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琳琅回到床上時,只覺得腰酸背痛,忽地看到桌案長跪着一個白色身影,路深被長發遮住的半張臉轉過來時,琳琅暗地倒吸一口涼氣,幸好沒從床上滾下來,幾日不見,便不太習慣了。
腰間再酸,此刻也只能強撐着下地,“你來了啊。”
路深沉靜的開口,“穆二小姐要打聽的蘭花妖,我打聽到了。”
她霎時間來了精神,連酸痛也減輕了幾分,“真的?她在上官家有何目的,不是要害人吧。”
“并不是。”她輕輕搖頭,“不過,是想成為上官小姐罷了。”
呃,這似乎不比害人好到哪裏去,況且這種辦法······琳琅怒道,“這蘭花妖瘋了不成?”
她趕緊起身,去換上夜行的裝備。
路深卻十分淡定,“她并不是要上官小姐的性命,只是取代她,且這法子耗時耗神,是個蠢辦法。”
琳琅急急忙忙脫衣服,“就是蠢辦法也得阻止,要是讓別人取代我,那還不如殺了我更痛快。”
上官輿曾是她一段時間內最好的朋友,所以對上官家她還是有幾分熟悉的。夜深時分,上官府的門禁沒那麽嚴,她很快找到了上官輿的住處,翻到屋頂上,剛揭了一片瓦向下看,又猛然挪開視線。
來得不巧,上官輿和她的夫君,正在床榻上行那雲雨之事,狀況有些激烈,女子的嬌喘透過屋頂直接沖進穆琳琅的耳朵,她趕緊飛到另一個屋頂呆着,六根清淨。
摘下蒙面喘氣,忽見阿袖在一旁的樹枝桠上站定,笑盈盈的看她,一會兒又飄然落在她旁邊坐着。
夜風正涼,穆琳琅吸了幾口寒氣,低聲道,“你怎地過來了?”
阿袖笑:“本想去你處讨杯茶喝,遇到一個小妖在你房內,說你來了上官府。記得你與我說過這個蘭花妖,是我的失職,便跟你來了。怎麽不進去?”
琳琅輕咳了聲:“等,等會兒,現在不太方便。”
阿袖點頭,卻沒多問,“不過那個半面妖,你不要與她太過親近。”
“她怎麽了?不是你讓她來找我聊天的?”
阿袖臉上有幾分狐疑:“但願是我多想,妖也會僞裝,這本事并不比你們人類差。”
坐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琳琅再次揭瓦去看,床榻上兩人相擁而眠,酣然睡去,那蘭花妖也忒不要臉,還睡在兩人跟前,只手還抱着上官輿的夫君。
阿袖雙手抱着,低笑:“讓我瞧瞧你與鎮妖鞭處的怎樣?”
琳琅正答應,那蘭花妖突然感應到什麽,從上官輿身上逃走,飛到屋頂處,琳琅剛好召出黃金,冷眼看向她,“我說你這妖怪,人家夫妻間的這種事你也要插手,還要臉不要?”
蘭花妖看到阿袖,自知逃不過,索性也不怕,“你懂什麽?若我做了上官輿,必定會對她的夫君更好。”
琳琅呸的一聲,“你也知那是人家的夫君,說這話半分廉恥都沒有,真是丢你們妖怪的臉。”
蘭花妖怒目相對,穆琳琅一早甩出手中的黃金,鞭子如急速的閃電朝她湧去,盡數纏在她身上,琳琅握着鞭首再一用力,蘭花妖瞬間跌倒在屋瓦上。
那妖怪表情痛苦,掙紮了幾下,堪堪對琳琅開口,“穆琳琅,你自以為在仗義行事。可我認識林深,遠在上官輿之前,憑什麽他們倒成了一對!人妖殊途的老觀念,你竟也照辦?”
琳琅哼了一聲,“殊不殊途的我不知道,感情本就是兩情相悅的事兒,不礙着旁人怎樣都好。可只怕你是一廂情願吧,你認識那林深多年,他可曾見過你真容?你等不到化為人形的那日,便想占了上官輿的身子,真是無恥。”
琳琅制住了她,又轉向阿袖,“我倒是想起個問題,我用這鞭子鎮住了妖怪,接下來該怎麽辦,不會一直這樣捆着吧。”
阿袖無語的看她:“你當這是什麽寶物?被鎮妖纏上,妖怪只能顯出原形,毅力好的還能多撐會兒,之後便任由你處置了。不過你用這鞭子時,我會有感應,要是剛好手頭無事,便由我帶走了。”
“哦。”
兩人說話的當兒,那蘭花妖已經痛苦萬分,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們,幾乎要冒出火來,“你們莫要得意,她已經來了,定會,為我報仇,到那時,那時定會——”
真身已現,後面的話也來不及說完,穆琳琅氣得叉腰,,“這妖怪還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了,到時定會怎樣,那人到底是誰啊?”
阿袖伸手,那朵紫色的蘭花慢慢升起,接着收入袖中,卻不給琳琅解惑,只道,“她要做上官輿,原本就是個極耗妖力的蠢辦法,這下子估計撐不了多久,連将功補過都沒機會了”
琳琅依舊問道,“阿袖,我總覺得她背後有人支撐,你知道是誰嗎?”
阿袖腦海中閃過一個極其危險的影子,但很快否定了,搖頭道,“不會,她故意這樣說,攪亂你心神罷了。”
此刻,明月高挂的夜空,一朵烏雲萦繞,久久未散。
因為辦好了長寧公主的生辰宴,祁王府上幾乎每個丫鬟小厮都得了賞賜,當日在宴席上伺候的,還格外得了半日的假。
這可樂壞了那些正當年輕的小丫頭們,好好的睡個懶覺後,都縮在屋內嗑着瓜子唠起磕來。
如珠打着哈欠轉悠到這屋來,立刻被他們恭着迎上了床,瓜子茶水都備好了等着,如珠笑嘻嘻的享受她們的巴結。
一丫鬟眼尖的看到如珠手腕上的玉镯子,羨慕道,“這又是王妃娘娘賞給你的吧,王妃對如珠姐姐可真好。”
如珠取下來,“喏,給你們瞧瞧。”
幾個丫頭當寶貝似的來回看了一圈,又送回到她的手腕上,如珠語氣裏帶着幾分炫耀,“這沒什麽,我家王妃素來愛買這些頭面首飾,但也喜新厭舊,除了人家特意送的,自個買的能在妝奁裏呆一個月就算久的了。我挑這些東西都沒什麽眼光,索性也不買了,反正王妃賞我的,也盡夠用了。”
果然又一陣豔羨的聲音。
一個下巴尖尖的丫鬟卻道,“可是依我拙眼瞧,王妃娘娘待似玉姐姐,似乎又與旁人不同。”
如珠心直嘴快:“我們倆都是自小服侍王妃,王妃都是同等對我們的,從未厚此薄彼過。”
下巴尖的幹笑一聲:“瞧姐姐這話,哪裏有這麽嚴重,我不過覺得,一碗水難端平,王妃自然待你倆都好,只是替姐姐難過——都是盡心伺候的,可王妃似乎,對似玉姐姐更親近些。咳,也是我自個瞎看的,姐姐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周圍安靜了一會,一個腦門大的丫鬟忽然笑道,“你也真是眼拙,我倒覺得王妃對如珠姐姐更親些,誰讓咱們姐姐是家生子,自個娘親就是服侍王妃母親的,姐姐落地便在那将軍府裏頭,這些個情分,總比那些從外頭撿回來的丫頭要親的多了。”
有人納罕道:“什麽,似玉姐姐是王妃從外頭撿回來的?這怎麽回事?”
如珠心裏有些不舒坦,不願與她們多說似玉的事兒,可眼下不說又磨不開面兒來,只囫囵道,“那時年紀小,我也不大記得了,王妃不讓提這事兒,你們可千萬別再說了。”
下巴尖的道,“我們可都是為姐姐抱不平,王妃這麽看重姐姐,姐姐也要打起精神來才是,都說主子的心腹真正的只有一個,姐姐再不抓點緊·······”
——“她不抓緊,又怎樣了?”
門開了,似玉冷淡的聲音傳來。
床上幾個小丫鬟立刻穿鞋下地,猢狲似的散開來,朝似玉福了福便從屋子裏出了去。
這幾個丫鬟雖不歸似玉和如珠管,但總歸她倆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如珠還好,平日裏嘻嘻哈哈的和她們混在一處,這似玉就十分清冷,除了給王妃笑臉,身上總帶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場。
如珠瞧她這麽兇悍,不由道,“似玉,人家也是好不容易休息,你別總給人家臉色看。”
似玉用力一點她的額頭,“等她們撺掇完咱們的關系,再來收拾可就遲了。”
“疼啊。”如珠捂着額頭,又有些忿忿道,“想來她們說的也沒錯,小姐待你,向來比我親近的多,真是煩人。”
似玉笑着在她跟前盤腿坐下,“這便對了。”
如珠迷糊道,“什麽對了?”
“你心裏有氣有怨有疑惑,來找我便是,和她們碎什麽嘴,你瞧着她們攀着你待你親熱得不行,背地裏不知在打什麽鬼主意呢,你啊,最容易被人當槍使。”
如珠氣道,“所以你也承認了,小姐待你最親厚。”
似玉恨鐵不成鋼的看她,“說這話你也得摸摸自己的良心,小姐幾時待你不好了?你性子懶,動不動就告假歸家,小姐哪次不允了?爹娘住得都離你近,想去便去了,連親事也早早定下,又是你自個中意的人。咱們這群下人裏,哪個有你這樣的福氣?小姐把你當自家人,你可別因為旁人的一兩句話,就寒了小姐的心啊。”
如珠被她這麽一說,不由得臉紅起來,“我,我也清楚,所以我才不願和她們說你的事,我也沒那麽傻。”
似玉道:“我的事也沒什麽說不得,本就是個沒福氣的人,遇到小姐也算是老天唯一的厚待了。”
如珠趕緊道,“你千萬別這麽說,小姐定會給你找一門好親事的。”
似玉苦笑的搖搖頭,“好了,反正你也伺候不了小姐幾年了,你福氣的日子還在後頭。別被旁人迷了心智就好,要是有人再在你跟前說三道四,你不知怎麽回,便來告我,我定撕爛她們的嘴!”
如珠嗯嗯的答應,兩人又說起旁的趣事,笑作了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這幾日還在改上一本文文,頭昏腦漲,改文比寫還費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