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沒多久,李彩英就幫我把小黑狗送了過來。
“還沒有頭緒嗎?”她終于開口問了,頭頂上五支碧滢滢的燭火靜靜地燃燒着,我不得不感嘆,生命何其脆弱。
她以為我沒有聽明白她的話,于是問得更直白了,“喜兒,有我爸爸的消息了嗎?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天我特別想念他。”她拍了拍懷中的小黑狗,“自從它來了之後,我每天都能想起我們之間的事情,雖然,想起的這些事情很快又會忘記。但對他的那種懷念之情,好像越來越深了。”
此刻,我更加糾結,确認了周安邦對她的情感,她的情感仿佛經過壓抑之後,也要突然爆發了,威力不可想象。她是一個單純的女人,我不想看到她在離去之前成為別人的笑柄,只得模棱兩可的回答道,“應該快了。”
她臉上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跟我在周安邦家婚紗照上見到的她神情相仿,我不禁皺起了眉頭,“莫姐,能跟我聊聊你媽媽的事嗎?”
“媽媽?”這兩個字從她嘴裏吐出來極為生澀,她眉眼低垂,雙眸中閃過一絲寞落,沉默過後擡起頭來,“今天早上我記起有關我媽媽的片段,想不到你現在就開始問。結果大概要讓你失望了,我生病的時候,爸爸告訴我,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因此,在我現在的記憶裏,根本找不到母親的身影。喜兒,你一定會感同身受吧?”
我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我的記憶裏,裝着關于媽媽的點點滴滴,只要閉上眼睛,她的音容笑貌便能浮現出來,宛若她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一樣。
下午竟然下起了大雨,倒春寒好像比過年前更冷,實在不适合出門,我便抱着小黑狗窩在旅館裏。這小動物都嬌慣不得,莫彩英才抱了它幾天,它就非得人家抱着它了。
下雨天狗身上的腥味兒重,跟它身上的沐浴露的香味夾雜在一起,熏得我有些反胃。我剛把它扔到地上,它馬上又搖頭擺尾的爬到我大腿上窩着。
陪一條狗閑坐簡直太無聊了,我決定去睡個覺,誰知道這個小畜生自己跳上床,用嘴拱開被子往我懷裏鑽。最後我妥協了,由着它去了。
這一覺睡了近三個小時,感覺舒服的不得了,我坐在桌子前泡了一杯綠茶,小黑狗趁我不備跳上桌子,前爪一蹭,茶杯便從桌子上翻了下來。
我慌慌張張去接,杯子劃過指尖落到地上,好在沒有摔壞。那罪魁禍首趕忙鑽進了桌子底,擠出一只小腦袋,歪着頭萌萌的打量着我,我心平氣和的說道:“快出來吧,我保證不打你。”
這只古怪精靈的家夥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居然往後蹭去。我不想吓它,彎下腰去撿杯子。就那麽一剎那,眼前的景物消失了,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暗黃。某天被遺忘的記憶被眼前的暗黃一絲一絲抽了出來。
在這讓人透不過氣的暗黃中,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它眨呀眨,然後妖嬈女子出現在了眼球裏,她對着我招手,吓得我趕緊退了幾步。
後腦勺好像撞擊到什麽東西,我緊張兮兮的回頭望去,與視線齊平的地方,是兩條粘滿紅色液體的空褲管,不知從哪裏來的風掃得它們緩緩晃動,鮮紅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蘇喜兒,別來無恙啊!”她的聲音裏就充滿戾氣,空氣瞬間變得壓抑無比,我只得嗯嗯說的,跟得還挺緊的啊!
她用空褲管一步一步朝我走來,“過了這麽久,我交代你的事情依然沒有辦,再這麽拖下去,可別怪我要采取措施了。”
“我是一個大活人,怎麽去得了你說的那種地方?”我企圖說服她,她并不買賬:“前天我已經給你一次非常好的機會了,然而,你卻下不了手。今天我過來,就是想問一下,你到底是什麽計劃的?希望你給我一個明确的答複。”
我好歹也是擺渡人,居然連一個女鬼都想威脅我,做人何必活的這麽窩囊呢?她肯定不敢拿我怎麽樣,比我下黃泉的事也不止一次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懶得跟她磨嘴皮子,我開始換鞋子,“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
她臉色一變,突然舉起一只手來,不知什麽時候,她掌心突然多出了一根白森森的腿骨,步步緊逼威脅道:“我不想一再哆嗦,所以,你自己悠着閃,說不定你也會被抓到黃泉。如果你去了,倒可以添加你的威信。”
她的視線落到了腿骨上,不陰不陽地望着我怪笑,“這腿骨不錯,要不給你摸摸?”
我才不摸呢!“你們的離魂是怎麽下到地獄的?”
哪知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是我好不容易混到下黃泉中的人群中,但守城人堅決不放我進去,後來,有個人告訴我,說你可以幫我,所以才想到找你。”
我揉揉前額,“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她趕快回絕了,“不能說。言歸正傳,你到底什麽時候下黃泉?”
“那得等到我老死的那一天。”我沒有跟她開玩笑,誰無緣無故會願意去黃泉路上走一遭?
“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此事,只要你能清楚他們,往後的日子,我相信我能回報你更多。”女鬼沒有以前那麽不講道理了,我對她也有些憐憫了。
誰知差點上了她的當,她這麽做的目的只是讓我對她放松警惕,然後出其不意的将我制服。
直到我突然被她按翻在地上才明白過來。她笑得很得意,“走,跟我去莫彩英家,讓地瞳送你去黃泉找我的離魂。”
她的力氣比普通女人大了很多倍,我根本無從反抗,“地瞳為什麽會在她家?”
“這可得問問周安邦,我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他怎麽想?”女人将我從地上提起,我鼓起勇氣說道:“我不去。”
她惡狠狠的說,“你想不去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