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弓的時候,心裏會微微顫動,他好像看見一個很蒼老卻慈祥的人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着自己。星星還是不停地閃啊閃的。

墨陌走到路上的時候輕輕地嘆口氣,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很久都沒有出過聲音了,上一次出聲大概是兩個月前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時候自己對自己說的話吧。他心裏飓風般湧起一股落寞,他回過頭,剛好看到幾個和他認識的人站在不遠處冷眼望着自己,墨陌扭過頭,面無表情。忽然墨陌的眼前出現了一朵無比絢麗的花,墨陌吓了一跳,不過臉上仍然沒有表情,他看到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踮着腳尖無邪地望着自己說,大哥哥,你聞,香不香?墨陌愣了愣,轉而露出勉強的笑容摸摸小姑娘的頭說,香,很香。小姑娘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墨陌輕聲地說,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是不是迷路了啊?小姑娘自豪地指着旁邊的房子說,沒有,沒有,這就是我的家,我是來接我姐姐放學的,我叫撫律。墨陌看着撫律清澈純亮的眼底,天輝逐漸光亮。

很多時候墨陌經過那裏的時候都會看到撫律在等她姐姐,撫律也會眯着眼笑跟墨陌說很多話。一直到很多年以後墨陌一直站在撫律門前等,撫律都一直沒有出現過,屋裏的燈也沒有再亮起過。墨陌才恍然,原來有些人,有些事終究是會離開的。墨陌悵然若失地笑笑,他第一次感到失去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的感覺。撕心,并且裂肺。

後來墨陌才知道,撫律的全家都被殺死了,除了她正在參加一等星神喚者的姐姐僥幸躲過了這次浩劫。墨陌站在撫律的墳墓前第一次大聲地哭出聲來,眼淚掉進看不清黎明的夜裏。他一直雙手緊握在胸前,他想,撫律這樣單純善良的孩子,一定,一定會上天堂的。

墨陌仍然開始繼續了從前的生活,只是比從前更加冷漠地面對世間紛繁複雜的一切,他冷冷地看着。

墨陌昂起頭看着頭頂烏雲重重的蒼穹嘆氣想,那些,那些,好像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他才十六歲,成為了光澈歷史上最年輕的聖射手,并且沒有人知道,他還是卓抵親自挑選的超越三星國家級的暗殺者,也沒有人知道自己還是黯默國的間諜,還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就是猇之一族最最尊貴的小王子。

墨陌轉身離開了慰靈園。離開了那些久久眷戀的歲月。

縱河大戰。光澈與黯默歷史上規模最大也是最慘烈的戰役。所有參加這場戰役的人都幾乎全線戰死,無論是光澈的部隊,還是黯默的部隊。落日灼灼,腥臭濃烈的血味飄散在沉默的夕陽下。殒空吃力地從死人堆裏站起身來,茫然地他回首四顧,終于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不遠處。他慢慢地回憶起了發生的事。血液汩汩。

在縱河大戰之前的幾場戰役中光澈一直處于非常低迷的局勢,光澈軍部對整個戰勢做了最精确的分析,得出一個非常可怕的結論,光澈軍部裏有奸細。奪曉和軍部總督維格成天擔憂地坐在軍帳裏試圖找出這個奸細,可是卻很難找出非常有力的線索,奪曉皺着眉頭煩躁地望着軍帳外來來往往巡視的士兵,還有不時從軍隊駐紮地以外黯默軍隊的挑釁聲不斷響起,奪曉幾乎忍不住罵出聲來,維格站起身來緩緩地說,我們分兵吧,我帶着一半的精兵繞路到黯默軍的後方前後夾擊,敵人肯定首尾不能相顧。奪曉沉吟良久說,可是你這樣很冒險。維格輕蔑地笑笑說,你等我消息。然後昂着頭趾高氣揚地走出了軍帳。奪曉苦笑着搖了搖頭,殒空快步走了進來尊敬地說,老師,敵人已經壓到縱河了。奪曉長長地嘆口氣說,希望維格可以順利潛入。

在黯默軍隊駐紮在縱河的第三天收到了維格的消息,已經成功地潛入到了黯默身後,随時可以前後夾擊。奪曉嘴角露出不經意的笑容,他高傲地坐在統帥的座位上右手微微一揮示意全體進攻。所有的人都枕戈待旦,劍拔弩張。殒空遲疑地走進了奪曉的軍帳,奪曉正在穿着铠甲,殒空走到奪曉身後沒有說話,奪曉奇怪地望着殒空說,你有事?殒空點點頭又木讷地搖了搖頭。奪曉停下正在做的事認真地望了望殒空說,馬上就要進攻縱河的黯默主力軍了,你為什麽連裝備都還沒有配好,現在大家都歡欣鼓舞士氣澎湃,你為什麽看起來很焦慮的樣子?你害怕了。過了很久殒空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緩緩地說,是,我害怕了。奪曉的眼角微微一動,奪曉嚴厲地說,我很了解你,你不是怕死的人。殒空低下頭說,是,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再也看不到你,害怕光澈這支軍隊一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奪曉說,你到底想要說什麽?殒空說,為什麽你不公布昨天晚上傳回的訊息。奪曉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殒空說,昨天晚上我去了趟前線隐秘偵察區。奪曉說,你去那裏做什麽。殒空說,因為有個戰友突然卧床不起,所以我代替了他去了趟偵察區,後來只有我和另外一個士兵回來負責傳回消息,可是今天負責傳話的士兵和那個卧床的戰友都莫名其妙地死了,由于偵察區傳回的都是軍事機密,所以只會向相關的負責人報道,很顯然他們是被人滅口了,而昨天晚上帶回消息的士兵已經向你傳了話,可是你卻沒有對外宣布這個極其重要的消息。我想,你根本就不知道是我代替了那個卧床的戰友去了偵察區,因此,我也知道這個消息。奪曉的臉沉了下來。

奪曉冷冷地望着殒空說,你不應該說出來。殒空慘然地笑笑說,我已經說出來了,奪曉老師。奪曉眼中暴出精厲的光芒,殒空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背叛光澈?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力量能讓你出賣自己的國家。奪曉輕蔑地笑笑說,你還是那麽天真,或者說還是那麽愚鈍。殒空望着奪曉沒有說話,奪曉說,其實如果你聰明一點的話你早就應該察覺了,你的哥哥在活着的時候我們所了解他的身份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一等星戰士。殒空的眼角微微抽動,他說,可是你卻常常在我面前感嘆哥哥從前多麽的出色。奪曉說,雖然我知道會暴露出我的身份,可是我有時真的是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才發出那樣的喟嘆,而且你早已經習慣了聽我感嘆你哥哥的英年早逝。殒空說,現在看來你的身份一定很特別,因為連和哥哥最好的朋友言杪還有最親的人我都不知道哥哥的身份,你卻知道。奪曉說,我是你哥哥的搭檔。殒空沉下聲說,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奪曉說,我不是光澈的人。殒空仍然沒有說話,奪曉冷笑一聲說,你還是不明白?我說的再直接一點,你應該知道有一個叫做煉獄亡國的國家。殒空吃了一驚,奪曉說,我和你哥哥都是煉獄亡國的人。殒空說,所以你想毀滅光澈?所以這幾次的戰役都是你提前透露我們的軍事訊息給黯默導致我們一直處于劣勢?所以昨天的軍部消息你才會扣下并且殺掉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因為從這個消息判斷很明顯地可以看出黯默軍的埋伏,你故意想讓光澈軍隊掉進黯默的埋伏。奪曉說,這次戰争的導火線也是因為我,是我把公主擄走交給黯默的。殒空的拳頭握緊得咯咯作響。奪曉看到殒空憤怒的樣子卻顯得更加得意,外面忽然喊聲大震千軍萬馬的聲音鋪天蓋地。殒空表情微微一驚,奪曉說,不錯,軍隊已經朝着黯默軍的位置出發了,準确地說是朝着黯默軍的陷阱出發了。殒空咬緊牙齒青筋暴露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倉地一聲拔出葬王刀朝奪曉沖了過去,奪曉輕蔑一笑很輕易地閃到了殒空一側,那是殒空攻擊的死角,從殒空攻擊的招式來看根本就不可能攻擊到那個位置,奪曉右拳猛地一甩,殒空感到右臉一陣劇痛身體失去平衡飛了出去。奪曉說,我不想傷害你,可是對于你這種拼命努力的人來說,無論怎麽樣努力都只是為了仿佛增強基礎,所以你只能把每一個重要的招式練得更加标準,可是這在與真正高手交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用,我們比你更加熟悉那些你反複練習的招式,招式總是死的,就算你會使用戰士最強的奧義天地一擊,在我看來也只是無謂的。殒空緊緊咬着牙齒攻擊愈加猛烈,奪曉的閃避還是很輕松,至今他連一招都沒有反擊,殒空卻幾乎竭盡了全力,奪曉的臉色變得冷漠起來,他說,你再這樣下去我翻一翻手掌就可以殺死你。殒空的汗水不斷下淌,奪曉眼中射出攝人的光芒,他手中鋼刀向上一提,殒空的手腕一麻,他眼睜睜看到自己最珍貴的葬王刀竟然被打飛了,葬王刀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重重地落了下來。奪曉的鋼刀卻已經放在了殒空的咽喉處。殒空的目光正好遇到奪曉冰冷的目光。

奪曉長嘆一聲說,記住我對你說的話,你要忘記你所有學過的招式,雖然我知道只對你來說比登天還要難。可是如果你想要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我想我的使命已經完了,過不了多久光澈的軍隊就會中黯默的陷阱,而黯默的軍隊不久以後就會殺到這裏,黯默的人和光澈的人都不會放過我,可是你卻一定要活着,我答應過你哥哥要好好照顧你,所有的事我都做到了,這一戰以後你的名字會傳遍整個光澈。殒空剛想說話,奪曉手中的刀柄打到了殒空的後腦,殒空的意識漸漸模糊,整個世界唯一清晰的是奪曉那悲傷的臉。

不久以後前方傳來黯默軍沖殺的聲音,奪曉斜拖着鋼刀慢慢走過去。刀光下是夜霧的濃重不散。

很多很多年以後殒空都無法忘記從死人堆裏爬出的情景,後來他才知道又有光澈的後援部隊趕上遇到了在這裏的黯默軍,兩敗俱傷,黯默和光澈的人幾乎全線陣亡。自己被其他的屍體壓在下面,他能夠明顯地确認壓住他的屍體的致命傷口是奪曉造成的,奪曉故意把殺死的黯默士兵都壓在自己身上,自己成了那次大戰唯一生還的人。殒空昂着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喃喃地說,奪曉,你留下給我的到底是什麽呢?手中的葬王刀精光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