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些就算是已經錄用的孩子, 也無一不是數到一百便開始渾身發顫,這個, 紋絲不動, 仿佛盆中沒水一般,着實奇怪。

管事婆子又湊近了兩分, 突然聽得那孩子的爹咳了一聲,盆裏的丫頭便立即起了身。臉上不見一絲憋氣的紅暈,毫不氣喘的問她。

“管事婆婆, 我能通過嗎?”

“能……”

當然是能了!

這丫頭能在水裏那麽長時間,看來是個好苗子啊!

管事婆子立刻拿過填了她姓名的那張紙, 在上頭打了個勾, 還加了個點。畫完後,又從旁邊拿出了一張紙。那張紙上頭已經寫滿了字。她直接遞給了燕喬。

“你先拿去看看, 沒問題就簽字, 要麽畫押。”

燕喬很是認真的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前頭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話, 重點在最後。

【若進入珠樓後, 不聽管教,擅自進入被禁海域, 後果自負。】

他把這句話認真的念了一遍,又叮囑了幾遍, 見女兒聽進去了,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交給那位管事後,那管事婆子将寫了名字的單子遞給他。

“看到我身後的船沒有?直接進去等着, 有什麽問題可以問裏頭的白管事。家屬是不可以上去的,只能送到船頭。每半年可來此探視一次,記住了,錯過了日子,就要再等半年了。”

燕喬點點頭道了謝,接過寫着女兒名字的那張紙。父女兩這才朝着那艘大船慢慢走了過去。

眼瞧着船越來越近,南翎被握着的手也越來越疼。

她心裏酸酸漲漲的難過起來。

這次分開要好長時間,來時看到龍爹一臉鎮靜的樣子,還以為他都沒有舍不得,原來都是裝的。

“爹,你該不會是要哭了吧?”

“誰說的,我才不會像老四他們那樣娘們兒唧唧的。”

話說的倒是挺有氣勢,如果他眼睛沒紅的話。

南翎抿唇笑了笑,很快離別的傷感又湧了上來。馬上就要分開,大概有半年不能見了。她心裏舍不得的很,轉身一把抱住眼前的大腿。

“爹,半年後,你可一定要來看我啊。”

一想到半年會見不到疼愛自己的爹和叔叔們,她眼淚都快止不住了。明明以前爹娘出門游玩,一去就是百年的時候,她也沒那麽不舍過。

燕喬的眼也濕潤了,捧在手心裏的小娃娃這麽小就要去獨自生活,他也是舍不得的很。

“進去之後,要聽管事的話。不要惹事,但要是有人欺負你也不要怕。大不了就是被送出來了,咱們不做珠女就是了。”

“好……”

“昨晚上你六叔在你那件繡有蘭花的襦裙腰間縫了一張五十兩銀票。雖說來時那些人說裏頭用不上銀子,但手裏頭有點銀子總是沒壞處的,你記着別穿那件下水。”

“好……”

“還有,爹打聽過了,裏頭是可以帶信出來的。一個月一定要寫封信出來。不會的字兒,就空着,你三叔肯定猜的出來。”

說着說着,父女兩竟都笑了起來。

“好了,趕快進去吧,爹只能送到這兒了。”

南翎擦了淚一步三回頭的上了船,船頭的一個仆婦打扮的人上前查看了她手裏的單子後,就領着她進了船。

看到不到女兒了燕喬也沒有走,他站到了一旁比較高的坡上,一直盯着那條船。大概要看着船走了,他才能狠的下心離開。

上了船的南翎本想到窗邊看看爹走了沒有,但一進去就被那個白管事叫上了二樓。

一樓大約有七八個小孩子,他們都滿眼豔羨的看着南翎。方才一進船就被告知了,她們都是差生,只有優生才能到二樓去。

南翎上到了二樓,帶着她上來的白管事只叮囑了老實坐着便又下了樓。

她四下看了眼,樓上樓下都空曠的很,沒有房間也沒有艙室,就是比較豪華的觀光船。這會兒二樓已經坐了四個小姑娘,有兩個明顯是好朋友,一直手拉着手。還有兩個卻像是有過節一般,互相之間一直有眼神在交戰。

南翎不想交什麽朋友,她直接走到船尾的位置,打開了一扇窗,看了岸邊許久也沒有找到爹的影子。連忙又換了一邊,這一回幾乎是一打開窗她就看到了不遠處樹下的熟悉身影。

燕喬也看見了女兒,眉眼間立刻就染了笑,朝她揮了揮手。

一個半時辰後,碼頭上來報名的人,終于是沒有了。幾個仆婦收拾着桌椅擡上船,錨一抛很快便起行開走。

燕喬看了許久,直到船已經看不見了才沉默着轉身回去。

南翎也終于關上窗坐回了位置上。

她這才發現,二樓裏又多了四個小姑娘。她們臉上都充滿了對新生活的向往,一直激動的在和身旁的人說話。

只有一個人例外。

最左邊靠窗那個穿着青色布衣的小女孩兒,她一個人坐着,不和人說話,也沒有四下打量。只愣愣的看着窗外,沉靜的不像一個小孩子。

南翎看到坐在她前頭的那個有小酒窩的小女孩兒轉頭問她。

“你多大啦?叫什麽名字呀?我叫珊瑚,下個月正好滿七歲。我們可以做朋友哦~”

青衣女孩兒沒有回答。

跟珊瑚坐一起的那個女孩兒立時就不高興了,伸手推了推她。

“喂!什麽意思啊,珊瑚跟你講話呢,裝什麽啞巴?”

“金花別說了,沒事的。可能是我太不讨人喜歡了……”

南翎抱着包袱,下巴擱在包袱上,眼神熤熤。她方才不經意間對上了那青衣女孩兒的眼神,頗有些兇狠,一看就是個硬茬兒,這下有戲看了。

“滾一邊兒去。”

那青衣女孩兒,惡狠狠的警告了一句,突然伸腳。

只聽噗通一聲,兩個小女孩兒的板凳被後面的人一下踹開,兩人雙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算是木板,這麽重的坐下來也是很疼的。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是兩個小娃心中同時升起的想法。

于是兩個小女孩兒哇的一聲都哭了起來。

哭聲洪亮的很,很快樓梯上便響起了腳步聲。

“這是在幹什麽?!”

白管事聲若洪鐘,震得在場女孩兒們的耳朵幾乎都麻了。

珊瑚忙止了哭泣,小步挪到白管事身旁福了一禮。小小身子做的像模像樣,不知在家練了多久。

“白管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去找那位姐姐說話惹得她發火。您別生氣,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

“哦?你說的可是真的?”

白管事的話溫柔了不少,珊瑚心下一喜連忙低頭掩飾自己嘴角的笑容。

“珊瑚說的都是真心話。”

此時的珊瑚若能擡頭看一眼就會發現,白管事的眼神冰冷的不得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此處跪着,直至下船吧。”

“什麽?!”

珊瑚顯然沒有想到白管事會是這個反應。

白管事冷哼了一聲,被着雙手圍着她轉了兩圈。冷笑道:“才出圈的小雞崽就敢到我面前來的耍心眼兒。打量着我是瞎的不成!你們一上船我就說過了,不許喧嘩,不許打鬧,老實坐着。結果,這才沒走多遠就哭鬧起來,竟然還不如樓下的一群丫頭。方才還有一個哭的最大聲的,你出來。”

金花立刻站了出去,振振有詞道:

“白管事,您可不能只罰我們,還有那個啞巴丫頭,都是她踢了我們,我們才哭的。她要罰的比我們厲害才行。”

“跪下!”

白管事沉着一張臉,眼神淩厲,吓得金花立刻跪伏到了地上。說白了,她也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人。

一陣紙張的翻閱聲後,白管事冷冷的聲音傳來。

“金花,珊瑚二人不聽管教,罰跪三個時辰。”

話音剛落,樓下走上來一個仆婦。

“七娘,看着這兩個丫頭,不許她們說話,也不許她們起身。若敢再犯,直接扇她們十巴掌。”

現在若不管教好,日後就得費大心力了。

“白管事放心。”

那個叫七娘的仆婦應了聲就定定的站到了珊瑚兩人面前。

吓得地上兩人止不住的顫抖。

“你們都給我老實點。”

丢下這麽一句話,白管事又下了樓。

二樓鴉雀無聲好半天,顯見是被白管事剛才的一番氣勢給吓到了。到底也只是才六七歲的小娃娃。

南翎看了這會戲,此時卻有些困了。她攏了攏包袱,身子縮到到了牆邊,靠着打起盹兒來。

舒舒服服的眯了個回籠覺,等她再醒來時,外頭已經飄起了細雨。好在她包袱都在頭下枕着,還沒被淋濕。

伸個懶腰回了神,她才想起自己已經上了去珠樓的船。

三尺之外還跪着兩個人。

也不知這是過了多久,兩個小娃娃已是面色慘白,渾身顫抖的厲害。

沒有人敢去說情,也說不了情。

又過了一個時辰,外頭傳來了一聲號子。這號子南翎太熟悉了,這是要靠岸的號子!

船要停了!

南翎反應迅速的背起包袱,趴到了窗戶邊朝外看去。船的正前方已經隐隐約約能看到一座小島了。

那兒就是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珍珠島。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前世很聰慧的,不然也不會那麽快修煉到三階。但她現在這副身體的智商感人,間接的也影響到了她,所以有時候她可能會有點呆。

今天還有一更,不是在下午6點就是在晚上9點,蘋果會早點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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