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過了水潭,視野陡然開闊,森林邊水草豐茂,鮮花蝴蝶穿插其間,陽光鋪撒,一派夏日美景。

“好多花,等會回來的時候摘一些回去放在屋子裏。”忘了姨媽的事兒,女人愛美的天性開始作祟。

青琅聳聳鼻子,他可不喜歡這些香粉撲鼻的東西,聞多了想打噴嚏。見吳悠如此喜愛,卻也不反對,點頭道:“回來摘。”

眼下是夏季,這孤島地處東海,跟靠近赤道的海南三亞不一樣,四季溫差要大得多,因此植被也全然不同。吳悠走了一段路,眼見着快看見海了,卻一顆棕榈類的植物也沒瞧見,更別提椰子這夏日美飲了。

“可是渴了?”青琅見她頻頻東張西望,不由問道。

吳悠搖搖頭:“倒也不渴,再說這旁邊有溪水……”話音未落,青琅拉起她鑽進了森林。

“幹什麽去?”吳悠不解。

“帶你去找一樣東西,前面不遠就有,你肯定喜歡。”青琅舉着柴刀,砍出一條小路,牽着吳悠往裏走。

這是條雜草叢生的野路,吳悠穿的木鞋不合腳,磕磕絆絆跟不上,還時不時被絆着。青琅索性提起她背到自己背上,然後脫了她的木鞋讓她用手拿着。

動作娴熟自然,吳悠別扭了兩下,卻還是趴着了。

青琅的肩背寬厚安穩,一手托着她,一手用柴刀砍草和樹枝,不多時來到一處略為寬闊的地帶。

“你在這等着,我上去給你摘下來。”青琅取下她手裏的木鞋套上腳,然後把她穩穩放在地面。

吳悠擡頭望去,只見這一片生長着不少奇怪的樹,皮色赭石,樹幹傾長,生有瘤節,一棵挨着一棵,有的幾棵樹挨得近都長成了一片。越粗的樹瘤節越突出,在十多米高的樹頂形成枝幹樹冠,梢葉間垂下一束束綠色果子。

“這要怎麽爬上去?”

剛問完就見青琅一躍,變身化獸靈活的爬上了瘤節樹,一抹碧綠在赭石色的樹幹上流動,三兩下就串到了頂端。

待得青琅下來,嘴上便叼了一串連枝小葫蘆樣的東西,吳悠伸手接住:“這果子長得真有意思。”

青琅變回人形,從地上撈回樹葉圍裙,在吳悠躲避不及的尴尬臉紅中自然圍回了腰間,然後從枝上揪下一個小葫蘆,用柴刀旋開蒂頭,遞給吳悠:“你嘗嘗。”

吳悠接過來,只見小葫蘆裏居然是滿滿當當的汁水:“這什麽?”

“好喝。”青琅鼓勵她。

吳悠湊近鼻唇,聞到一股清甜香氣,伸出舌頭舔了舔,這汁水居然香甜回甘,口感似椰汁,卻比椰汁甜。

“好甜!”她驚喜,喝了一口,細品之下,還有些類似蔗汁。

青琅也開了一個小葫蘆,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蹲下身,讓吳悠上來,開始往回走。

吳悠一手拿小葫蘆,一手拎鞋子,趴在青琅背上,時不時品嘗一口天然飲料。

青琅感受着背上的柔軟,又見吳悠如此惬意,不由心花怒放。

想着這樣的日子若是天天能過,他定要把全島的好東西都搜羅過來送給吳悠,對了,若是他從現在開始就送,那吳悠說不定就會發現這裏的好,再也不想着離開的事了。

出了森林,吳悠自動從青琅背上滑下來,不願再背。

“我背得動的。”青琅覺得福利沒了。

“這路已經好走了,不用你背,我自己走吧。”吳悠不好意思,也怕他累着,越過他往前走去。

青琅接過她手裏那一串小葫蘆,跟上腳步。

海邊很快就到了,不像吳悠想象中的淡黃色細沙灘,反而呈現一片灰褐色,雞蛋大的半透明鵝卵石鋪滿整個沙灘,密實平整,靠近海水處稍稍細膩些,石頭只有蠶豆或者金桔那麽大。

石頭下密密麻麻嵌滿了各種顏色的小貝殼,走近了才能見到其實這片灰褐裏色彩極其豐富,小貝殼呈雜色分布,白的黑的,紫的紅的,時而還能看到黃色或藍色的,星星點點,色彩斑斓。

吳悠摳起一個紫色的貝殼細細觀祥,這貝殼只有大拇指甲蓋那麽大,兩片圓殼薄薄的,越往脊背顏色越深。

青琅湊過來道:“這個可以用來染衣服。”

吳悠心裏一動:“像藍韋那樣?”她記得藍韋說這叫什麽胭脂貝,眼下看來,也無怪乎他那般心疼,一個個這麽小,還得收集相同的顏色,做一件果然不容易。

青琅點點頭:“收集同樣顏色的拿回去用水煮,等貝殼打開後再撈出來,連殼帶肉搗出汁,然後加熱水和山洞裏的石粉,把布放進去煮染一遍,曬幹,再煮,再曬……重複三次,顏色就出來了,重複次數越多,顏色越深。”

“這麽麻煩?”吳悠咋舌,搞件衣服穿也太辛苦了。

“你別怕,等布織好了,這染色的活我來做。”青琅自動攬活。

“一起吧,兩個人快一點。”她可不是米蟲,什麽都要他來做。

“不行,那很累的。”青琅立刻搖頭,想了想又道:“要不你來挑胭脂貝的顏色,這個活不累。”去大巫師家弄副挑擔,擔上一堆胭脂貝,擱聖女洞裏讓吳悠慢慢挑,不用曬日頭。

這家夥還挺憐香惜玉的,吳悠腹诽,又突然想到不知以前對赤葭可是這樣?那可是他的青梅竹馬。這麽想着,那眼神就泛了酸。

青琅渾然不知她的想法,興奮的牽起她的手,指指海灘一片突出的礁石:“悠悠你看看,那裏就是陷阱,現在落潮,應該有獵物了。”

吳悠脫了木鞋,學他赤着雙腳,在他的幫助下爬上了礁石群。

礁石青黑色,布滿了海水腐蝕的洞眼,底部圍滿了一圈一圈的海藻和貝類。青琅的陷阱在靠海那邊,兩塊礁石間有個天然凹洞,他綁了坨蝦肉在洞口做引子,潮漲潮落,裏面有時會有貪吃的魚蝦游進去卻出不來。

青琅讓吳悠在石頭上等着,自己跳下凹洞,剛下去就慘叫了一聲,吓得吳悠差點滾下石頭,連忙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只見他面色漲紅,手腳飛快的從凹洞裏爬了出來,弓着身子頗有些痛苦。

待看得清楚,吳悠也臉紅了,捂住眼急催他:“快……快些摘下來,別……別夾壞了。”

那凹洞裏被困了只一尺多長的大龍蝦,青琅一進去,吃了沒穿褲子的虧,某處剛好送在大龍蝦鉗子上。

青琅甚覺丢人,背過吳悠,雙手使勁一掰,大龍蝦鉗子便碎成了渣渣,另一只鉗子被青琅抓住,扯來根海草把龍蝦纏了個嚴實。

“沒事了。”他走到吳悠面前,把大龍蝦丢在石頭上,這可憐的大家夥左鉗犧牲,右鉗被綁,只能悲催的在石面上弓起尾巴,一彈一彈的。

吳悠到底有些擔心,眼神止不住樹葉那兒瞟。

青琅大大方方将樹葉一把撈起:“你看,真的沒事。”

“啊——”吳悠猝不及防,尖叫一聲,手腳并用的爬遠了些,背過去怒道:“不準動不動就掀起來。”這下她真的要長針眼了。

青琅不解,她剛才不是擔心得一直瞄自己麽?怎麽給她看她又不看了?不過還是乖乖應了:“哦,我下去看看裏面還有什麽。”

過得片刻,又撈上來兩條海魚和一些小蝦米,順帶還有一只賊鷗,這可是意外驚喜。

想是賊鷗看見這凹洞裏有魚蝦,進來捕獵,不知怎麽就把翅膀卡在了石縫裏,掙紮斷了,已是半死不活,正好便宜他們。

吳悠也沒閑着,找了塊石頭把貝類鏟了一大塊下來,青琅用藤絲把幾樣收獲綁緊拎在手上,然後帶着吳悠進了南邊的森林。

“哇,真的好多。”吳悠仰頭看着一顆顆六七米高的剝皮樹,啧啧稱奇。

“這樹長得特別快,臺風刮斷了也不怕,明年照樣生出新枝。”青琅把海鮮放下讓吳悠看着,自己則揮起柴刀,一連砍了幾十根小腿粗的樹枝,每段一丈半長,就地将樹皮剝了,一紮紮捆好。

剝皮樹主要長樹皮,樹芯長得泡泡松松不結實,用手都能摳下來。青琅力氣大,劈開後由上至下一劃拉,樹芯就脫落出來了。

最後堆了近半人高的樹皮才收手,青琅用藤條捆紮好,背到了背上。

“重嗎?”吳悠有些擔心。

“再來一捆也沒事。”青琅一臉輕松,拎起海鮮晃了晃:“我都拿上都比你走的快。”

“那你就都背着,提不動了我可不幫忙。”吳悠撇撇嘴,兀自順着來路采花去了。

青琅樂呵呵的跟上。

去時不識路,吳悠甚覺漫長,回來便感覺快了許多,不到半小時就走到了水潭。

吳悠到底不忍心,過了水潭把海鮮拎了過來,青琅也沒跟她客氣,任由她拎過去,嘴角偷偷翹得老高。

待到了沼澤,青琅選了離聖女洞最近的那片,解下了背後的樹皮,用柴刀重新仔細清理一遍,剝掉老樹殘留的外皮,只留下內層灰白的內皮,三層一捆,全都埋進了沼澤邊的泥水裏。

“這些估計不夠,明後天我再去兩次,多砍些回來。”做完後,青琅邊休息邊道。

“這麽多還不夠?”吳悠驚訝。

青琅搖頭:“再過兩月,秋天就來了,石床冰涼,不鋪些布如何能睡?”而且他想多給她做幾件衣服,別老穿身上這件醜坎肩。

“你是說……床單?”吳悠沒想這麽長遠,被他這麽一提,擔心起來:“那這裏是不是還有冬天?是不是還要穿棉襖?”額滴神,很有可能會被凍死啊!

青琅點點頭:“冬天會下雪,海裏有時還會結冰,确實要穿厚襖。”

吳悠心裏一個咯噔:“那我怎麽沒看見赤葭的棉襖?”

青琅默然:“冬天所有的保暖物件都被她抵給大巫師了。”包括以前他用來裹在獸身上的一塊厚毯。

赤葭打小就厭惡他,是不會管他死活的。

吳悠把玩着野花的手瞬間一頓,有心想罵赤葭這蠢貨一頓,又怕青琅難過,只能扔了那花,拍拍他的肩:“沒事,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多砍些回來,咱們今年都穿新的。”她雖然力氣不比青琅,背個兩三捆還是有力氣的。

青琅看着拍在自己肩上的手,眼底有動容,低低應了聲:“好!”

吳悠沒注意到青琅的情緒,開始憂心冬天要怎麽過?做棉襖要棉花吧?這島上根本沒有。還有食物,冬天可不像夏天,随便出去溜一圈就有吃的,得提前開始儲存。還有個頂頂操心的事——這露天澡只能再洗兩個月,兩個月後怎麽辦?

一樁樁,一件件,徹底讓吳悠的心情沉重了,這坑爹的原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