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沒過多久便下來了，引他們一行人順着旋轉樓梯往樓上走去，她推開一扇大門，門裏是一張用于談判的橢圓形長桌。

長桌的對面坐着一個少年，他穿着一襲玄色的衣服，烏發用金冠高高豎起，季夏睜大了眼睛看着他，沒錯，那就是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那個人！

他雖出現過無數次，季夏真正看到他的也只有一個側臉，但哪怕只是一個側臉，她也絕不會認錯人！

季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在風陌揚身邊坐下。

風陌揚和少年分別位于談判桌的兩端，季夏和洛倫佐坐在風陌揚的左右，再過去坐着的就是薇薇安和陳銳澤。

陳銳澤那個位置幾乎靠近談判桌的一半了，算是離少年最近的位置之一，他犯慫地将椅子往季夏的位置挪了挪。

子虛為在座的各位都沏了一杯上等的西湖龍井，她将最後一盅杯盞擺在少年的右手邊，便雙手搭在小腹上站到少年身後。

少年坐在一張雕花木椅上，他輕輕拾起茶杯的蓋子，沿着邊緣劃了兩道，在氤氲的水汽裏開口：“諸位想必都是聰明人，應該不難猜出我的身份。”

風陌揚沉思片刻，冷靜地回複：“你就是這片雪原的主人吧？魅靈麽？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你們說是魅靈，那就是吧。不過我更願意你們稱呼我為——神明。”

少年那襲黑色的袍子對他而言有些過于寬大了，也許是因為他的身形太孱弱，臉色蒼白，像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禁閉室裏剛剛放出的孩子。

“我的名字，想必你們一定不陌生。在上古傳說中，你們管我叫白帝。”他随随便便喚出這個稱呼，在座的所有人，甚至連向來喜怒不行于色的洛倫佐都大吃一驚。

他說他是白帝，那是蠻荒時代的五天帝之一，司秋之神，又做少昊。

和那些被稱為魅靈的神獸不同，這是真正的神明，而這位神明複活了！

白帝滿足于他們詫異的神情，溫和地開口：“你們也可以叫我的本名，青陽氏，少昊。”

風陌揚心下一震：“所以格陵蘭島裏所有神秘事件都是你一手策劃的，人是你殺的，那座名為歸墟的鬼城也是你建的，對不對？”

“我對謀殺案沒有興趣，我只對格陵蘭島這片土地有興趣。既然你問起了，那我便開誠布公地告訴你，我要的不是歸墟之城，也不僅僅是格陵蘭島，我要的，是東方那片土地。”

風陌揚冷笑一聲：“那你恐怕想多了，就連你引以為豪的歸墟之城，我都不會讓給你。”

“讓給我？”少昊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這本就是我建的城池，你說你要讓給我？”

“我醒來的這段日子接收了不少新訊息，也了解了什麽軍方，什麽凱文特學院，你們真以為自己很厲害麽，在我面前，也不過是蝼蟻罷了。”

不等風陌揚回答，他便接着開口：“我來找你們談判，是看中了你們的能力，你們身上流有尊貴的血統，我不想讓這些血脈就這麽被切斷。”

“按輩分來說，你們這些人，恐怕還得喊我一聲先祖吧？”他嘴角往上勾起，年輕的笑容實在和這句話太不搭調。

風陌揚靜靜看着他的眼睛：“談判？所以你想怎麽談？”

“我希望你們可以加入我的麾下，和我一起夷平格陵蘭島。”

夷平格陵蘭島，這句引起無限恐慌的話就這麽被他雲淡風輕說了出來，少昊接着開口道：“我想邀請你們跟我一起豎起戰旗，越過冰原山川，越過大海汪洋，重新回到我的故鄉。”

他說起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睛始終望着東方的方向，像是又看到了那一片仙土，那裏山川茂盛，草原廣闊，水量充沛。

那是他的故鄉。

這句話從他嘴裏念出，顯得分外虔誠，連風陌揚都不得不為之動容。

要他怎麽告訴他，那片土地已經被工業所占領，城市被規劃成工工整整的四方格，高樓大廈林立，各式各樣的跑車川流不息。

那已經不再是他的故鄉了。

他思忖片刻，終于緩慢開口：“那個地方已經被人類占領了，你……”

“那就殺回去。”出乎風陌揚意料的，少昊打斷他的話，給了他一個十分斬釘截鐵的回答，“我要奪回屬于我們的土地，那些擋在我身前的人，殺掉就殺掉了。”

他言辭間無一不透露着冷血，風陌揚深吸一口氣：“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人也是無辜的，他們好不容易建立家園，繁衍了屬于自己的後代，你說毀掉就毀掉了，你有沒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白帝少昊冷哼一聲：“如果不是逐鹿之戰，我們這些神明都沉睡了，哪輪得到你們登場？你們才是歷史的謬誤，理應從歷史的長卷中抹去。”

風陌揚對上他的眼睛：“我想你有必要先搞清楚一件事，現在的人類已經不是當年的人類了。”

“想必你應該聽說過聖勞倫斯事件吧？人類不斷進化，掌握了科技的力量，能夠創造出足以弑神的生化武器。”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遙遠的征途。”少昊那雙眸子格外深沉，聲音中有壓抑的情緒，“不然我為什麽要邀請你們到這裏？不然我還在這和你們談什麽判，論什麽籌碼？”

風陌揚輕輕嘆息了一聲：“你不用擺條件論籌碼了，我是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少昊并沒有馬上翻臉，只是徐徐開口問道：“為什麽？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是伏羲風氏的嫡系傳人吧，青帝伏羲，你難道不想讓你的先祖複活嗎？”

這句話像一把重錘一樣敲在風陌揚的心坎上，不過他的立場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即使我們身上流淌着神的血統，但我們本質上也還是人類。我是不會和你站在一起，去毀掉這個世界的。”

“很好。”少昊一慣穩定的情緒也有了幾分不耐煩，“那麽其他人呢？季夏，連你也要和他們站在一起麽？”

他這句話輕輕柔柔，聲音低沉，聽起來卻多了幾分蠱惑的意味，季夏有剎那的心神恍惚，但她的右手腕很快被風陌揚握住。

風陌揚看着少昊：“恐怕要再次讓你失望了，我們所有人都是站在一起的。”

少昊收回打量季夏的眸子，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季夏一眼，那樣的眼神像是藏着什麽驚人的秘密，直看得季夏心裏發毛。

“都是血統如此純正的人類啊。”少昊朝身後的子虛使了個眼色，“真可惜，那我邁向征途的第一站，就從你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