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并肩作戰的朋友，反目也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

陸凡和岳桐攔不住陶栎要離開，也只能看着他離開，有的事情要自己去發現，誰都沒辦法代替的。漆黑的夜裏，陶栎的背影漸行漸遠，望着那消失在黑夜裏的背影，岳桐提着手裏的燈籠，站在那裏不動。

怔忪的盯着那方向，低聲問：“你說，是不是每個人都要經歷這些才能長大？或者說，有這些才能變得不再那麽天真，你看我以前總認為保護他們就夠了，保護這一方我要保護的天地就足夠了，但是下午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什麽叫做難受，那會兒我聽到那些人喊着要把我趕出去，說我是煞星，不祥之人，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

大概在陶栎心裏也是一樣的。

雲水鎮久違的寧靜，夜裏許久沒有這樣讓人覺得舒服，晚風追過，帶走了白天留下的燥熱空氣，只剩涼爽。石橋上的燈籠依舊明明滅滅的照亮着雲水鎮，兩岸的人家也不再恐慌夜裏會出現什麽事。

那一段時間的噩夢好像結束了，可是岳桐的噩夢好像才剛開始。

十八年前在她身上的事情到底出了什麽事，一個出生的時候健康的孩子怎麽會一下生了場大病，不得不用這樣的禁術來要保住她的命。

陸凡站在岳桐身邊，扭頭看着岳桐。

這身衣服是兩個月前岳桐敲開他家門時候的衣服，岳桐也還是那個岳桐，但眼神卻和當時還有點發怯的樣子不同，好像一個人的強大從內心裏透露出來了。

眼神也變得堅定。

“回去吧，這麽晚出來，爺爺會擔心的。”陸凡伸手握住岳桐的手，“接下來我們可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陶栎要是兩天還回不來，我們恐怕得去找他了。”

相識一場，還是并肩作戰的人，不能放任不管。

而且林道人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現在做的事情已經喪心病狂了，接下來還有多少他們預料不了的事情發生，何況小六如果真的被他拿去作法，後果不堪設想。

“恩。”岳桐扭頭看着陸凡，“知道了，放心我也不會胡思亂想的，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心裏都有數，這件事情不能這麽算了，更不可能說是這麽簡單就過去，林道人只要活着，那就是威脅。”

這件事情他們不可能袖手旁觀。

提着燈籠轉身，照亮了眼前這一片路，岳桐盯着腳下的青石板彎起嘴角，“上次你送我回家還是這條路，那會兒我還在想，要是你又離開了怎麽辦，現在忽然覺得，若是你從沒有回來就好了。”

那就不會有生離死別，不會把陸凡也牽扯進來。

所有的一切還是她自己承擔，一切也還是她自己的罪過罷了。

“你在這裏，我不會離開也不會不回來。”

陸凡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平和甚至讓人感覺不到空氣裏有他說話的聲音，卻讓岳桐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握緊了拽住自己的手，擡起頭看着前面黑暗的路。

燈籠的光能照亮的範圍有限，可這一刻，即使前路黑暗，有一個人願意陪着她走下去，值了。

“桐桐，要是有一天——”

“我會活着。”

要是有一天陸凡也出事了，她會好好活着，把陸凡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不會随着陸凡一起去死。因為呀，陸凡要是出事了，那肯定是為了她，為了保護她才會出事，所以她要是跟着去了，陸凡在地下見着她，也不會認她的。

聞言陸凡笑起來。

“恩。”

這才是他認識的岳桐。

炊煙袅袅，雲水鎮每天的清晨，五六點就有人開始做飯了，吃過早飯休息一會兒就要去幹活。岳家廚房也飄起了炊煙，岳桐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走出房門，手裏還拿着一把傘。

“初七，該放你出來曬曬太陽，不然放在屋裏都要發黴了，現在你是真的會發黴。”把傘撐開放在院子裏，蹲在旁邊盯着地上的螞蟻，正搬着一粒米飯往洞口走。

陸凡正好出來，看到岳桐蹲在那裏，笑了一下。

“你這是在看什麽？這麽起勁兒？”

“螞蟻搬東西，好了，搬進去了。”岳桐說着站起來，“院子裏曬的東西有的該收了，這段時間這麽忙，都來不及幫忙，對了，我們恐怕還得去義莊那裏看一下，上次那裏那麽濃的香，恐怕周圍還有什麽危險，還有仙姑的屍身我們也得收了。”

“吃過早飯就去。”

岳桐點頭，往廚房走。

陸凡在院子裏收拾東西，聽見岳桐一進廚房就和岳雲讨吃的，惹得岳雲說她貪吃，祖孫倆說話的聲音傳來，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這一段時間，岳桐差一點都不會笑了。

一陣風吹過，陸凡停下手裏的活，眼神一下變得冷冽。

“白天你也敢來，你怕是要灰飛煙滅。”

風像是有意識一樣，在陸凡周圍轉着，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陰冷。陸凡把茶葉攤開，繼續做事，“你要麽現在離開，要麽我送你回去陰間，你不能繼續留在陽間。”

“你在和誰說話？”

岳桐聽到陸凡說話的聲音，以為是鎮上有人來了，誰知道一出來就看到一個女鬼站在陸凡面前，而且身上還是半裸的，頓時皺起眉，“陸凡你進去。”

“怎麽了？”

陸凡不解的看向岳桐，岳桐話說出口了才意識到，陸凡和她看到的魂魄形态不同，陸凡只有在夜裏才能看到魂魄原本的樣子，而她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能看到這些髒東西原本的樣子。

臉上一紅，搖了搖頭，“這女鬼居然能進來？那看來不是惡鬼了，但也是個不省事兒的主，她身上有陰間給的東西。”

“陰間給的？”

“訴冤令。”

陸凡一怔，“這怕是陰間又有事情要讓你代勞了，我們早上還有事，你讓它晚上再來。”

岳桐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然後點燃燒掉，盯着那簇火苗慢慢熄滅，“希望不是什麽棘手的事情，不然陶栎和小六那邊就要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