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就把盒子遞給他,他又搖頭:“已經看到了。”

我在一旁覺得桃三娘和這男孩子怎麽好像認識,而且說話都在繞圈子打啞謎似的?

男孩子又蹦蹦跳跳地出了廚房,在院子裏抻了抻胳膊和腿,我對桃三娘道:“三娘,剛才我看見蛇了,你剛才沒有把大木耳燒菜送去逍遙客棧嗎?我爹說那裏鬧蛇來着,三娘……”

桃三娘好像被我慌叨叨的樣子逗笑了:“你急什麽?慢慢說。”

我看了看那男孩,忽然又不知該怎麽說才好,指了指他:“他剛才變戲法來着,把樹枝變成繩子把蛇捆住了。”

“噢?”桃三娘聽了,不由抿嘴一笑,卻不多說什麽。

我看看桃三娘,又看看那個自稱叫小武的男孩,才發現似乎他們認識,所以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而桃三娘對于小武變戲法的事也一點不覺得奇怪……我頓時有點沮喪。

桃三娘看出了我的心思,便附身對我笑道:“天晚了,月兒回家早點睡覺吧,明天我還要送好多東西去逍遙客棧,不如你一早就過來幫幫我?”

我一聽又來了精神:“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桃三娘點頭:“小武送月兒回去?”

我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就趕緊跑了,幸好街上再沒看見蛇,方才那被樹枝繩捆住的蛇也不見了,我回到家中,娘還在忙活計,我對他們說桃三娘明日叫我過去幫忙,就睡下了。

桃三娘說,鳜魚性味皆不适宜香糟或腌制,冬天時,可以把它切塊加豆豉、醬油、鹽巴、酒釀一起煨熟然後做魚凍,而夏秋兩季,除了蒸、脍的烹調方式外,還可以做拌魚丁,就是把鳜魚起肉切丁油炸,然後另用雞油把甜醬瓜、醬茄丁、姜絲、豆腐幹子等炒熟,再一共拌入魚丁,并還需調好一碗姜霜和醬油的味料,待吃時淋到魚丁上便可。

紅煨鴨掌,是把鴨掌去甲後,用鹽水稍煮,再入火腿片和炸排骨、筍片、姜片、料酒一起煨近半個時辰就成了。

我幫桃三娘砸銀杏果的殼,銀杏果是焯熟後用來配涼菜的,何二将辣酸筍和芫荽、白菜葉、蝦仁等拌成鹹酸味,再撒上銀杏果和青蔥,倒是一盤好看誘人的小菜。

那個叫小武的男孩子在水缸邊沿上站着,我總覺得他為什麽還不摔下來?在那種地方居然也能站得穩,太奇怪了。他似乎也發覺了我在看他,轉過臉來朝我做個怪樣,我看到他那副德性就讨厭。

幫着桃三娘做完幾樣菜色,可奇怪的是都沒有木耳菜,我明明記得昨晚小武把盛木耳的盒子搞壞了,裏面還有木耳的,難道桃三娘真的按照和公子的話,不做木耳菜了?

桃三娘在把食物裝盒的時候,對小武說道:“今天你就陪我走一趟吧,何大就不要跟去了。”

“好!”小武爽利地答應一句。

最後,桃三娘還拿出一碟事先已經做好的、數十個表面印出雞鴨模樣好看的糖餅子來,以硬紙包好,讓我拿着,我們一行三人便出發了。

逍遙客棧是座落在運河邊上,是江都本地專供來往富商游貴打尖落腳、宿寝歇息的所在,因此修建得金瓦紅牆,十分氣勢。

我因随桃三娘送飯菜來給這裏的客人,曾來過這裏一次,這一回才是第二次,看這門前停着的馬車、河裏泊着的船舫、來往穿梭的家丁傭人,我想起爹說昨日這裏鬧蛇的情景,可想而知會引起多大的響動。

有一條大黃狗似乎聞到了我們提的食盒裏飄出來的香味,吐着舌頭一直跟着我們後面走,我跺腳去吓它,它卻也不怕,桃三娘笑我:“它許是知道你拿着糖餅呢,別惹急了撲你身上。”

和公子一行人似乎剛剛才睡醒起身,在逍遙客棧二樓一間開窗對水的包間裏,點着香,童兒烹着茶,桂卿、愛月只是薄施了點脂粉,樣子看起來倒是比往常清秀且容易親近些。

逍遙客棧的夥計已經為他們擺上清粥和幾碟精致的小菜,我有時候着實不明白像他們那樣富貴有錢的人,為什麽這裏吃着這家的飯菜,那邊還要另叫別的飯館送東西來,他們的肚子居然也能裝得下?

王葵安看見替桃三娘拿食盒的小武,便打趣道:“老板娘,你的兒子嗎?都這麽大啦?”

小武聽見,做了個鬼臉。

桃三娘笑道:“我哪有這樣的福氣啊,王公子真會說笑。”

“哎,這麽标致的老板娘,還怕沒福氣?”王葵安冷哼笑着說,正好桃三娘為他們端上紅煨鴨掌去,他的眼睛盯在桃三娘的手上:“啧啧,這雙手居然還這麽白嫩,老板娘怎麽保養的?張兄,你說是不是?”

他問的是旁邊一個穿黑衣的男子,應該就是昨天和公子說的那個從臨安來的朋友吧,他聽王葵安這麽說笑,又看看桃三娘,卻臉上有點不自在,勉強幹笑了笑,轉去看和公子的臉色,和公子面無表情,似乎故意地望向別處,王葵安覺得無趣,只有桂卿可能是怕他面子挂不住,連忙打圓場道:“老板娘的風情綽約,還不是早就看見了的,你今天才誇這話,真是後知後覺了。”

愛月挨近和公子身邊:“你大早的,怎麽不高興了?”

和公子搖搖頭:“沒有。”但他的神情明明就是很不悅,臉板着。

我見桃三娘把食盒裏的菜都端出去了,正想把手裏的糖餅包遞給她,但她卻好像視而不見一般,根本不接,我有點詫異,突然這時樓下有人喊:“哎!哎!蛇……”

又鬧蛇?

屋子裏靠近窗戶的人,都循聲去看,我也正想到窗邊去看怎麽回事,桃三娘轉身一把從我懷裏拿過糖餅包,然後走到另一扇窗邊,低頭朝下望去,我還未反應過來,她的手好像一個不小心,一包東西飛了出去——

樓底下一陣“唧唧呱呱”活雞活鴨的直着嗓子的叫喊,有人喊:“誰把雞鴨從樓上扔下來?把大爺的衣服都弄髒了……”

我趕緊也跑到窗邊往下看,只見下面已經亂成一團,十多只雞鴨受到驚吓,拍着翅膀在那又跳又飛,好幾個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在那趕,地上還有數條黑色的蛇,好像是從運河裏爬上來的。

愛月這時也伸出去看見了下面的情形,頓時花容失色,尖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她似乎沒看見桃三娘方才把糖餅扔下去的動作?我去望愛月,卻正好觸到和公子投到桃三娘身上的目光,那一瞬我覺得那目光冰冷異常,不像是一個人慣常會有的……桃三娘真的得罪他了?我不明所以,心底油然生出害怕來。

王葵安正看熱鬧看得高興:“喲!誰家的雞鴨籠子壞了?”他旁邊那個黑衣的人霍地起身,大跨步走出門去,王葵安一愣:“诶?張兄去哪?”可他頭也不回就走了,但我卻瞥見一直不作聲的小武跟在那人後面也出去了。

我繼續扒在窗臺看樓下,只見那些受驚的雞鴨不知怎麽的,一徑靈活地躲避人們的追趕,一邊還用嘴和腳爪去啄那些黑蛇,黑蛇也很怕那些雞鴨,五六條分別四散着逃竄,那些追趕雞鴨的人們,也被搞得團團轉,不是互相撞到一塊,就是被雞鴨飛起用翅膀扇了眼睛,我看着反覺得挺滑稽可笑的,旁邊同樣在引頸觀望的桂卿更是哈哈大笑起來,我聽着有些刺耳,再看桃三娘,她則面帶着慣常的那樣微笑,看着下面,知道我看她,便轉過臉來對我寬慰點點頭,低聲說:“放心,沒事的。”

剛說完,這邊和公子“呯”地一掌拍桌,把旁邊的愛月吓了一跳:“怎麽?”

和公子站起身,面凝重霜盯着桃三娘半晌,愛月不知他究竟怎麽了,也起身拉他:“菜做得不合胃口麽?幹嘛這麽看着老板娘?”

和公子也許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把話出口,又或者礙于愛月、王葵安他們在場,這時王葵安也覺出異樣來,放下了手裏筷子:“和兄,你這是?”

樓外忽然響起比先前更強烈的喧嘩,有人大喊:“蛇……好大、大……”聲音失腔怪調,接着還有“嘩嘩”的好像什麽東西拍在水面發出的聲音,屋裏所有人都一起聚集到窗邊往外看,我一看不要緊,吓得差點腿軟,只見運河水中,浮出一個巨大的怪物,不、不是怪物,是巨大的蛇!

一條頭像笆鬥般大、身子如木桶粗的大黑蛇,從水中探出頭來,一雙黑瞳的紅眼睛,身上的鱗片在陽光下映得锃亮。此刻它好像被惹急了似的,一根大尾巴拼命甩,我們站在樓上,才能看清,它那尾巴上竟還有個東西——

“啊!小武!”我指着驚喊。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