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然歌冷冷的用鼻子裏發出的一個音節打斷了蘭夜的話,圓睜着眼狠狠瞪視着他,倒是面帶微笑的從牙縫中吐出一句話,"你的意思是說,你就不應當陪陪我這個哥哥,不能和我、還有祖父他老人家共敘天倫嗎?還是你只曉得有個做滄淩王的父親,其他人壓根兒就入不了您七殿下的眼呢?"

"哥哥!你……你怎麽能這樣想呢?我可是冤枉死了。"蘭夜的神情簡直是比窦娥還要悲戚心傷、真摯感人,一句一句話說得那叫一個聲淚俱下、字字泣血,真讓人擔心會不會頃刻間便是酷暑降霜、六月飛雪,"別人不知我也就算了,竟然連然哥哥都……都不相信夜兒?蒼天吶!你太狠心了,怎麽能如此這般對待我一介可憐之人!"水水潤潤的藍眸一轉不轉地望着葉然歌,仿佛再聽到什麽眼淚就會狂湧而下,翻江倒海一發不可收拾,滿臉的凄楚怆然、哀絕悲壯,"是不是非得要弟弟剖出自己的心……親手奉到哥哥眼前,然哥哥才會明白夜兒滿腔的拳拳赤忱呢?"

"得得得!打住,不用繼續了。"葉然歌使勁兒撫着手臂上直豎而起的一根根汗毛,對着蕭蘭夜長長鞠了一躬,"我已經完全相信是我罪大惡極,絕對是我對不起您,與您一絲一毫的關系都沒有。"

葉然歌直起身來,半是好笑半是嘲諷地瞅着蕭蘭夜。将他上上下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嗤笑出聲,滿臉的深沉感慨之色,語調卻是輕飄飄的,"這麽好的一塊料子,不去唱戲倒還真是可惜了,哼!說起來都要讓梨園之人扼腕嘆息啊!"

蕭蘭夜聞言卻是立刻雙手牽上葉然歌的衣袖,一臉泫然欲泣的樣子,"哥哥?我……"

"行了行了,別再演了。您還是換個對象練習去吧,哥哥我年紀大了,實在是受不來。"葉然歌一聽他又起了話頭,趕緊揮手制止了還欲說點什麽的蕭蘭夜,眼角不住地抽搐跳動,有些皮肉發麻的盯向他,"你到底要我做什麽?快些說完,我好睡覺去,要是再在這裏呆上一陣,回去準得做噩夢!"

"我有這麽可怕麽?"蘭夜癟着嘴,頗為幽怨的望着葉然歌,可眼底卻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谑,夾雜着仿佛奸計得逞的得意之色。随後仿佛極其失望難過樣子,緩緩低下頭去,宛若錦緞的一匹黑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大半的面容。明明滅滅的光芒閃動下,他的神情在光影中顯得很不清晰,好似濃濃的自嘲自厭中又帶着深沉的落寞悲哀,語調低沉飄忽的沒有一分重量,"沒事了,哥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葉然歌見蘭夜擺出這一副受了天大欺負的委屈樣子,雖然明明知道他是裝腔作勢,卻仍然升起了幾許心疼,不忍再看,可同時那又叫一個氣不打一處來。深深吐息一次,咬牙切齒得憋出一句話,"您老才是我哥,不,是我大爺!有什麽事需要代勞的,請盡管開口,赴湯蹈火,我葉然歌決不推辭!"

"真的麽!"蕭蘭夜聞言立馬擡起頭,滿臉的幽幽淺笑,哪還有什麽傷心悲切,只有兩顆猶如星子般閃閃發亮的冰藍瞳仁晶亮一片,"是這樣的,以我現在的狀态,肯定是不能在中秋之前趕回滄淩的。再說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又可以跟哥哥一起在皓月之下賞桂對酌,我怎麽舍得走呢!所以,我想勞煩哥外出靈鏡島一趟,替我送個信兒到最近的一間攬雲樓去。"拿出兩張紙條,卻是頗為隐秘詭異地笑了笑,眸中蓄滿別有意味的神色瞧着他,"不過,要是這附近沒有的話,那麽,只好讓哥去到那栖蘭坊或者是夜息堂找他們的,呃,主事之人了。"

"攬雲樓我知道,久翼大陸最富盛名的酒樓!分店遍布三大帝國,美酒佳肴皆為當世之人盛贊,特別是那裏每樓每月僅出一壇、萬金難求的梨冢鴻影,真是罕有的佳釀啊!真不知讓多少如我一般追求仙品瓊漿的嗜酒者望而興嘆、斷腸消魂。我有幸嘗過一回,可以不客氣地說,當今世上,除去你的沉櫻釀是為絕品不提外,也就只有它或許能夠稱得上是真正的好酒,其他那些所謂的美酒根本什麽都不是,頂多也就拿來解解渴!"葉然歌自顧自地說着,眼中神光湛湛,甚至還咂了咂嘴,好似在回憶着個中滋味一般。複又皺着眉默默想了想,依稀記得好像曾經在那裏聽說過另外的兩個名字,突然打了個響指,眼神一凝,"栖蘭坊、夜息堂!這不是與攬雲樓齊名的久翼’三大聖地’之二麽?可我記得當時聽說那兩個地方,好像是……"

蘭夜懶洋洋得靠在床上,妩媚邪氣地笑着,帶着不加掩飾的蠱惑,斜眼瞥了瞥葉然歌,語調平靜悠然得沒有一絲波瀾起伏,接下他停住的話頭,淡淡續道:"哥哥記性可真好,的确是青樓和賭坊。"

"好個小東西!拐彎抹角地繞了這麽大一圈,居然是為了撺掇着哥哥我去那兩種地方瞎蕩悠?"葉然歌聽他說得堂堂皇皇,一派理所當然的口氣,頓時怒火中燒。一手揪着蕭蘭夜的衣領,将他拉了起來,提到自己面前,惡狠狠地瞪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族人有淫邪賭博的行為了,你還讓我從靈鏡島跑去久翼大陸上最奢靡、最令人銷魂的青樓賭坊?你這不是故意害我嗎?要是給祖父知道了,他還不得扒了我一層皮!"

蕭蘭夜一臉的嚴肅正經,眼角卻堆滿了邪美惑人的笑意。不動聲色的撥開葉然歌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伸出一根纖長秀氣的瑩白手指,在他眼前輕輕晃了幾晃,好似一個專門引誘溫文有禮的謙謙君子做壞事的絕美妖精,話中全是赤裸裸的慫恿和滿滿的幸災樂禍之意,"哥哥适才可是答應了我,不能言而無信的哦!再說了,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別人怎麽可能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