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漸漸縮小，離得越來越近看的也越來越清晰，直到那個紅色的身影就在眼前綠珠才終于微微松了一口氣。
面前人一身張揚顯目的豔紅色長袍，即使是在這樣的夜裏也灼人的眼，烏黑長發披散在肩上後背，淡淡月光下長發紅衣都泛着溫柔的光芒。
側臉溫和安靜輪廓分明，那雙熠熠生光的桃花目又黑又亮幾乎與那黑夜一個顏色，濃黑深邃，沉沉的。
眼神卻格外平靜。
他随意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長長的紅色衣擺垂下來落到地面上，有風吹過來他耳旁零落的發輕輕顫動。
聽到動靜他終于轉過頭來，漆黑清亮的一雙眼睛忽的對上綠珠的視線，發絲輕顫，微微勾唇輕笑。
“怎麽出來了？”，沈欽仰頭望着綠珠，漆黑的眼底有淺淺笑意，神情平靜又溫柔。
淡笑着仰頭望着站在身側的綠珠，夜晚太安靜，他的眼神也很安靜。綠珠走過去坐下，“做了個噩夢，發現你不在就出來找你了”
沈欽似乎在輕笑，“嗯”了一聲，“不害怕？”
語氣有些調侃的意思。
綠珠擡頭與他對視一眼，沒有出聲。她還以為他會問她做了什麽噩夢。綠珠盯着自己的腳尖，猶豫着要不要将那個古怪的夢告訴沈欽。
不自覺的目光又移到他身上。
這兩日她總覺得沈欽他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像這樣大半夜的他一個人坐在這裏，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到底是有什麽事情瞞着她。
“沈……”
“你……”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綠珠本是想開口問，現在沈欽忽然開了口她就只喊了他的名字就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
沈欽望她一眼，停頓片刻才将未說完的話重新補充完，嗓音裏帶着些溫溫軟軟的清淺笑意。
她有什麽話想說。
綠珠覺得她想問的話有些多，忽然讓她都說出來她好像又不知從何說起了。而沈欽沒立即聽到綠珠的回應就側過頭來看她，眼睛依然濃黑如墨。
“你在想鸾玉的事”，沈欽微蹙眉，眼神似乎也稍稍暗了一下，卻忽然說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但綠珠的心還是猛跳了一下，驀地擡頭看過去，“鸾玉？”
“就是碧影的姐姐”，沈欽收回了目光，語氣平靜自然。
綠珠卻呼吸輕微一滞。
碧影的姐姐……
就是碧影經常提到的那個人，沈欽一聽到就會反應異常的那個人，她自己一直偷偷耿耿于懷的那個人。
原來那個陌生的神秘女人叫做鸾玉。
綠珠張了張嘴望着沈欽，一時有些回不過神。她似乎還沒做好接受的準備，沒有做好聽他說那個女人的事情的準備。
現在忽然聽他提起這個名字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沈欽這應該是打算将整件事都告訴她的意思吧，接下來要說的是不是就是他的過去。
那過去的幾千年。
他跟那個叫鸾玉的女子的故事。
綠珠說不清她此時的心情，好奇緊張失落或者是輕松，各種複雜情緒堵在心口。半晌才“哦”了一聲，平靜的移開視線。
夜風有些涼，綠珠坐在沈欽身邊微微縮着身子雙手抱膝，安靜等着他的解釋。可他沉默了半晌像是琢磨措辭似的，綠珠也不催促。周圍很靜，就連蟲鳴聲都适時靜了下去，氣氛有些僵硬，夜風送來一陣陣泥土混合着某種野草的氣味，綠珠吸了吸鼻子。
而沈欽卻在這個時候輕咳了一聲，綠珠能感覺到那道平靜又溫和的目光輕輕落到了她的肩上，她沒擡頭反而是下意識将身子放的更低。有一下沒一下的扯着自己的裙角，心卻早就一團亂了。
“綠珠”，沈欽輕喚了她一聲。
又很快将視線移開。
眼神平靜自然，望着遠處灰色的山巒輪廓，聲音低低沉沉的一出口就被吞入無邊夜色中。
“碧影的姐姐叫做鸾玉，她應該也沒少跟你提過”，沈欽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蓊蓊郁郁的染了些夜裏的濕氣，似乎還帶着些難以察覺的細微的嘆息。
忽然側頭看向綠珠，微微眯了眯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裏似乎都跳躍着綠光，薄唇輕觸，嗓音低啞蠱惑，“她跟我一樣也是一條蛇，我們都是修行了千年的蟒蛇妖”
沈欽說這話的時候周身的空氣似乎都一瞬間冷滞起來，夜風沙沙作響陰陰涼涼的，周圍的草叢裏沙沙沙的摩擦聲此起彼伏。
像是無數的蛇爬了出來。
而面前人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望着綠珠，那雙詭異又妖冶的閃着綠光的眼睛使他整個人又驚悚又驚豔。
綠珠看到這個模樣的沈欽時的确有一瞬間心頭顫了一下，随後又很快鎮定了下來，對于他不是人這個事實她早已經能接受了。
就算他現在變成綠色巨蟒的樣子她似乎也能坦然接受了，雖然對蛇這種冷血動物她還是心存寒意。
綠珠迎着那雙泛着綠光的眼睛輕點了下頭，“嗯”了一聲，“我知道”。沈欽和那個鸾玉還有碧影，他們都是蛇，這個綠珠不意外。
好像知道他們都是蛇她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害怕。
沈欽那雙妖冶詭異的眼睛又緊緊盯了綠珠一會兒，只是黑暗中那眼底漸漸柔和了下來，甚至有笑意緩緩浮上來一點點化開。
“然後呢？”，綠珠追問。
沈欽這才收回視線，似乎還是輕笑着的但他輕合了一下眼那眼底瘆人的綠光就消失了。依然是漆黑清亮，“我們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有多久我也不記得了”
他聲音有些低，有些缥缈。
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中一樣。
那是遙遠的過去。
“像你聽過的那些故事本子一樣，我們從普通的蛇類一點點修行直到長成今天的樣子，最後才能化身為人”，他一直輕蹙着眉，抿着唇只偶爾會側頭看綠珠一眼，但他那神情還是有些恍惚缥缈的。
綠珠又“嗯”了一聲。
她想聽的不是這些。
沈欽這樣一句話就将那漫長的幾千年都給概括了，關于那個叫鸾玉的女子卻幾乎是只字未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