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賀知章(下)賀知章是範增的人。

但整個大周朝卻基本上沒人知道這一點。

其實包括賀知章自己,對範增也沒有任何的好感,甚至于嚴格來說,他很厭惡、或者說很憎恨範增。

因為他是範增的私生子。

并且是從出生一直到成年、都從沒有體會過丁點父愛,直到在集賢苑裏枯等了八年時光後,才忽然知道了自己生父是誰的私生子。

這其中當然有很多的故事發生,範增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個私生子,為什麽在那之前并不知曉賀知章的存在,又是怎樣突然間發現了賀知章,并且确定了賀知章的身份。

種種的事件加在一起,足以寫出一部上百萬字的鴻篇巨着。

讓賀知章每每想起,就會不由自主的去感慨世事之離奇,實在是充滿了戲劇性。

可不管怎麽說,賀知章能夠在正式踏入仕途之後,于短短的二十年時光中,便一路扶搖直上的坐到了如今督查院右都禦史的位置,範增在其背後起到了無與倫比的巨大作用。

即便是在範增退隐去職之後的那些年裏,這位大周有史以來最出名的宰相,也依舊利用着自己留下來的那一張張大網,為賀知章鈎織着平坦順暢的青雲之路。

當然,賀知章自己也具備着超乎尋常的執政能力,讓範增的這種安排和推動,春風化雨細潤無聲,絲毫也不顯得突兀。

在大多數人根本就沒什麽感覺得情況下,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将賀知章一步一步的推到了如今的地位。

只是這一切,随着範增的突然身死,一下子就變成了空中樓閣。

盡管知道賀知章和範增關系的人極為稀少,但官員們總是最善于見風使舵的一群人。

有範增在的時候,通過這位前宰相老辣的手段,許多對賀知章有利的安排甚至彼此之間看起來都是毫無聯系的。

唯有将這些事情全部勾連在一起,才會發現,這些事情的發生,最終造成的結果是讓賀知章順順利利的在職位上發生變動和提升。

這是範增對賀知章的一種保護,通過這樣的方式,雖然非常的麻煩,但也讓賀知章幾乎不可能暴露出和他的關系。

但這樣的做法也有一個弱點,便是随着老宰相的突然身死,所有屬于老宰相一系的人馬群龍無首後,賀知章便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助力和支持。

這種失去落在許多官員的眼裏,就是賀知章一下子沒了以往那些令人豔羨的運氣。

身在官場之中,很多官員都非常的相信命運這個詞彙,雖然聽起來有些可笑,但這卻是事實。

所以當賀知章仿佛失去了以往二十年時間裏那種無往而不利的光環之後,這位在朝中歷來沒什麽根基,也幾乎從不加入任何派系的官員,便被直接束之高閣。

盡管由于賀知章一直以來的官聲極佳,名望甚重,所以在沒有犯什麽錯誤的情況下,其他官員不可能直接在賀知章的身上羅織罪名,讓他騰出相應的位置。

可通過其他的方式将賀知章架空,讓他只是擔任一個空頭的右都禦史,卻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所以最近的這幾個月時間,賀知章着實過的無比艱難。

不過這種經歷對于賀知章來說卻也有一些好處,至少幾個月的時間裏,讓賀知章對于人情冷暖四個字看的更加透徹,也更加清楚明白。

從本心上來講,賀知章是很讨厭範增的,他也知道自己能在短短二十年時間裏,便崛起于大周官場之中,是有範增在背後的安排。

他沒有拒絕這種安排,因為賀知章胸有大志,希望能夠為這個國家貢獻出自己的那份力量和才華。

而要做到這一點,便需要爬到盡可能高的位置上,讓自己說出來的話,盡可能的具備足夠的分量。

因此無論再如何的厭惡範增,賀知章也依舊在範增潛移默化的安排下不斷的向上攀登,在每一個短暫停留的職位上,都留下了頗為燦爛的一筆。

嚴格來講,賀知章是一個實用主義者,所以在他看來,結果比過程更加重要。

也正是由于這種情緒上的傾向,範增的死并沒有對賀知章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影響。

甚至于在得知了範增的死訊後,賀知章還隐隐的有些快意。

特地跑到了自己那已經故去的老母親的墳前,無所顧忌的痛哭了一場。

只是這接下來的一連串遭遇,卻是讓賀知章頗為心灰意冷,他很清楚,如果再沒有任何轉機的話,那麽頂多再有幾個月的時間,他這右都禦史的空閑職位也一定會被人拿走。

至于他這個曾經大周官場上最受人矚目的新星,則會變成流星一般,被調配到鴻胪寺又或者其他真正沒有任何實權的部門,在四十五歲這個正當壯年的歲數上,便進入到頤養天年的狀态。

所以喝着有些微涼的茶水,看着眼前那些可有可無的公文,賀知章無比的不甘心。

偏偏臉上還要始終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以免被有心人抓住痛腳,借之落井下石。

就在這個時候,官房的門忽然被從外推開。

聽着那吱呀響起的開門聲,賀知章的臉上終于無法控制的浮現起了一絲怒容。

再怎麽被閑置,他現在也終究還是督查院的右都禦史!

朝廷正經的三品大員!

只要穿着這身官服,那就代表着朝廷的臉面!

下面那些吏員竟是敢如此過份?

連表面的功夫都不願去做了嗎?

有事入屋之前要先讓人通報,這種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管了?

心裏面這些想着,賀知章已經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的怒容沒有任何要收斂的意思。

他要借着這件事情大鬧一番,讓其他人知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無論如何,他也不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騎到頭上來作威作福的!

然而當官房的門整個被推開,賀知章真正看清楚了推門而入之人究竟是誰後,正要發作的臉色卻是忽然僵住,已經到了嗓子眼的怒罵也是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臉上的表情由于這般突兀的僵硬而顯得頗為不自然,整個人看起來着實有些滑稽。

因為這推門而入的并不是什麽督查院的吏員,而是一名正兒八經的皇子。

周瑜六子中排名第五,月餘之前才剛剛返回朝歌城的周公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