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
我連忙朝前走了幾步,抓着鱗片攀上龍頭,伸出手臂環住一只龍角。
“抓緊了嗎?”
我轉頭看去,寡言少語的少年也穩穩地站在了龍角邊,方才放下心來。
“抓緊了。”我說道。
“那我們就出發了。”金龍擡起頭,欲要起飛。
“慢着。”青蛇将頭伸到龍角邊,“我還有一句話要交代這孩子。”
“青蛇,你要說什麽呢?”
“伸手,掌心朝上。”
我按着青蛇的話乖乖伸手,青蛇眼中兩道綠光落在了我的掌心上。
“可以了,你們走吧。”
“可你還什麽都沒有說啊。”
“出了這山林便可知曉我想說與你的話了,記住,這句話不可對旁人提起。”
“嗯……好,那我們走了,你好好保重。”
我低頭看了看沒有任何變化的掌心,遲疑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後會有期。”
“抓緊了。”
金龍雙爪一蹬,順利騰飛而起,那起飛的速度,可比凡間的飛機要快得多了。我感覺到耳畔風聲呼嘯而過,眼前的景致化作斑斓的五彩,仿佛天女美麗的綢帶,我緊緊地抱住龍角,任憑發絲在風中亂舞,從心底滋長出一份悠長的惬意。
飛到雲間時,金龍稍稍放緩了速度,此時我才能夠搖搖頭,将垂在面前的發絲甩到一旁,低頭看着腳下的山林。林中樹木蒼翠茂盛,郁郁蔥蔥,枝蔓相互交錯,宛若一片綠色的海洋。于這綠海之中,我似乎隐約能夠辨得青蛇所說的那棵大榕樹。榕樹是那樣大,它的枝丫伸向四面八方,樹上綠葉一簇又一簇地堆積着,不留一點縫隙,那葉上的翠色明亮地照耀着我的眼睛,仿佛每一片葉子都有新生命在顫動。清澈的溪水環繞着榕樹,帶着這一樹的生機,輕快地向前奔流而去。
“孩子,我們要下去了。”
未待我看足,金龍便提醒我這段旅程即将走到終點。它一個低頭,鑽入了一個不見五指的隧道之中。
“從雲間走太慢了,還是從這捷徑走來得方便。不過這隧道中的鐘乳石較多,你們最好蹲下,免得受傷。”
話音剛落,金龍猛地一轉身。
“哎喲。”猝不及防,我和雲朵同時摔倒在龍頭上。
“你們反應太慢了。”金龍的聲音中顯露出幾分嫌棄,“若不是剛剛我避得緊,只怕你們現在早被鐘乳石敲昏了頭。”
“抱歉,這回我趴下了,你盡管飛吧。”
這金龍在隧道中七拐八拐,如走迷宮般地繞了許久,幾乎要把我繞暈後,黑暗中才逐漸出現了一絲亮光。我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亮光逐漸增強,心中有種苦難終于熬到頭的辛酸與感動。當那白光沒過我全身時,我知道,這段旅途即将走到終點。我微微閉起眼睛,用心感受着坐在龍背上飛行的感覺,畢竟,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還好,終于趕上了。”金龍長籲一口氣,如釋重負。
“趕上什麽?”覺得金龍這話着實突兀,我不由得睜開眼睛,卻發現腳下仍舊是一片翠色,自己根本還沒離開這片山林。
“這都走完捷徑了,怎麽還沒走出去。”
“趕上了!孩子,放手!”
我被金龍的所作所為完完全全地弄糊塗了,擔心再次落入山林的我死死抓住龍角不肯放,金龍見我不動手,聲音中露出了幾分焦慮。
“哎,你這孩子,再不放真的來不及了。”
他猛地甩頭,欲要把我從龍頭之上甩下,但怎奈我心堅定,那副毫不動搖的姿态,簡直比得上鄭夑《竹石》詩中的翠竹,只是那竹子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我是“抱住龍角不放松”、“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最終,還是那少年從一旁的龍角跑來,趁我不備時突襲,才将我強行拽下了龍頭。
“你這人怎麽這樣?恩将仇報了還?”
我心中不滿,暗暗後悔自己多管閑事,邀這少年與我一同離開。
“你看。”
“啊?”
順着少年的指尖,我看到了一匹奇長無比的火紅色的馬。來不及驚嘆,那馬背上便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将我和少年吞入其中。
“哎?”
我原以為自己會受到強烈的撞擊,可身後的觸感卻是意外地柔軟,感覺就像是家中那軟綿綿的沙發,又像是房間木地板上那塊毛絨絨的地毯。
“這是?”
我伸手摸了摸身後的柔軟之物,一種溫暖的感覺從手心處傳來。馬背上的裂口還未消失,透過那裂口,我能夠看見飛舞于雲間的金龍。
“孩子。”
金龍一個俯首,裂口中便出現了一只金色的大眼。
“我就止步于此了,你不必擔心,這馬車自會将你帶出山林的。”
“你若早說我也不至于驚吓成這樣。”我有些嗔怪地起身,“不過,還是謝謝你。”
“那我走啦,孩子,你多保重。”
“你也是。”
我朝着裂口揮了揮手,只聽得一陣風聲刮過,馬背上的裂痕也逐漸愈合。我連忙将身子往窗邊靠了靠,探出半個身子,朝着金龍離開的方向揮了揮手。只不過,金龍似乎走得太急了些,故此刻在我眼前的,惟有那一片浮雲和那漆黑的洞口。
“我想,他大概急着回去見青蛇吧?”
我摸了摸雲朵的頭,笑着說道。雲朵輕點了幾下頭,似乎是對我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