歉意,還請各位當歸可當歸,莫煞了殺氣。”
撒完小紅豆,她便拉開窗簾,一陣陽光直接湧了進來,地面上有些滋滋的聲音,周清微嘆着氣,搖着頭,“死士亡魂固然味美,差不多便可以了,我已好言相勸,你們執意貪食,莫要怪我。”
小五正趴在沙發上聞着咖啡,聽着屋子裏一陣陣慘叫,對着小九低語着,“這丫頭脾氣上來了。”
“是本性回來了。”小九目不轉睛地審核生死冊,“該清理的清理一番而已。”
“因為交了人類男朋友。”小五滿足地站起來,“咖啡真不錯,你偶爾享受一下現代化的人類生活。”
“審好了。”小九把冊子塞到小五手裏,“要親自送到往生殿,你送還我送。”
“我送。”小五翻了翻冊子,“魂是你收的,不能讓人說我欺負晚輩,不過五百多年前的魂魄被拉出來的事兒還沒見過幾次。”
“你做鬼時間短了。”小九正了正臉色,看向抱被子出去曬的周清,“沒猜錯的話,和周源有些關系。”
“那就管不了了。”小五又聞了聞咖啡,站起來,漂到窗前,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