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寫。

“只是這樣?”

“不然你期望是怎樣?”

慕月撇撇嘴:“當我沒說。”

何青玄一門心思地在車廂裏看書,慕月無事可做,幹脆跑到馬車前頭找江然聊天去了。

途經一片樹林的時候,路邊的野花引起了慕月的注意。那淺紫色的花瓣層層疊疊,一片又一片地鋪開了去,像是望不到盡頭的海,永遠抵達不了彼岸。

“這是什麽花,江兄你見過嗎?”慕月指指那片花海。

“我知道,這叫紫金草,南方很常見。每年二月盛開,所以又叫二月蘭。”

“真好看啊。”這如夢似幻的感覺,就像在仙境一樣。

“你喜歡?”

“嗯。”

“那我一會兒給你摘些回來吧。”

慕月喜笑顏開:“江兄你真好。”

片刻之後,江然尋了處有水的地方停車,然後便下車給她采紫金草去了。慕月百無聊賴,于是想看看何青玄在做什麽。掀開車簾,不成想他竟倚在車廂內壁上睡着了。

鳳目落輕羽,绛唇染春意。白衣盛風雪,墨發卷漣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即便是睡着的樣子,也還是讓人如此心神蕩漾。

慕月上下打量着他的樣子,總覺得太過完美無缺的相貌反而少了些趣味。如果給他添些奇異的裝扮,會是什麽感覺呢?

好奇心作祟,她立馬下車摘了些花花草草,然後蹑手蹑腳地爬到他身邊,想要插到他的發絲裏。想象他發現之後怒不可遏的樣子,心中就覺得十分歡愉。

誰讓你以前老是戲弄我,這次就換我捉弄捉弄你吧。

慕月緊張而興奮地将手伸了過去,剛想有所動作,不料卻被他一下子捉住了手。

“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輕薄我麽?”鳳目緩緩張開,漆黑的瞳眸深邃而魅惑,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漩渦。

☆、莫名被捕

“不,不是……”慕月慌亂地想把手收回來,誰知他不僅握着不放,還一個用力将她拽入了懷中。

他神色暧昧地看着她,有意将身體的重量傾軋到她身上,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攪得她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你,你快些起來啊……”抗拒的話語聽起來有幾分無力,倒像是催情劑,她越是不願,他就越要攫取。

溫潤的唇就那麽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那觸碰的感覺,像是一道閃電,筆直地戳進她的心窩裏。

雙唇交織,有如一團剛剛升起的火焰,越來越熾熱,越來越旺盛。以為自己會拒絕,身和心卻早已背叛,這份難以掩埋的悸動,這種予取予求的渴望。

寬大的手,摩挲過柔嫩的臉龐,滑過纖細的頸肩,像一條無聲無息的蛇,向着衣襟中那片神秘的土壤探去。

直至此處慕月才有所驚覺——

那裏是,束胸!

手上猛地用力,一把推開他,然後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

天啊,我到底在幹什麽……怎麽能與他做這種事,我現在的身份可是個男人……

不對不對,是他在幹什麽,怎麽可以同一個男人接吻?

腦袋越想越亂,臉也滾燙無比,慕月連忙跑到河邊,捧了一把水撲到臉上。二月的河水很是冰涼,體內的熱度似是一下子就被澆滅了。慕月感覺自己清醒許多,擦擦臉,轉身準備回去。

冷不防撞到一個人,慕月驚叫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傾倒。有一只手及時地托住了她的腰,然後将她帶入了寬大的懷裏。

與白钰身上的藥香味不同,這人身上,是淡淡的、熟悉的龍涎香味。聞多了,總容易叫人癡迷。

慕月有些羞澀地推開他:“你怎麽總是跟我後面,害我差點跌到河裏。”

何青玄瞥見她那紅撲撲的臉蛋,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碰:“臉紅了嗯?”

“只是被河水凍的罷了。”她連忙擋開他。

何青玄輕笑不語。即便是撒謊的樣子,也讓人心生憐惜、喜歡得緊呢。

有達達的馬蹄聲自樹林裏傳來,二人循聲望去,只見兩名男子禦馬飛奔而來,揚起一路塵埃。

行至馬車前面,那二人忽然停了下來。他們一身褐色麻衣,身形粗壯威猛,背部懸着大刀,其中一名留着絡腮胡子,另一名臉上帶疤,容貌很是兇煞。

“你說他們這是要幹嘛?”慕月壓低了聲音問,“路這麽寬,看起來也不像是馬車擋着他們去路了。”

“怕是來者不善。”

何青玄說得沒錯,那二人甫一下馬,就嚯嚯地抽出大刀,向着河岸逼來。

“打劫!”絡腮胡子舉着大刀,指着慕月的鼻尖,“識相的就趕緊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這聲音,孔武有力,聽得人都要震三震。

外貌唬人,慕月實則不怎麽怕他們,倒想趁此機會好好挫挫何青玄的銳氣,于是語鋒一轉,立馬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讨饒道:“這位大哥,我是個下人,沒有錢。要不你問問我家公子,他有錢。”順手指了指旁邊的何青玄。

那大漢見何青玄穿得板正端莊,确有幾分公子的樣子,于是立馬将刀鋒轉向了他。

何青玄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從容不迫地答道:“我也沒錢。不過我這仆人還值幾兩銀子,幹活兒也賣力,兩位大哥需要的話,就當是給你們的見面禮了。”

“何青玄你……”慕月暗中較勁,咬牙切齒地蹬着他。這混蛋,玩弄心機還真是誰也比不過他!

“少廢話,人我要,錢我也要!”絡腮胡子有點不耐煩了,“小五,我看着他們,你去馬車上看看有沒有銀兩。”

“好咧。”刀疤男得了令就向馬車走去。

慕月朝何青玄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怎麽辦,難不成就讓他們這麽把錢拿走了?

何青玄嘴角微勾,一副處之泰然的樣子,好像毫不在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也不知他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慕月還是暗暗準備好了袖中的玉笛,必要時分也只能親自動手了。

刀疤男剛想爬上馬車,忽見一道藍色的影子飛速閃過,形同鬼魅。只聽“咚”一聲,那大漢已被甩出了幾丈之遠,倒在了地上。

絡腮胡子聞聲謹慎地向後望去,還未待他作出任何反應,身子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風輕輕一吹,像瓦解的沙土,頃刻間癱軟了下去。

有一青年從他的身後顯露出來,鼻梁高挺,劍眉星目,藍衣翩翩,正氣凜然。他手中握着紫色的花束,像從晨光中走出一樣,自帶明媚的光彩。

“江兄你回來了!”慕月喜上眉梢,“剛剛你那是什麽招數,怎麽一下子就把他們都撂倒了?”

“只是點了他們的睡穴,過半個時辰就會自行醒來的。給,你的花。”

慕月接過花放在鼻尖聞了聞:“挺香的呢。謝謝江兄!”

在他們繼續趕路的時間裏,江湖上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一直盤踞在卧虎嶺的風雷寨,幾十號人在一夜之間被人殺個精光。

據到過現場的人稱,那些人死的時候血液都被人吸幹了,只剩下皮包骨頭,就跟僵屍一樣。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除了吸血,他們還被分屍了,左一塊、右一塊,丢得到處都是,場面十分可怖。

雖說風雷寨這些年來燒殺搶掠,沒少幹缺德事,但以這種方式死去,還是過于殘忍了些。有人說兇手如此狠毒,應當是仇殺;也有人說此作案手法根本非常人所能為,很有可能是魔人。

一時間衆說紛纭,難有定論。江湖上人心惶惶,各大城池也都加強了戒備,生怕慘案會再度發生。

到達泰豐城時,慕月一行還未曾聽說這個消息。見到城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不免有些疑惑。

“下車檢查!”守城的官兵攔住他們的去路。

慕月先一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準備通過查驗的關口。剛走到城門底下,城門上懸挂着的金色鈴铛不知為何突然狂亂顫動、鈴聲大作。

慕月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數道金色的光芒便從那鈴铛裏飛速地竄出,纏上她的身子,将她的手腳緊緊捆住。

“發現魔人,拿下!”旁邊的官兵怒吼一聲,數把□□齊齊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什麽魔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不是魔人啊。你們快将我放開。”慕月莫名其妙,掙紮着想擺脫金光的束縛,可是越掙紮,那金光就束得越緊。

那些官兵根本不聽她的解釋,拿了塊破布就将她的嘴堵了起來。

“唔……”慕月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何青玄,期望他能做些什麽,可他竟只是站在原處,對她的遭遇無動于衷。倒是江然想沖上來,還被他一手攔下了。

“帶走!”一聲令下,一群人将她扛了起來,丢進事先準備好的鐵籠裏。很快就有人驅動馬車,載着籠子朝城裏駛去。

慕月緊緊地貼在鐵籠邊上,無助地望着他。她怎麽也不相信,那個曾經擁抱自己、親吻自己的人,此時此刻居然只是冷冷地旁觀着。這是急于跟她撇清關系嗎?

都說危難時刻見人心。何青玄,你我好歹相識一場,你就當真如此涼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