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去找她嗎?問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麽, 然後呢?”紅玉忍着不快道,“她是凡人,現在又是一國貴妃, 不管怎麽樣, 你跟她都是不可能的。”
白含沉默,片刻才有些紛亂地說:“我……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你……”
“你是我的人!”
“我不是!”不知想到了什麽,平時在紅玉面前總是讷讷不敢多言的白含忽然大聲道, “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心裏已經有人了, 是你不肯聽……”
“你想好了再說。”紅玉驟然發出一聲冷笑,“不然哪日你那心肝寶貝兒出了什麽差錯,你可別怨我……”
“紅玉!”白含驚怒, 之後的話青蠻就聽不清楚了,白黎拉着她上了三樓。
“白哥哥,這到底怎麽回事呀?”
白黎懶懶地往椅子上一靠,觑她:“想知道?”
“嗯嗯!”
“說句好話我聽聽。”
青蠻早就習慣他這死德性了, 暗暗翻了個白眼,口中甜蜜蜜道:“白哥哥最善良,長得也最俊了!你看你的頭發黑得像芝麻餡兒, 睫毛長得像……”
始終無法習慣這種誇人方式的白黎:“……行了,坐下吧。”
青蠻得逞嘿笑,飛快地在他對面坐下。
“我那大外甥從前流落鄉野的時候……”
白含和翠兒,也就是寧貴妃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俗套——善良的農家姑娘救了受傷的妖, 妖因此喜歡上她。只是沒等他傷好,姑娘就被重男輕女的父親賣進了大戶人家做丫鬟。
妖很着急,傷一好就去找姑娘,可姑娘卻因長得貌美被那戶人家送去讨好上司了。妖又急匆匆去找那個上司,但并沒有在上司家裏找到姑娘,也沒有找到關于她的任何線索——自那以後,姑娘就像一陣風,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蹤影。
這八年來,妖到處打聽姑娘的消息,可一直沒有進展。後來,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姑娘年少時曾說過,她想要嫁給戲文裏的探花郎,叫所有人都看到她的風光。這樣她的父母就不會再把所有的疼愛都給弟弟,對她卻棄如敝履了。
妖知道她或許并不懂得什麽是探花郎,只是本能地向往美好的東西,但他還是下了決心:他要考科舉,做探花——她那麽想嫁給探花郎,也許哪日自己就找來了呢?
“這主意也太呆了吧!”困擾她許久的疑惑終于解開了,青蠻恍悟,随即才又嘴角抽搐道,“難怪好好一只妖非想着考科舉,真是……”
她一時無言,好半天才又搖頭道,“那紅姨可怎麽辦呢?我看她好像很喜歡白含……”
白黎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她心裏有數,放心吧。”
青蠻一想這種事兒自己确實幫不上什麽忙,只好揉着臉蛋點了點頭。
如此便到了晚上。
因着中午發生的事情,茶館裏氣氛有點怪,雖然白含不在,但看着紅玉沒了笑容的臉蛋,客人們都自覺地乖了不少——瓜子皮不亂丢了,說話也不嚷嚷了,更別說吵架的鬥毆的,那就更是見不着了。
青蠻忍不住,悄悄問白黎:“紅姨本體是什麽呀?怎麽感覺大家都挺怕她的呢!”
“你自己問她去。”白黎笑睨了她一眼就上臺說書去了。
小氣鬼。
青蠻哼唧,見窩在屋裏睡了一天,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壯壯賊頭賊腦地往紅玉走去,趕緊把它拽了回來。
“臭阿蠻,你幹嘛!”
一把按下它的胖爪,小姑娘“噓”了一聲:“這兩天別去煩紅姨,她心情不好,讓她靜靜。”
壯壯一愣,剛要問為什麽,紅玉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刷地一下起了身:“小阿蠻,我出去一下。”
不等青蠻反應,她就一個轉身消失了。
青蠻一愣,有些擔憂,但一看茶館裏客人們如釋重負的樣子,又放下了心。
紅姨那麽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然而現實很快就重重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這天天快亮的時候,一只渾身是血的大白鵝背着一條約莫手腕粗細,通體晶瑩發紅,正垂着腦袋不知死活的大蛇出現在了茶館門口。
彼時茶館裏的客人們剛剛散盡,青蠻這晚輪到值夜,正準備關門睡覺,看見這場景,她先是見怪不怪地打了個哈欠:“打烊了,明天再來吧。”
等那大白鵝虛弱地叫了一句“阿蠻”,小姑娘方才臉色大變,蹭的一下跳起:“白含?!”
***
萬萬沒想到白含的本體會是一只大白鵝,還有紅玉,她竟來自妖界四大家族之一的赤蛇一族!青蠻震驚不已,忙讓壯壯去叫剛剛上樓的白黎,自己則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它們進了屋。
“救……救她……”白含說完這話就腦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青蠻吓了一跳,确定它只是昏過去之後,方才稍稍松了口氣。
“怎麽回事?”
見白黎下來了,小姑娘忙道:“我也不知道,你快來幫我,紅姨傷得不輕,得馬上上藥才行!”
白黎目光微沉,快步走了過來。
白含看着渾身是血,其實傷得不重,倒是紅玉奄奄一息,妖丹都裂開了一道縫兒。
要知道妖丹易碎,一不小心她這身修為就會散盡的!
青蠻看得心口直跳,一邊替紅玉修複妖丹,一邊後怕道:“赤蛇一族體內有上古靈獸的血脈,天生妖力強大,尋常妖物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紅姨怎麽會傷成這樣?這要是再晚一點,我都不一定能救得了她……”
白黎倒是鎮定,只是眉眼間卻透出了一絲尋常見不到的冷意:“傷口焦黑,呈腐爛狀,且邪氣久久萦繞不散,它們應該是遇見了一只修為不低的惡妖。”
“膽敢傷害本仙女的廚娘,修為再高老娘也要扒了它的皮!”
青蠻按住暴躁的小胖貓,遲疑道:“你說它們是在哪裏遇到那只妖的呢?會不會是……”
“等它們醒過來就知道了。”白黎說完看了她一眼,“你先去睡,我守着它們就行。”
青蠻一愣,搖頭:“我跟你一起吧,這種情況下我也睡不着啊。”
白黎微頓:“那你照看紅姨,我帶大外甥回它自己屋。”
“好!”
兩人這一守就守了一整天。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白含才終于醒過來。
茶館這天沒有開張,樓下一片寂靜。白黎把手裏的杯子遞到它嘴邊,懶洋洋地說了句:“醒了啊?還以為有燒鵝吃,這下落空了。”
還沒力氣恢複人形的白含被逗笑,下意識叫了一聲,不過還沒叫完就想起先前的事情,猛地一拍翅膀就要站起來:“紅玉!她怎麽樣了?!”
它的腿受了傷,剛一動便重新栽倒在床,白黎看了它一眼,說道:“妖丹差點碎了,現在還昏迷着。”
妖丹差點碎了?
白含一驚,整只鵝都傻住了。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這時青蠻也聽到動靜進來了,白含回神,羞愧不已地垂了長長的頸子:“都怪我……”
***
得知寧貴妃就是自己找了多年的阿翠,白含忍不住,與紅玉不歡而散之後就徑自去了皇宮。
皇宮乃天子居所,受天道護佑,一般妖物進不去,再加上裏頭大得很,他費了好些功夫才進去找到寧貴妃所住的秀寧宮。然而地方是找到了,人卻沒見着——青蠻在秀寧宮外貼了很多驅妖符,他進不去,只能坐在秀寧宮外的小道上等着寧貴妃出門。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最終沒等到寧貴妃,卻等來了紅玉。
“見不到她你就不回家了是吧?好,我這就讓你進去!”見不得白含一副望妻石的模樣,紅玉幾乎是賭氣一般沖到了青蠻設下的符咒前,試圖破開它們。然而青蠻留下的那些驅妖符看着不起眼,威力卻不小,紅玉惱怒之餘心中大意,竟不慎被那些驅妖符傷到了。
白含吓了一跳,忙要帶她回家,不想這時不遠處的花壇裏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兩人趕過去一看,發現竟是一只惡妖正在吃人!
那惡妖做內侍打扮,看起來很熟悉宮裏的地形,見自己行兇被發現,竟也不怕,直接兩眼冒綠光地朝着兩人沖了過去,嘴裏念着什麽“吃了你們的妖丹我就能進去了”。
大約是看出了紅玉不好惹,那惡妖一個勁兒地往白含身上撲,準備吃下他的妖丹漲了修為之後再去收拾紅玉。
白含不過五百年的修為,近年來又一心考科舉,沒怎麽好好修煉,不一會兒就落了下風。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紅玉撲上來替他擋了一擊。
紅玉出自赤蛇一族,又已修行千年,換做平時,根本不會怕那惡妖,可她剛剛被青蠻設下的符咒所傷,還沒有緩過神來,那惡妖修為又不低,這全力一擊竟是直接傷到了她的內裏。
惡妖見此大喜,緊追他們不放,如果不是白含急中生智,引它撞在了青蠻設下的符咒上,他們未必能逃得出來。
“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剛剛紅姨出門的時候,我就該給她護身符的!”青蠻有些懊惱,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又轉而問起了正事,“對了,你還記得那只惡妖長什麽樣嗎?”
“他幻化成了人形,面容也很普通,看不出本體是什麽。”
“你剛剛說他做內侍打扮?吃你們的妖丹可以增長修為,難道他是想……”
“他是想進秀寧宮。”想起那惡妖一邊往嘴裏塞人肉,一邊目光兇狠盯着秀寧宮時的模樣,白含臉色倏地一白,“你的符咒已經被紅玉破開了一半,那惡妖又修為不低……阿翠!阿翠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