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一個站立不穩，身子向後倒了去，我趕忙上前抱住她，同時幽怨地看了一眼瘋道人，都是他出的馊主意，換作誰不吓壞才怪。

“大嬸，你不必擔心。既然本尊來了，就說明你的小孫子沒有大問題，因為本身就是來解決問題的呀！”

經過瘋道人的一番安慰，大娘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慌亂的連聲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道長快請進來吧！”

這一回，大娘倒是将我媽媽在這裏時所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告知了我們。

事情是這樣的，我媽媽在經過艄公家時，見到在院子裏一群人在抱着一個翻着白眼、抽着風的孩子哭泣，便不請自進，送了了幾張符送給艄公，吩咐他們給孩子貼在背上。

據大娘說，那些靈符效果特別好，一貼上去，孩子便不抽搐了，第二天就能吃點東西了。

“打那以後，咱家小狗子每天活蹦亂跳的，一直長到現在，都沒病沒災，”原本樂呵呵的大娘，忽然神色驟變，連話都說得不連貫了，“閨女，道長，你們今天來了，可一定得救救咱家小狗子啊！你們等着，我馬上把小狗子給你們領來。”

小狗子大約七、八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偏着頭對着我們左看右看，“這個姐姐真漂亮！奶奶，你看我長大了娶姐姐做媳婦成不？”

大娘摸着他的小光頭，稱贊道：“呦，咱狗子眼光可真好，那你長大了可得多掙點錢。”

這孩子小大人似的雙手往腰上一叉，豪情萬丈地抹了抹凍得通紅的鼻子，将鼻涕擦在天藍色的羽絨服上，“姐姐，既然我奶奶都同意了，那等會兒我通知我爸媽一聲，你就是我媳婦了。媳婦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

原來第一個跟我求婚的，居然是個光屁股的孩子。我強忍住笑，打趣道：“那你對我怎麽個好法？”

他摸摸光溜溜的小光頭，歪着頭思考了很久，然後把小腦袋一昂，稚聲稚氣地答道：“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新衣服，都讓你先選，剩下的就是我的。”

說完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妥，“媳婦，你看這樣成不？”

我故意逗他，“就這樣？太少了吧？”

“那我再想想。”他讪讪地抓着小腦瓜子，過了一陣，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地咧着嘴笑，“我還陪你逛街、看電影，吃肯德基……誰給了我零花錢我都給你。而且，女孩子晚上睡覺會害怕，我還陪你睡覺。總之，你想幹啥我都依你，保證一輩子對你好，”他拍拍胸脯，“大丈夫說話一言九鼎。媳婦，這樣總成了吧？”

一番話說的大娘都有些難為情了，趕緊上前跟我道歉，“閨女，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千萬別向心裏去。”

不料小狗子滿臉不高興了，“奶奶，我剛才所說的話可都是認真的哦！如果你們誰敢反對，我就，我就……”

他就勢往地上一滾，“我就打滾，我就哭，不上學，看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聽得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用指關節揉了揉前額，現在的孩子真不得了！大娘上前勸他，他反而鬧得更兇了，非得逼着大娘把她手上的翡翠镯子送給我定情信物，大娘無奈地嘆着氣。

我對她使了個眼色，然後走上前去，裝出不高興的樣子，“你剛才不是說，什麽都聽我的嗎？那好，我命令你馬上起來站好。”

他二話不說，骨碌爬了起來，筆挺筆挺的站在我面前。我又命令道：“跟我一起進屋。”

在我的指示下，他脫掉了羽絨服，露出一件羊毛馬甲，趁裏上，果然貼有一張符紙。

瘋道人在一旁打量着他，不知什麽回事，二狗子很不喜歡瘋道人，卻因為我在場，敢怒不敢言，乖乖的把他的馬甲脫下來，遞給了瘋道人。

瘋道人從頭到尾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我心裏一沉，也不好當着大娘的面多問。不過，大娘早已看出些端倪，逼問道：“道長，有什麽話就請直說吧！”

見瘋道人不答話，大娘的眼淚一下就滾落出來，她突然跪了下來，哽咽着哀求道：“你不說也沒關系，只要你能保住孩子的命就好。大師，你看這樣成不？”

瘋道人性格偏執，而且在這種問題上一是一二是二，是不會打诳語的，所以根本不要指望他說幾句好聽的出來。

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然也是不敢随便搭話攬活，只能在旁邊勸大娘起身，“大娘，你放心好了，道長一定會盡力的。”

大娘把傻愣愣摸着光腦門的小狗子一把扯過來，按跪在瘋道人面前，“狗子，快給道長磕頭，求他救你的性命。”

這時，院門推開了，披着一身寒風的艄公大惑不解地看着我們，“老婆子，你這是在幹啥呢？”

大娘一邊抹眼淚一邊跪走過來，語無倫次地說：“快，老頭子，跟我們一起求道長，救救狗子的性命吧！”

“老婆子，你糊塗了吧？”艄公把小狗子抱了起來，點點他通紅的小鼻子，“咱們狗子有紫煙大師的靈符，一輩子平平安安，衣食無憂，你這又是唱哪一出？”

他說着從瘋道人手裏奪過馬夾，笨手笨腳的幫小狗子套上，“道長，你快出去吧！咱們這裏明天就要舉行河神祭拜儀式了。要是讓左鄰右裏看到，還以為我專程請了你進門呢！你不知道這樣會給咱家惹很大的麻煩？”

“老頭子，”大娘馬上出言制止，“咱狗子的命比什麽都重要，誰敢嚼舌根子，有我撐着，你別怕。這道長是紫煙大師的徒弟，你說咱該不該信他？”

人生一輩子終究有多少這樣的陰差陽錯呢？我們原本只是想通過二狗子來撬開艄公夫婦的嘴，挖掘出一些我們想得知的線索。誰知道會一語成谶呢？

瘋道人鐵青着臉，緩緩憋出幾個字，“這孩子中的不是陰毒。”

我們趕忙異口同聲的問道：“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