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老板娘搓搓手,在菜式上恭維了一番,誇得珊瑚眉開眼笑時,她話鋒一轉,“這一桌子好菜我們三個人也吃不完,不如……把我車上三位朋友叫下來一塊兒吃,你看怎麽樣?”
珊瑚臉上的笑意隐去了,筷子停在空中半晌,縮了回來,架在碗上,“好,只要不是來打我們家老朱主意的,我都歡迎。湘景,去把他們請進來,我這就去加碗筷。”
小叫花子一進來便直奔餐桌,望着做相精美的菜肴,笑嘻嘻地嘆道:“哇!好多好吃的!”說着,抓了一件造型像菊花的豆腐塞進嘴裏。
“呸!”他把咬得稀爛的豆腐裏到光潔如鏡的地板上,“這種肉不好吃,我要吃好吃的肉!嘿嘿!”
他把目标轉向了那盤金黃的鳗魚卷。老叫花子并不阻止,她一屁股坐到了珊瑚的位置,把鞋一脫,摳着腳丫子,看中了一盤造型是孔雀的魚,抓了一塊,“這玩意整得像只孔雀,吃起來還不是魚味?真想不通,現在的人怎麽那麽得閑?淨瞎整,不過,味道還蠻可以。”
她吸了吸手指,對枭神說:“還站着幹啥?快坐下來吃呀!這些比貝老板飯店裏的味道強多了。”
惹得老板娘氣鼓鼓地瞪着她,“你個老不死的,怎麽說話的呢?你以後啊,就留在這裏好吃好喝,千萬別回銀月鎮,要不然,我寧願看你餓死,也不會賞你半口吃的。”
老叫花子把一整只雞抱了過來,扯下一只雞腿遞給小叫花子,另一只硬塞給枭神,“前天為了救喜兒被那兩個瘟神打傷了,吃點好的補補。”然後不管不顧地抱着雞啃起來。
端着碗筷的珊瑚被她的吃相驚得愣在那裏,直到老板娘喊了她幾聲才回過神來,讪笑道:“沒事沒事,吃飯就要吃得高興,吃得随意,大家請便。”
她搬了把椅子給枭神,“老人家,你也快坐下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的目光落在枭神臉上時,整個人顫了一下,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裏,并不動筷子,只嚴峻地掃視着我們,恍如我們對她構成了莫大的威脅。
見她這樣,除了老叫花子兩祖孫,我、老板娘、枭神都大氣都不敢出。
“湘景,你們怎麽不吃?”珊瑚說話了,“這些菜是我專門為你……和你的朋友準備的,快吃吧!吃飽了就請回吧!我下午要去上課呢!”
看來她對我們的來意已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才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好讓我們知難而退。我心一沉,焦慮地朝老板娘望去,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慌,可我的心裏,依然忐忑難安。
珊瑚淩厲而凜冽的目光冷冷射在枭神身上,枭神不自在的盯着地板,把手放在大腿上,摩挲着褲子。
“珊瑚,我新房快建好了,想模仿你二樓的裝璜,感覺布局得很好,能再帶我上去看看嗎?”老板娘打破了令人壓抑的沉默。
珊瑚坐着沒動,勉強一笑,“沒事,你裝修前打個電話過來,我跟那個裝修的朋友說一聲,保證給你弄得更好。”
吃了閉門羹的老板娘幹脆不再拐彎抹角,快步走過去,一把拖起珊瑚,“走,找個能說話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說。”
珊瑚拗不過她,只好跟着她往樓梯口走去。誰知道這時正胡吃海喝的老叫花子忽然喊道:“不就是那個馬上要死的楚晴子想見枭神嗎?大家又不是不曉得,把楚晴子喊出來得了,幹啥整那麽麻煩?”
看得出來,珊瑚在強忍着心裏的怒火,“誰敢在我面前提枭神,我就跟誰急!”
老板娘急得臉色煞白,向她使眼色,她卻接着說:“你朝我擠啥眼?來的時候大家可是說好的,只要讓楚晴子死前見一見枭神,你就給我錢的。”
聽到這裏,珊瑚氣得臉都綠了。偏偏老叫花子又不聽我勸,她把手上的油往桌子上揩了揩,連着打了幾個響亮的飽嗝,才慢吞吞的對珊瑚說:“你再不把人喊出來,要不等下死了見不着面,可怨不得我們,錢還得照給。”
“沈湘景!”珊瑚怒吼道:“帶着他們趕緊滾!立刻!馬上!”
為了不讓事态進一步惡化,我急忙勸說枭神他們跟我一起離開,留下湘景跟珊瑚溝通,也許,這樣還有挽回的餘地。
“林珊瑚!”老板娘中氣十足的喊聲唬得我發愣,“我們憑什麽滾?你憑什麽禁锢楚晴子?憑什麽不讓她見枭神?”
她越說越激動,竟然指着我接着問,“還有,你憑什麽派人追殺喜兒?林珊瑚,我沈湘景今天就是要為他們讨回公道!”
珊瑚并沒有我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反而優雅的笑了,“證據呢?”
問得老板娘啞口無言,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朗朗男聲,“我就是證據!”
“榜眼!”我和珊瑚異口同聲叫道,我是喜出望外,她則是大驚失色。
更超出大家意料的是,跟在榜眼後面進來的,是朱子賀!
“珊瑚,我媽是不是真的還活着?”他語氣不重,夾雜着微微的顫動,似乎在努力壓抑着什麽。他一扭頭,與枭神的目光迎面相撞,兩個人同時怔住了。
珊瑚把頭偏向一邊,回答得沒有底氣,“她已經死了五年了,你不記得了?”
“媽,”榜眼哀求道:“求求你可憐可憐奶奶吧!讓在她在離開之前,見見她想見的人吧!”
“笑話,你奶奶她老人家好得很,誰說她要死了?”話一出口,珊瑚才意識到自己說露嘴了,硬生生将矛頭轉向了我,“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不是個好東西,竟然還鼓吹自己是什麽擺渡人,你以為拍電視劇呢?我們家不歡迎你,你快給我滾!”
她推得我打了個踉跄,被朱子賀一手扶住了,他竟然向我道謝,因為如果不是我,他永遠也不知道,楚晴子至今孤獨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他還向我保證,一定會讓楚晴子與枭神見面。
“不行,”珊瑚脫口而出,“六年前,因為她精神不正常,四處造謠你抛棄了親生父親,讓你失去了調去長慕的機會,這次,說什麽我都不會讓她阻礙你,你已經四十三歲了,機會再錯失了,你将抱憾終身。”
“夠了!”朱子賀踢翻了腳邊的椅子,“我确實做夢都在想着往上調,想着能為大家做更多的事,可是,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是我媽獨自一人将我拉扯成人……林珊瑚,你說,你還是我認識的珊瑚嗎?”
“我還跟當年認識你的時候一模一樣,初心不改,堅信你是很有才能的人,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都會助你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好了,我要去上課了。”
朱子賀臉色鐵青,對着将要轉身的妻子揚起了手,珊瑚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昂着頭把臉湊了上去,看得我們捏了把冷汗。
正在這時,茶幾上的手機響了,珊瑚瞅了眼來電顯示,下意識地走到一旁接聽,“你說什麽?”講到這裏,手機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呆呆地擡起頭來,丢了魂似的哽咽着道:“子賀,媽……不行了。”
“她在哪裏?”大家齊聲問道。
“夕陽紅老年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