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密語究竟是什麽?”
這少年倒是執着得很。
“在那之前,可以先請教一下你的名字嗎?感覺這樣交流起來似乎也能方便些。”
“皎仁。”少年回答道。
“鲛人?”
聽到名字的我不由一愣,想起了青蛇留給我的密文,難道說……“非尋常人”的意思竟是指這少年其實是鲛人?這可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不是你想的那樣。”興許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少年淡淡地說道。
“诶?”
“皎潔的皎,仁義的仁。并非人魚之義。”
“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想多了。”我抱歉地笑了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鲛人……畢竟,你也沒有魚尾巴嘛。皎仁,你應該……是人類吧?”
“你覺得呢?”
少年靜靜地望着我,不置可否,這讓我覺得有些尴尬。
“那個……哈哈,算了先不提這個。皎仁,你是怎麽進入這個世界中來的呢?”
“我不記得了。”
“怎麽會不記得呢?”我的聲音裏帶着幾分不相信,“到達此處的過程,我至今仍舊記得清清楚楚。”
“你我并非一人。”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還是不肯相信你會一點記憶都不剩,你再仔細想想,肯定能夠想起來的。”
其實,少年沒有說謊,他确實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此刻,就算是想破腦袋我也辦法猜到,眼前的少年竟是那癡情湖畔所遇的白亭主人。
那時事發突然,莳花院主美婦人深知太白金星來意不善,為保全白亭主人性命,便将他藏入屏風之中。可這屏風乃是幽冥之地罕見的寶物,據聞是取天界最古老的天蠶之絲與妖界最長壽的玄蠶之絲交錯織就,擇那茉莉花落之時将此綢緞放入陰陽相交處的河水反複滌蕩三日,一來讓其汲取陰陽相融之水的靈氣,二來順流而下之茉莉若是有緣沾上這綢緞,便會自行化作這綢緞之上的茉莉刺繡。滌蕩三日後,将那綢緞棄置荒野,由那星鬥之光去曬幹,如此,才可制成屏風。這屏風經了各界氣息的浸染,并不偏屬一方,失了純粹,故與白亭主人的體質并不是特別相符,當他的仙體穿過屏面時,便會受到天界之外力量的牽制,幸而他修為較深,不致傷及性命,不過,還是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想必你也猜到了,這影響便是部分記憶的喪失。其實,美婦人并不曾料到這屏風會對記憶産生影響。她曾趁着白亭主人進入屏風之際施了一道障眼法,讓他化作凡間少年的模樣,這本是為了保證白亭主人的周全,以防屏風之事敗露後白亭主人被拘走,可不想這太白金星尚未瞞過,倒先瞞過了我的眼睛。
“你的話已經夠多了。”少年說道,“既已身在此處,糾結來時之事又有何意義?讓我看看你手上的字跡。”
雖然我努力挑起話題,一度認為這樣可以緩和我和皎仁之間的關系,但事實證明,所有的一切都僅是我的一廂情願,皎仁對我挑起的話題根本沒有半點興趣,他所關心的,只是青蛇留給我的密語。
“既然你如此堅持,那……好吧。”
我緩緩地将手臂從身後挪出,但五指依舊緊握。
“皎仁,實不相瞞,這青蛇留下的密文與你有關。”
“與我?”
“沒錯,不過我尚不知真假。”我頓了頓,“皎仁,我會讓你看到這些密文,做為交換,我希望你能就密文上所提的問題給我個确切的答複。”
“倘若密文與我相關,答複之事不成問題。”
“一言為定?”
“打開吧。”
心中仿佛安定了些,我朝着少年,緩緩攤開了手心。
“密文呢?”
“诶?”
看着少年質疑的神情,我不由得朝着自己的掌心看去,确實空無一物。
“怎麽回事?”
“這句話我倒想問問你。”少年冷淡地說。
“可剛剛這密文明明就在手心,我還看得一清二楚。是吧?雲朵?”
雲朵跳到我的腿上,“喵喵”叫着,表示贊同。
“許是你将那密文藏起了?”
少年一把拉起我,仔細查看座椅和我的後背,但一無所獲。
“我周夢蝶向來是說到做到的。”我甩開少年的手,“我說了會讓你看這密文便不會隐瞞,所以,你也不必找了,密文既已消失,就算你翻遍整個馬車都不會找到。”
一聲嘶鳴聲後,馬車內響起了報站聲。
“前方到站提醒:終點站,玻璃之國,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下車準備。”
這馬車竟然還有報站?我心中暗暗好笑,真難想象青蛇若是坐上這輛馬車會是怎樣的情景。
“罷了。”少年突然說道,“馬車已到站,我也沒那興致盤問密文了。”
“嗯……”
少年的主動放棄于我而言應該算得上是一種驚喜,只是我想不通馬車到站和盤問密文的興致有何關系。随心所欲地詢問,随心所欲地放棄,雖然我既不理解也不欣賞少年的這種作風,但也許這是他最為自适的狀态。畢竟大千世界,人有萬千,只要存在,便有意義。
我望向窗外,果然,連綿山巒、蒼翠綠樹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實的土地。
“雲朵,這就到終點站了,我們要下車嗎?”
我伸手抱起雲朵,溫柔地詢問。雲朵伸出爪子往門外一指,示意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