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人老了就是這樣嗎？

岳桐看着岳雲盯着天看的側臉，覺得和印象裏的模樣差不多，不由得慶幸岳雲的身子骨比較好，而且命大，這麽多年這麽多事兒，他都還好好地活着。

那是不是再要求多一點，讓岳雲在世上多陪陪她，多和她待一些日子，她不想送走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爸爸媽媽都沒了，外婆奶奶和外公也都不在了，她只有岳雲這個爺爺還在世上，她想，老天爺可以再厚愛她一些，讓岳雲再多活幾年，能夠看着她成家立業，能夠看着她的孩子長大。

這些要求，不過分是不是？

“傻閨女，你老想着那些事情做什麽，爺爺活到這個份上，什麽事情都看開了，你呀，別總是擔心我，你看我身子骨硬朗，怕是還能再活很多年。”岳雲用蒲扇敲了一下岳桐的腦袋，“傻閨女。”

岳桐捂着頭，不滿的抱怨，“爺爺！你怎麽打人，我知道了，不多想不就是了，你還打我！”岳桐無辜的撇撇嘴，覺得自己可委屈了，怎麽能這樣呢！她就是坐在這裏，一下感懷傷秋一下，居然還挨打。

真的是！

“不打了不打了，明天出門要小心知道吧？什麽事情都要自己長個心眼，陸凡和小陶跟着你，但是你們總有可能會走散，或者顧不上對方，你自己不要總想着陸凡來提醒你。”岳雲正色叮囑，“你從小遇上這些事情，我知道我這些話你也聽了不少，但每次你出門，總忍不住再說一次。”

忍不住要再說一次。

“您說再多遍，我也愛聽～”岳桐撒嬌的看着岳雲，“你只管說，我都會聽着，不過這次去，林道人那邊我怕的是陶栎放不下心裏的心結，那是他的師父，其實我挺理解他的，要是換作那個人是媽媽或者外婆，我也會下不了手，就算是他們做了再多的事情，可也是我的親人。”

“之前不是遇上了嗎？”

“但那是魅變的，現在這就是林道人，那個對陶栎很好的長輩，可惜……”怎麽好好的人說變了就變了，這世道變得快，人也變得快，一下心就變了。

世道變了，人心也變了。

“世道啊，總是在變，可是有的人也跟着變了，人心也跟着變了。”岳雲搖頭，“但是也有一些人，不管世道怎麽變，這心都不會變，我們離開鎮上後，外面的花花世界，你說，人心會變嗎？”

岳桐一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岳雲說的是什麽，堅定的看着他，“我相信他，他既然回來了，就不會變了，我信他。”

相信陸凡回來的理由，更相信陸凡回來後說的話，更加相信陸凡不會再這次離開雲水鎮後有變化，見過了那些事情，還選擇回到雲水鎮不就是一種态度了嗎？

她有什麽理由不相信陸凡。

“你這丫頭啊，是死心眼，看準了他就不會變心了，也好，也好。”

“爺爺，你怎麽今晚上說話奇奇怪怪的。”岳桐不解的皺着眉，盯着岳雲看，像是要看出個什麽來，“尋常你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我一個老頭子能有什麽事情瞞着你？能瞞着你什麽事？”岳雲失笑，看着天上一片雲遮住了漫天的星星，“唷，這明天難道要下雨？先把院子裏東西給收了，我曬了好幾天的茶葉可別給淋壞了。”

“爺爺！”

廚房裏出來的陸凡聽到岳桐這一聲，愣了下——剛才不是還好端端的祖孫倆，這又是怎麽了？什麽話說不合鬧起脾氣來了？當然是岳桐單方面的鬧脾氣。

“要收東西嗎？這天恐怕要下雨。”

“恩，爺爺讓把院子裏曬着的東西收了，他啊！怕淋壞了！”岳桐後面的話加重聲音，然後盯着一早溜走的岳雲，跺了跺腳，不滿的噘着嘴，“爺爺就知道欺負人！”

瞥了一眼天上的烏雲和院子裏放着的不少東西，陸凡決定還是先把東西收拾了再來哄岳桐。

這一院子的東西，可有不少好藥材。

“你也是一樣。”

“啊？”

“你和爺爺一樣，總欺負人！”岳桐說完擡腳往自己房間走，“欺負人，每次都這樣，說話一半就走掉，吊胃口，吊胃口，讨厭！”

陸凡一臉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兒，直到岳桐的身影消失，還丈二的摸不着頭腦，不懂怎麽就招惹了這小姑奶奶了。他剛才難道不是在廚房裏洗完收拾嗎？剛出來要準備收拾院子裏的東西就讓岳桐一頓擠兌。

真的是……

不懂女孩心思。

靠在廚房門口的陶栎看了一場好戲，這個時候才吭聲，“我說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是遷怒，我看你平時就是太讨好岳家老爺子了，這下吃癟了吧？”

“什麽東西？”

“啧，看你平時還挺會照顧女孩的，怎麽這個時候還不懂了？”

陸凡搖頭收拾東西，“你有那個功夫去研究那些，還不如來搭把手幫我一起把這些給收拾了，這些東西不收拾了，雨下來就全沒用了。”

陶栎覺得自己還真的是欠了陸凡和岳桐，這兩人真的把他當苦力了。

“明天的事情，做好準備了嗎？”陸凡忽然問，“那是你師父，你要是真下不了手，你就在家裏，小六還在這裏，現在還昏迷着，你在家裏——”

“不，我要去。”

陶栎語氣從未有過的堅定，“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是我師父，我想親手……送他去他該去的地方，他已經不是人不是鬼了，入了邪道，早不是當年的林道人。”

他會親手處決林道人。

“你真的能這麽做嗎？”

“或許交給我來做，才能讓我心裏的結徹底打開，否則……”

陶栎看着陸凡，笑了一下端着一盤茶葉往堂屋走，“你該知道我為什麽想要去，這件事情該有一個了斷，我因為他的話來了這裏，讓你和岳桐多了不少麻煩，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楊仙姑的死，我脫不了幹系，我想給自己讨一個說法，也想給枉死的人要一個公道。”

如同岳桐說的一樣，正氣、公道自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