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得從游園會說起。”紫衣少女再度陷入了那段溫柔的回憶。

“那年的七月初七，鬼門大開，百鬼夜行，我們幽冥之地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我還記得那天一早我和姐姐就奉了媽媽的命，張燈結彩，将這莳花院布置妥當，迎接那些從地界來的客人們。”

紫衣少女仿佛嫌自己的描述不夠生動，便在指尖生起一道淡紫色的小火焰，在半空中輕輕勾勒幾筆，作為說明。

“諾，就像這樣。不管是莳花院的內，還是莳花院門外的那條街，都挂滿了淡紅色的小燈籠，這燈籠上還寫着各式各樣的燈謎還有鬼畫符，來增添氣氛。”

“行了行了，這如何布置如何裝點就無須贅述了，你只講講這水仙妹妹是怎樣來的便可。”粉衣少女輕輕一揮，抹去了半空中漂浮的那浮誇的小火焰。紫衣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繼續往下說。

“那一日莳花院鬼滿為患，這宴席一直擺到了門外。所以媽媽便也難得一見地允許我和姐姐到門外走走。得知此事，我和姐姐固然欣喜，便盛裝出門去，不想這鬼怪太多，不一會兒我和姐姐便被人流沖散了。”

“當時我和妹妹年紀尚小，玩心也重，知道有機會出門，自是忙不疊地攬鏡自照，我記得妹妹當時啊恨不得将所有的珠釵寶簪都插到發上去。”粉衣少女掩着嘴笑道。

“還說我呢，姐姐自己不也是塗脂抹粉，一副勢必豔冠群芳的模樣。”紫衣少女毫不示弱。

“哈哈哈！”

只聽得“咕咚”兩聲，少女們紛紛轉過頭去，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原來小皌和小瑮聽得這平日裏優雅沉靜的二位姐姐竟也有這樣發窘的時刻，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一笑卻忘了自己背後沒有依靠，重心不穩，一下滾到了地上。

“妹妹莫要取笑。”紫衣少女連忙扶起兩位女童，替她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姐姐那個時候只和你們一般大呢。”

“那你們被人流沖散了之後呢？”小瑮緩了緩氣，揚起頭看着紫衣少女。

“剛剛姐姐還沒說完呢。媽媽當時見我和你們姐姐這樣盛裝打扮，一面覺得好笑，一面又擔心這外面鬼怪太多，雖說這莳花院的女子地界衆生是不敢輕易招惹的，但保不準有些孤陋寡聞又沒眼力見的鬼怪肆意妄為，将我和姐姐抓走，或者有些漂亮的女妖，嫉妒我和姐姐的美貌，取了我們性命也未必。”

“姐姐，姐姐，那我和小瑮七月初七出門，是不是也要小心行事？”小皌問道。

“姐姐這麽一說，我倒是不盼望七月初七來到了。”小瑮撇了撇嘴。

紫衣少女望着兩位膚如瑩雪的少女，不知不覺間，這兩位妹妹的五官已逐漸顯山露水，十足的美人胚子，沒過幾年，只怕又是兩位出色的小美人了。

紫衣少女愛撫地攬過小皌和小瑮的肩膀，貼着她們的臉親切地說道：“當然，兩位妹妹這樣漂亮，到了七月初七自然也是要小心的。不然啊，那些妖婆子看到妹妹們生得這樣俊俏，保不準就……”

紫衣少女聲調一變，陰恻恻地說道：“把你們抓到地界放進那鍋子裏炖成養顏湯！”

“哇！”小皌和小瑮齊聲叫喊起來，忙不疊地往美婦人懷裏跑去，瑟瑟發抖。

“媽媽，你看看她。”粉衣少女無奈地笑笑，“到底還是孩子，你這樣吓她們作甚？”

“妹妹們容貌倒是不輸姐姐我，就是這膽兒哦，還需要再練上一練。”

紫衣少女一手搭在唇上呵呵笑着，走到女童們身邊，安撫幾下，又側在小皌耳旁說了一句：“小心老妖婆哦！”

“哇！姐姐好讨厭！小皌、小皌不聽了嗚嗚……”小皌恨不得把兩只耳朵全部都塞住，将紫衣少女的話擋在耳外。

“你呀。”美婦人抱住小皌，“小時候玩心重，如今也還是改不了的。人間有話叫做：三歲看到老。我看啊，等你到了那老妖婆子的歲數了，也該是個玩心重、天天以吓唬孩子為樂的老婆子！”

“哈哈，媽媽說得妙極了。”衆少女紛紛拍手稱是。

“好了，我繼續往下講了。”紫衣少女扭過身子，急欲轉移話題，“當時媽媽不放心我們，便給了我和姐姐一人一個鬼怪面具。”

“鬼怪面具？”果然是小孩子，一聽到面具便将方才不不快丢到腦後，轉過頭來聚精會神的聽講。

“姐姐，是不是你們先前送給我們玩的那兩個小狐妖的面具？”

“是的。”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虧得媽媽想得周全，帶着這狐妖面具，即便和姐姐走散了，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當時的我，透過狐妖面具的兩個小孔，見到了許許多多奇怪的客人，譬如那尊貴的狐妖大人，身後還跟着一群侍奉的小狐貍，還有那身披薜荔腰束女蘿，含睇宜笑，乘坐赤豹拉着的辛夷車的美麗山鬼，還有那眼能泣珠、人首魚尾的鲛人少女，還有那身圓如箕，十脰環簇，其頭有九的姑獲鳥……我看見太多太多以前從未看過的客人，有美麗有醜陋的。但他們看起來都比我大很多，置身于一群陌生人之中，我還是有些恐慌的。于是，我便在鬼流中不斷穿行，希望能找到姐姐的身影。”

“那你最後找到了嗎？”小瑮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問道。

“我在鬼流中奔跑，好幾次都快被絆倒。大約是因為自己過于莽撞惹得哪位鬼怪心生不滿，我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異常尴尬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