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徹悟周瑜站在禦書房的窗前，出神的看着窗外依稀的晨光。

他已經在這窗前站了整整一夜，眼睜睜的看着窗外那傾盆大雨從萬卷珠簾到逐漸稀疏、再到現在已經稀稀拉拉的随時有可能停歇。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周瑜都仍然處于這種神游天外的狀态。

一整個晚上的時間，他沒有批閱奏折，也沒有思考任何國朝大事。

就這麽始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雨，靜靜的發呆。

老太監也陪了他一整個晚上，自始至終的站在他的身後，影子一般的悄無聲息，不發一言。

這是周瑜從登基稱帝的那一天開始算起，到現在為止過的最為安靜的一個夜晚。

所以他思考了很多的事情。

只是這些事情基本上和所謂的正事沒有任何關系。

他回想起了自己幼年時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他回想起了自己成為儲君時的意氣風發，他也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真正成為男人時的那種暢爽和食髓知味。

總之，在登基成為大周天子之前，所有印象深刻的事情，都在這一個夜晚裏不斷的浮現于他的腦海當中。

經過了一整個晚上的回憶和思索，周瑜驟然間發現，登基稱帝雖然讓他站在了這個國家的最高處，可以俯視這個國家裏的每一個人。

但凡他願意，便可以左右國朝之內任何一個人的命運、改變任何一個人的人生。

可他卻失去了幾乎所有的快樂！

坐上了那把椅子之後，人便不再是人，皇帝這個物種，從來都是獨立于男人和女人之外的。

以至于在絕對權力的滋養之下，周瑜發現自己竟然從沒有思考過……這樣的生活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

盡管這句話聽起來很是矯情。

“朕這些年來……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看着窗外初升的驕陽，周瑜下意識的喃喃開口道，語氣中的軟弱和茫然，讓站在周瑜身後的老太監聽得很是心驚。

“陛下，咱們大周在陛下您的帶領下國力日盛、府庫充盈、百姓安居樂業，這些都是您這些年裏的功勞。”

老太監趕忙欠身說道。

他不知道周瑜這一整個晚上的時間裏到底都想了些什麽，但現在看來，恐怕想起的那些事情并不正面。

至少周瑜現在的精神狀态明顯非常差勁。

“國力日盛？

府庫充盈？

百姓安居樂業？

呵呵……聽着很是不錯，但其實都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周瑜搖了搖頭，一邊說着，一邊轉身朝着禦書房外走去。

老太監趕忙跟了上去，和周瑜一前一後的出了禦書房。

走在晨間的皇宮之中，空氣中滿是清爽的味道，周瑜那原本感傷的情緒也為之一松，眼神中的茫然之色一下子就淡了許多。

畢竟是當了這麽多年皇帝的人，自我調節的能力還是非常強大的。

“朕這些年來做了無數的決定，卻從沒有哪一個決定能夠像對易家的決定般，讓朕如此的後悔，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朕絕對不會再顧忌任何影響，縱然直接消滅易家會讓整個大周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陷入到混亂當中，朕也一定會調集軍隊，不給易家任何翻身的機會！”

周瑜在慢步了一會兒後，忽然開口說道。

“陛下，您已經做得很好了，對易家的決定也沒有任何問題，畢竟當時的易家眼看着就要徹底的消失在時間的長河當中。

無論是誰，都想象不到，僅僅兩年的時間而已，易家竟然便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以想見的是，易家一定得到了某些我們所不了解的支持又或者好處，否則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幅樣子，這實在是非戰之罪。”

老太監開口勸慰道。

“無論任何理由，也改變不了這個決定本身錯了的事實，算了，你先去傳音房看看吧，想來一夜時間過去，應該有消息傳回來了，朕在禦花園裏走走。”

周瑜擺了擺手，吩咐了一句後，便自顧自的換了個前行的方向。

老太監只得躬身應是，然後按照着周瑜的要求，朝着傳音房而去。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周瑜才剛剛來到禦花園內，尚未得及在禦花園裏多走幾步的時候，老太監便從傳音房處返回，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無比凝重。

“陛下……确實有消息傳回來了……”

來到周瑜的身旁，老太監欠了欠身，遲疑着說道。

周瑜瞅了一眼老太監的臉色，旋即笑道：

“看來又是壞消息了？

說吧，左右最壞的消息都已經聽過了，還能有什麽是無法接受的？

朕發現……這兩年來，但凡是牽扯到了易家的消息，就沒有任何一件是能讓朕稱心如意的。”

對于周瑜的這種突如其來的豁達，老太監很是意外。

擡頭看了看周瑜臉上的表情，老太監這才開口道：

“陛下，最新消息，江中府、天南府以及永臨府三府的邊軍……都在昨晚被徹底消滅。

除了達到鬥羅層次的将軍們都成功逃脫以外，其餘人等……死的幹幹淨淨。

該消息得到了三府府主的證實，來源無誤，沒有問題。”

周瑜的眉頭微微皺了下，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來，整個人看起來并沒有像以往那般暴怒的跡象，反倒顯得頗為雲淡風輕。

如此異常的反應着實讓老太監有些擔心。

“三府邊軍……一夜之間便被盡數消滅。

易秋這是要告訴朕，只要他願意，那麽朕的大周，他在旦夕之間就可以完全摧毀？”

周瑜自嘲的笑了笑，接着問道：

“有沒有對易秋的那支軍隊造成一定的殺傷？

三府邊軍……足足六十多萬人馬，朕又提前讓他們進行準備，不會還是沒有絲毫收獲吧？”

聽着周瑜的詢問，老太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幹脆便躬身行禮，一言不發。

這樣的反應已經足夠讓周瑜得到答案。

“果然……還是不行嗎……”

周瑜仍然沒有任何憤怒的意思，只是擡頭看了看天色，接着便同老太監說道：

“讓老三進宮，接下來的時間裏，除非是有我的手谕，否則都不允許他出宮一步。

老三什麽都好，就是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歷過任何挫折，性格上便難免沖動一些。

未免他将事情推動到更加無法挽回的境地，提前對他禁足是唯一的辦法。”

老太監微微一怔，很是詫異的看了看周瑜，一時間總覺得在周瑜的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言語無法表達的變化。

“怎麽了？”

沒有第一時間得到回應，周瑜不由得奇怪的看了老太監一眼。

“呃……回陛下，老奴只是有些走神，那老奴這就去安排，相信三皇子一定會理解陛下的苦心。”

老太監躬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