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了。”

“嗯,  我知道。”

“你的靈魂只有一半了。”

“嗯,是啊,只有一半了。”

聽着姬滢滢平靜的聲音,  曉時昧握着望川的手漸漸松開,  此刻籠罩在赤火城上空的黑雲已經消散,不需要曉時昧再刻意用望川驅散城中的死氣,在姬滢滢将死氣聚集起來用來進攻的時候,城中大部分的死氣其實已經空了。

姬滢滢胸口被望川橫貫刺穿,  胸口上滲出的血順着她衣服上的紋路荼蘼的盛開,曉時昧不能将望川□□,這樣可怕的重傷之下如果将劍拔出姬滢滢恐怕下一秒就會受不住的死去,  可即使不拔出望川,  姬滢滢也活不下去了。

她如今還能保持神志稍微清醒完全是因為曉時昧利用望川的能力暫時護住了她的魂魄,只要魂魄不散她自然也就沒那麽快完全消亡。

“你為我哭了,  ”姬瑩瑩見曉時昧沉默便忍不住開了口,她的表情因為疼痛而略有抽動,可她的語氣卻像是回到了最初在白陽宗帶着她來到乾元宗參加大比時,  那樣的嬌俏和可愛。

那原本是她的本性,後來為了混入白陽宗為了到中原這性子卻又成了她的僞裝,可在她快要死的時候,她卻又重新發自內心的嬌俏可愛了起來。

就像是在調侃一個老朋友一般。

你為我哭了,羞羞臉。

曉時昧沉吟了兩秒,  緩緩的說道:“那不是眼淚,那是我眼睛進了屎。”

姬滢滢“???”

“你說我是屎?”

“你為什麽要說你自己是屎啊??”

事實證明曉時昧終究是那個曉時昧,她肆意又自由,可她的心思比誰都通透,姬滢滢衰敗的厲害,  可她就是想和曉時昧像她同戚嫱那樣毫無顧忌的争吵,這樣真好啊……她的一生好像都沒有什麽朋友,在姬氏的時候她是族長之女自然與普通的姬氏族人不同,能陪伴在身邊的其實只有她的弟弟而已。

後來姬氏覆滅,她滿心仇恨加入了白陽宗,白陽宗是靠近北地的宗門就算沒有參加那場毀滅北地的戰鬥也依舊被姬滢滢內心的憤怒所遷怒,她不可能與這些修士成為朋友。

她孑然一身的離開北地,也會孑然一身

的回去。

曉時昧是所有計劃中唯一的一個意外。

“收回你的劍,你替我撐着也撐不了多久,”姬滢滢忽然說道。

“你的身體我會幫你帶回北地同你的族人安葬在一起,你的魂魄在望川的能力下雖然只剩一半也能安然的度過川途,只是下輩子……魂魄不全,你大概是做不成人了,”曉時昧的手重新握上了望川的劍柄,她單膝跪在了姬滢滢的身側,一手握劍俯身凝視着對方,在她的面頰旁還有兩束長發垂在了姬滢滢的耳垂上,微微的癢意帶着屬于曉時昧的清冽氣息包圍住了姬滢滢。

姬滢滢覺得自己連血腥味都聞不到了。

只剩下曉時昧身上幹淨的氣息。

“做顆樹,做只貓也或許比做人好,我沒你那麽堅強,曉時昧,我很高興至少最後是你陪在我旁邊,”姬滢滢對着曉時昧笑了笑,就算一臉衰敗竟也漂亮的不可思議。

“嗯,我要拔劍了,”曉時昧輕聲說道。

“謝謝,別哭,曉時昧,你是我這一生中見過的最好看的存在。”

我的一生在天真浪漫的年齡固守在北地,所見只有冰天雪地,那北地中刮的風是冷的,冰層是堅硬的,那時候我向往中原的生機,可當我真的以最好的年華到達了中原,我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山再青翠,那流水再清澈,那楓葉再紅豔,于我而言都是恨。

我恨你們宗門過于強大,世家過于高傲讓我們姬氏不敢輕易離開只能固守,我恨你們明明擁有這般好的風景,這樣強大的實力為何不願意分出一絲的眼神給艱苦的北地,這般怨恨之下所有的風景都只是可憎的對她人生的嘲諷而已。

怎及的上曉時昧?

只有曉時昧義無反顧,從不畏懼的為了自己的堅持拼死向前。

每一次仿佛都靠着那意志更加接近她一點。

最終……

一劍結束了她悲哀的人生。

“再見了。”

“嗯,再見了,姬滢滢,”曉時昧握着望川的手第一次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可她并沒有收手,她救不了對方也只能同當初一樣為她送一程。

望川猛的被曉時昧拔起,血從姬滢滢的胸口噴出濺在了曉時昧的臉上,那還是溫熱的血幾乎要将她的臉灼傷,曉時昧看着姬滢滢在這個瞬間全身抽搐了一下而後在短短的瞬息之間就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曉時昧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姬滢滢的靈魂在空中飄蕩了一會便離開了這裏。

她死了。

徹徹底底的名為姬滢滢的這個人死了。

“她走了,你能搶下她的半個魂魄保了她最後至少可以渡過黃泉的機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魔修的魔影正在悄然的冒頭,曉時昧的攻擊擊散了魔影,可魔影沒有因此而死亡,只要魔修在魔影就可以自動修複,只不過因為姬景七不在赤火城,所以魔影的修複速度慢了許多。

直到姬滢滢的氣息完全消失,魔影才重新出現在了曉時昧的面前。

說話的是魔影,也就是透過魔影注視着這裏的姬景七。

“你來做什麽?”曉時昧顯然沒什麽心情理會姬景七只是冷冷的說道。

“來給你一個忠告,”姬景七對于曉時昧語氣十分的平和,甚至就像是老朋友之間的對話,姬滢滢的死沒有影響他分毫,只是偶爾當姬景七的眼神掃過姬滢滢的時候眼中才會有一絲的憐憫。

不過來自魔修的憐憫想來也不是姬滢滢想要的所以姬景七便沒有表露出來,無論如何對于姬滢滢,姬景七還不至于趕盡殺絕。

曉時昧沒有理會姬景七,她認真的将姬滢滢的衣服整理好,用自己帶着的絲巾仔細的幫對方擦着身上的血污,她既然答應了将姬滢滢的身體帶回那麽她就會好好将對方安葬。

姬景七也不介意曉時昧的态度,徑直說道:“曉時昧,你可知道為何如今的修士完全比不上上古時期的大能?”

“哦,可能是因為他們比較有夢想,”曉時昧冷漠的說道。

姬景七:“???”

見姬景七的表情懵了一下,曉時昧冷笑道:“畢竟他們的夢想是要弄死你們這些魔修啊。”

姬景七:“……”

“你還是哭的樣子比較可愛……”畢竟哭的時候就沒心情開嘴炮了,姬景七無語的說道,他能看出來曉時昧這是遷怒,不過這麽幼稚的舉動會出現在曉時昧的身上,想來姬滢滢的死讓對方還是心裏受到了一定的沖擊。

算了,他又不是來和曉時昧互噴的,就算他們現在是敵對但姬景七對三大宗門沒有任何恨意。

成王敗寇罷了。

與姬滢滢不同,魔修本性弑殺,善于玩弄人心,他不在意俗世也不在意修士,他争的是天道。

“你到底要說什麽?”

“我說過我是來給你一個忠告的,天道之下上古時期魔修和修士大能共同統領河山,那是一個幾乎全民皆為修士的世界,不斷有人沖擊修士的最高境界大乘飛升,不管是魔修還是修士只要到達大乘期就可以呼風喚雨觸碰法則,不過魔修因為殺孽過重,雖然實力強大但其實在境界上要提升遠遠比修士來的艱難,可靠着魔修的殺戮之氣和怨魂的煉化,就算只是化神的修為也可以力敵尚未飛升停留這個世界的大乘期修士,魔修的存在和越來越多的大乘期修士主宰了整個世界,可這個世界的承受能力也是有極限的。”

說到這裏,姬景七的魔影再次出現了那只血紅色的眼睛,血紅色的眼睛安靜的看着曉時昧,沒有殺意也看不出當初在禁林暴虐的感覺。

“天道是這個世界的道法,大乘期修士飛升其實就是沖破天道到達另外一個境界,可天道既然是一個世界的自成法則又哪裏會那麽好颠覆?所以上古時期,魔修和大能之間的戰争爆發了,最開始的起因究竟是什麽因為上古大能和魔修的覆滅已經沒有人記得了,可我記得,魔修和大能之間全面大戰的爆發不是因為大能看不慣魔修的修煉手段,而是因為在機緣巧合之下有那麽一位魔修練出了吞噬大能的能力,這個能力令整個天地震動,可以吸收大能的能力提升自己的境界,這樣的修煉方法多麽的誘人,所有魔修都想要,所有大能都在戒備。”

“緊張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大能和魔修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修士戰鬥分生死這沒什麽,可是如果修士是被活生生的吞食連魂魄都被吞的幹幹淨淨不得轉生,灰飛煙滅,做他人嫁衣,那些修士大能怎麽會願意,于是在一些修士被吞食後,這場戰鬥終于還是爆發了,先是幾個被吞食的大能關系好的一群修士與魔修展開戰鬥,後來越來越多的修士、魔修加入,漸漸的,所有人都忘記了緣由,血流成河,仇恨日益增加,整個世界都被卷入了戰鬥,這便是魔修與大能覆滅的原因。”

不是因為修士有多打抱不平,而是因為對吞食靈魂的恐懼。

灰飛煙滅,這對于修士來說是最可怕的名詞。

可要所謂機緣,就是天道遺漏的那一縷生機,覺醒這樣的修煉能力,沒有天道的允許又怎麽可能會出現?!

姬景七的聲音很平靜,可那些話語卻仿佛可以将整個上古戰鬥的戰場展現在了曉時昧的面前,曉時昧沒有說話只是同樣安靜的聽着。

“上古大戰讓大乘期修士、魔修覆滅,一時間整個世界的修者開始衰敗,沒有人再能沖擊大乘的境界,也沒有人可以沖破天道的束縛達到那更高的境界,如今俗世中人興盛,修士各自為宗隐藏在地界裏,你可知道這樣下去會有何結果?”

曉時昧沒有說話,姬景七也不需要她回答,徑直說道:“再這樣下去,俗世中人會統治這個世界而修士會和上古大能一樣慢慢的退出歷史的長河消失不見。”

“修士覆滅,天道永存,曉時昧,如此你還不争嗎?!”

他姬景七絕不認命,他要與這天道繼續争一争!

憑什麽俗世興盛修士退讓!

明明是他們更強,他不甘心!

他要争,哪怕覆了這道,覆了這世界也要争!!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很有夢想,可不是每一個夢想都是那麽美好的。

姬滢滢還是死了,這樣對她來說才是解脫,她幹幹淨淨的來,最後也用死洗脫了自己的罪孽幹幹淨淨的離開。

姬景七一直在争,争的是生機,争的對象是天道,所以他其實對鎮壓他的人或者宗門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曉時昧的夢想是美好的,夢想這東西不一定要多偉大多絢麗,只要是自己的夢想努力去實現,不要傷害他人憑借着自己就好。

所以和姬景七不同,曉時昧争的不是別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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