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不！”萬思青尖叫着驚醒過來，猛的向空中伸出手試圖抓住些什麽。

她回來了，回到了現實世界。

她躺在別墅的軟床上，房間裏沒有開燈，柔和的冷月光線透過玻璃傾灑在地面上。

萬思青餘驚未消，像是剛從水裏被撈起來，全身都出了一層冷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臉，摸到一手冰涼的液體，她分不清是冷汗還是眼淚。

她用了幾分鐘時間平靜下來，這段時間裏大腦一直傳遞她在做夢的信息，她緩過神來，發現自己并不想接受這種感覺。

萬思青确定她穿越回到有湯和森的舊時空并不是一場夢。

她試圖讓自己對這些事情深信不疑。

第一，她醒來的時候湯和森的日記本就在自己手中緊緊攥着，她在那個時空裏确實接觸到了她從沒見過的、小時候的湯和森。

第二，在那個時空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無比真實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刻畫上了詳細到無法解釋的細節，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她可以感受到真實的痛覺。

除此之外萬思青還深刻的能感受到時間真實的流淌度，她在那個時空裏實實在在的渡過了漫長的三個月。

所以第三點證據，也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點，她特意去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她穿越的那天晚上是2018年8月7號晚上，但手機上卻是顯示2018年11月5號。

現實時間裏，她幾乎空缺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這三個月裏，在現實世界她是憑空消失了嗎？還是有另外一個靈魂在操縱她的身體？

萬思青想不通這一點，但足夠讓她渾身起滿疙瘩。

淩晨三點，萬思青給自己的好友以及家裏的做飯阿姨相繼撥去了電話。

挂了電話已經是十分鐘後，萬思青實在無法保持冷靜。

他們給出的答案出奇的一致，這三個月裏，她的生活軌跡和以往并沒有任何不同，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懶懶散散去上班，上班時她偶爾會表現得很興奮，時而頹廢無聊，偶爾摸摸魚玩游戲。

這很正常，平時的她确實對上班很随意。

“你每天上班和我擡頭不見低頭見，你有發現我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嗎？”萬思青給出更确切的形容，“比如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好友打了個哈欠，明顯困得不行，但還是認真回答她：“仔細想想，還真是。”

萬思青瞪大了雙眼，難道這三個月裏，真的有另外一個靈魂在操作她的身體？

“你最近內向了很多，不怎麽說話，笑容也少了，有一次午休的時候，我路過你工位看見你在哭，我問你你也不說話。”好友繼續說道：“我們都以為是因為你老公去世的原因，所以……”

突然從闊太太變成了一個寡婦，她在外人面前表露出難過的情緒确實是人之常情。

萬思青再次震驚，難道操縱她身體的靈魂還有自動矯正功能？

要知道，湯和森的死訊傳到她耳朵的時候，她臉上是沒什麽表情的，她也确實對他的死沒有感到太悲傷，更多的是突然和意外。

但是，萬思青覺得最可疑的一點是她晚上回家，做飯阿姨說她最近飯量變大了，每天晚上都要吃三碗飯。

天哪！可怕。

萬思青吓得趕緊去稱了體重，她居然胖了十斤！！

後半夜，萬思青徹底無眠，小部分原因來自身體變肥的焦慮，大部分來自日記穿越的謎底。

可惡，下次再穿越時空見到湯和森，她一定要揍他一頓，害她變胖了那麽多。

萬思青把湯和森的日記抱在懷裏，嚴格遵循時間地點人物不變的原則，又回到了他的書房。

她就那麽守着那本破舊的日記一直坐到日出的太陽光線從窗邊的綠植一直照射到她的腿上，溫度從暖洋洋的上升到輕微灼熱皮膚。

她把日記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但是卻沒有再次發生穿越時空。

萬思青感到疑惑，不死心的反反複複翻閱了無數遍日記裏的內容，她甚至都可以背出來整本日記具體描述了什麽。

借此，萬思青想通了一件事情，在那個時空裏，她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符合穿越定律的——

主角是需要被救贖的。

她發現了小湯和森和葉鹄被奧數補習班老師虐待的秘密，并以自己的能力揭露了這起惡劣的事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也算是救贖了湯和森。

萬思青還順藤摸瓜找到了穿越時空的終結點。

一旦完成救贖，随之時空也會崩塌，她會重新回到現實的世界。

好了，筋疲力盡的萬思青對自己說，短短時間內，能想通這些如此複雜詭異的問題的答案，你已經很棒了。

眼前一個超級無敵壞的消息需要她平靜的接受：她現在已經不能根據湯和森的日記穿越時空了。

或者說，穿越時空是有限制的。

但限制是什麽呢？萬思青目前一頭霧水。

不知不覺已經天光大亮，今天是嶄新的一天，她準備去尋找答案。

萬思青來到湯和森的墳前。

……

墓園裏大多時候都是寂靜冷清的，很少人來往。下午的天氣不太好，灰蒙蒙的，天邊的雲朵看起來沉甸甸的，似乎快要降落一場暴雨。

今天卻來了個怪人。

守墓人來來回回探頭查看了好幾遍，年輕美麗的女人蹲在墳前，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久的話。

墓碑上是一張英俊男人的照片，看起來像是生前過得不開心，照片上的模樣也是陰沉沉的。

年輕女人看起來并不難過，像是在傾訴一些另類的事情，守墓人看見她時而生氣時而嘆氣，猜測她應該和死者生前關系不太好。

莫不是死者欠她錢沒還？守墓人皺眉，不對啊，那墳裏躺的是市裏知名的企業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難道是情人債？

“湯和森，你真是煩死了！”正在腦補一出豪門情愛糾纏大戲的守墓人忽然看見女人一臉煩躁的站了起來。

“沒死的時候是這樣，什麽都不和我說！老是讓我猜！我猜來猜去都猜不到你在想什麽！”

萬思青心煩意亂，“現在死了還這樣！留了一堆秘密給我，你以前就經常嫌棄我笨，以你那個變态的腦子，正常人誰懂你在想什麽啊，你日記裏的秘密我又怎麽會知道嘛！”

萬思青罵完了，又有點心疼。

“你啊，自己藏了一堆事在心裏，傻不傻啊，為什麽不和我說呢。”

萬思青看着墓碑的照片，男人陰沉冷漠的目光看着她，她心裏感到一陣焦躁和無力。

“你不說話我怎麽救你嘛！”

不對啊……

年老的守墓人陷入疑惑，死人還怎麽說話？

“女士，快下暴雨了，趕緊回去吧。”他禮貌提醒她。

萬思青嘆了一口氣，最後再看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生前就不愛笑，也不喜歡拍照，導致留下來做遺照的只剩下這一張合适的。

或許是生死兩隔，有些感情之間的隔閡已經逐漸變得透明。

現在的萬思青已經敢懷念死去的湯和森了。

照片上的他是25歲，他那時創業剛剛有點起色，發了工資說要帶她去海邊旅游，還買了相機作為禮物送給她。

那是他們談戀愛三年第一次出去旅游，萬思青興奮到那一晚上都沒睡着，她會的東西不多，更加不會拍照，一直搗鼓相機怎麽拍出好看的照片。

當時湯和森身上還穿着西裝，他太忙了，快八點了才剛下班回家。

周身疲憊的他坐下來準備吃萬思青做好的晚飯，是一大碗炒粉幹，她最近新學的菜，油放多了，雞蛋也炒得有些糊了，整體口感并不好，但他習慣了她做飯的味道，多吃幾口忽然發覺其實也還好。

覺得很溫暖，這是萬思青給的獨屬于他的味道。

說實話，他不是很能理解萬思青為什麽那麽開心。從拿到相機那一刻起就在屋裏蹦蹦跳跳的，嘴裏也說個沒停，叽叽喳喳的像鳥一樣。

他從垃圾堆裏撿回來養的小貓，當初萬思青怎麽也不肯在家裏養貓，覺得髒，但她還是把他的貓照顧得很好，養得胖嘟嘟的，毛也越長越好看。

小貓在屋裏跳來跳去，以為萬思青在和它玩，跳到她身上，軟軟的爪子抓她的衣服和頭發，專心搗鼓相機的她卻沒心思在意它。

她摸摸它的頭，把它抱到正在吃飯的湯和森懷裏，“好了好了，花卷不要來煩媽媽了，乖乖陪爸爸吃飯吧。”

花卷是她給小貓起的名字。

和她當時不喜歡貓一樣，他也不喜歡這個名字，他叫它青青，萬思青非要叫花卷，于是他們的貓在這個家裏有兩個名字。

“神奇哎……”萬思青發現了相機的新功能，臉上的笑容純粹得像小孩子，新奇的又到處拍着玩去了。

她多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湯和森一時記不清她上一次的笑容是什麽時候，又是因為什麽而笑了，但一定不是因為他，他經常惹她生氣，惹她哭。

“喵喵～”懷裏的青青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的衣服。

湯和森沒有理會青青的撒嬌，擡頭望着萬思青單薄的背影，這一刻，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羽毛輕輕的刮蹭過心髒，指尖不受控制的蜷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這樣很好，原本沉靜幽深的眼底漸漸的浮現出一抹細微的笑意。

“湯和森，看我。”萬思青舉起相機對準他。

“做什麽？”

他一邊吃飯一邊看着穿着短袖短褲興奮得像小女孩的萬思青。

“我要拍你。”萬思青說，“那裏光線不好，你站起來去那裏站着，快點。”

“我不喜歡拍照。”湯和森輕輕搖頭。

萬思青這會兒高興着呢，才不管他，“就拍這一次，快點快點。”

湯和森只得捧着碗在狹窄的客廳裏尋找合适的光線給她拍照，他個子長得高，一站起來空間就顯得擁擠。

“你別吃了，把碗放下來，”萬思青看着鏡頭裏高瘦挺拔、模樣俊俏的男人，她嘴角上揚，“你開心嗎？”

好像，能讓她開心的話，湯和森覺得統統都很值得。

他點點頭。

“那你笑一下。”萬思青準備按下快門，永久保存這一刻的他。

等了幾秒，湯和森不習慣臉上露出微笑，只是靜靜的看着她，表情依然顯得淡漠，兩雙含情的眸子隔着短短的距離對視，她卻好像已經感受到他心裏像棉花糖一樣逐漸膨發的巨大喜悅。

她知道，湯和森心裏是開心的，是喜歡她的。

柔和的光線下，湯和森鋒利的目光顯得稍微溫柔了一些，在快門鍵按下的那一刻，他輕輕揚起嘴角。

……

“知道了，謝謝。”垂頭喪氣的萬思青對守墓的工作人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