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喬段江在房屋中同幾個齋公管賬的說道:
近日錢糧稀少,一天所入,還不夠一天支用,咋個辦?
幾個老齋公說道:
一天有十餘人吃飯,如今正值農忙,人人有事,再過一兩天,玉智和尚的法華經講完,且散了人衆,到麥熟時再舉會如何?
衆人齊聲說道:
好的,此法甚善!
喬段江口中勉強答應,心中卻忐忑不寧,想道:
如若要散會,這李氏母女我咋個抛舍的下?如若不散會,又沒錢糧供衆,咋怎?
焦得喬段江就在廊下走來走去,郁悶無計。
忽聽得一人說道:
如若無錢糧,咋個不來問我呢?
喬段江擡頭看時,就見一個人正坐在大殿臺基上捉虱子。
見喬段江走來,便起身說道:
山主滿臉看上去為何會有猶豫不定之色?
一看,
乃是堂中化油供廚的一個頭陀,姓江名鵬溫,因跛了一足,人都叫他跛溫。
喬段江說道:
老江,你不去化油,咋個在此閑坐呢?
跛溫說道:
油已化完,交與廚上了,因為沒錢糧,故在此想尋個法兒!
喬段江說道:
就是錢糧已不足了,在幾天就要散會哩!
跛溫說道:
山主不是約好的還要玉智和尚講華嚴楞伽的嘛!如今一部法華都還尚未講完,咋個就要散了呢?将來何以服人哇?我倒有個想法,只要山主請我一齋就行!
喬段江說道:
如果真有辦法,一齋又算啥子嘛!同我來!
喬段江同他走到禪堂,邀他坐下,然後又叫侍童泡好茶,拿果盒來與他吃。
跛溫也不謙讓,遂吃了個碗淨。
少頃,
廚上又辦了好齋來,素菜擺了一桌。
那跛頭陀江鵬溫一見,只叫了一聲:
多擾!
便低着頭又吃得碗碗皆空,随後點心湯飯送來,他樣樣不辭。
吃完後才合掌欠身道謝山主。
說罷,
遂往外就走了。
喬段江攔住說道:
你咋個吃了就走了呢?還沒說出這錢糧從何出處呢?
跛溫笑道:
山主好狠呀!一頓齋你就想要換若幹錢糧?你也且莫慌,自有與你送來的,便見分曉!
說畢,
大笑而去。
喬段江也沒辦法,只得獨自在房中納悶兒。
直到半夜時,正在睡夢中。
猛然聽見人喊道:
不好了,那裏火起了!
喬段江急忙坐起看時,只見那窗子上映得通紅。
忙披衣出去,就見人都在亂竄。
齊聲喊道:
是大殿上起火了!
然後,一齊擁向前去。
就見那正殿上紅光紫焰,有十數丈高。
忙叫人取水來救,衆僧俗等都拿着水桶跑來,只見那殿上的格扇磚瓦都絲毫未動,卻又火氣逼人。
人衆中有膽大的,便走上去推開格扇,見屋裏卻不見有火。
再看時,就見一個新雕的大佛座上,安的一面鏡子上,火光迸岀,還未有佛。
正在這時,
忽見那跛頭陀江鵬溫拉着喬段江進來看了,又向他耳邊說了幾句。
喬段江說道:
汝等不要驚慌,這是我們的功德,是感動了佛菩薩降下的祥光,普照衆生,且去請玉智法師來頌聖謝恩。
少頃,
就聽得一派音樂聲,兩行燈燭,引着玉智和尚上堂誦經。
叩謝已畢,
說道:
神光從鏡中出來,必有奇異,快去取個錦袱子來蓋了,待我入定去,恭叩如來問個明白。
說罷,
即在正殿上放下蒲團,伽趺入定去了。
衆人皆散,各各安寝。
到天明時,
紅光漸收,
直至辰時,
玉智和尚才出定來,宣大衆上堂齊集。
說道:
我定中叩見了如來,說是山主法會精虔,故降下祥光于寶鏡,能照人三世,初照前生之善惡,次照今世之果報,三照來世之善果,須以三六九為日期,來照者必須虔誠頂禮,如若稍有懈怠,必雷動施行。
說罷,
便走下壇來,回方丈室去了。
這天,
乃四月初一,到初三這天開始,凡在會的人衆全都來齊集。
玉智和尚不停的念誦着,那跛頭陀江鵬溫為寶鏡護法着,那女子李江琳為捧鏡玉女。
揭開錦袱,只見那跛溫手持法水,口中念了咒,将柳枝蘸水灑在鏡上。
少頃,
那鏡子就放出光來,約有三尺高。
然後,
叫男女們排好隊分班挨次來照。
果然,
每個人都在鏡子面前照出了各人的前生善惡人畜,鏡中一一皆見。
到初六這天,
人衆又照出了各人的今生貧富壽夭。
初九這天,
人衆又照出了各人的後世,或神,或人,或鬼,或畜,一一不同。
短短十數天間,
便四外傳遍了這個消息。
瞬間遂将那三山五岳的人衆都引了來。
每天來趕會的人山人海,施舍金銀財帛,不計其數,米糧車載驢馱,堆集如山。
這時,
玉智和尚也不講經說法了,只是讓大家按次列隊排班照鏡。
正是無巧不成書,
剛好這天東阿縣知張綿勇回府,正從九龍驿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