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月清懷中嬌滴滴的女子擡起頭,水一樣柔和的眸子,天光微亮,看得并不分明,但到底讓蒼瀾知曉一件事情,映香閣和朝廷果然是有關系的。
“王爺,你讓我們這麽多人趕早來,可是有何事?”蒼瀾問。
莫月清高深莫測笑,倒是柔妃接了話,只是說話的時候她是看着齊司浩和喬晟陽的,很顯然,這個女人不把她放在眼裏,“齊公子,喬公子,我和王爺之所以請諸位過來,其實是因為關山令之事。”柔妃一邊說一邊從莫月清的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是塊厚實的牌子,似乎是青銅材質,做工很好。
柔妃取了牌子,雙手在上面撥動幾下,那牌子就分成了兩層,上面一層分了開來,如同一個小小的門,裏面是空心的,柔妃将裏面的東西取出來,将牌子塞到莫月清手裏,自己各拎一角,将那東西展示給衆人看。
那是一塊絹布,絹布上被人畫上了圖,曲折的線條勾勒出山體的形狀。
齊司浩莞爾,“這就是江湖人盛傳的藏寶圖吧。”
柔妃兩眼放光,嬌聲道,“齊公子真是聰明。”
蒼瀾眼底的冷意越發濃厚。
喬晟陽無視那絹布,直接對上莫月清,“王爺,你就那麽放心讓我們看到這藏寶圖?”
蒼瀾忽然想起一件事,壓低聲音對站在自己左邊的陳允之道,“你是聽何人說天都府寶藏裏有鬼曲譜的。”
陳允之愕然,随即回神,眼神已經慎重起來,“是映香閣。映香閣的人找上了陳家,據說所知,映香閣好像找了不少能人異士出來。”
蒼瀾眼底的冰冷和殺意讓陳允之也吓一跳,“怎麽回事。”
“我現在差不多能明白了一些事情。”
蒼瀾和陳允之低聲交談的時候,莫月清倒是和齊司浩他們相談甚歡。
冷玉婵揚着驕傲的下巴,眼神蔑視而不屑。
蒼瀾冷笑一聲,徑直走到柔妃面前,“柔妃娘娘,你好狠的心思,也好大的手筆。”
柔妃瞬間猙獰了臉,之前那副嬌柔模樣好似鏡花水月,“你是什麽東西,敢在我面前放肆?”
蒼瀾不以為意,“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柔妃一巴掌甩了過來,蒼瀾伸手掐住她的手腕。
柔妃氣急敗壞,“你給我松開。”
蒼瀾一把松開她的手,就勢将柔妃推到莫月清懷裏。
“莫月清,明人不做暗事。你搗鼓這些,是想要人間毀滅嗎?”
那邊莫月清穩住冷玉婵,驚愕道,“蒼姑娘,本王不懂你的意思。”
柔妃拉住莫月清的衣袖,壓下心裏的慌亂,嬌聲道,“王爺,這等女子,太不識擡舉了,您可是尊貴的王爺,她竟然在你面前放肆。”
莫月清沉着聲線,不慌不忙道,“本王倒是不能理解,姑娘為何要說到人間毀滅呢,這人間可是好好的。”
蒼瀾死死盯着莫月清,可是什麽也看不出,莫月清的眼睛,清亮,冷靜,甚至有淩冽的殺意,上位者的氣勢都一目了然。
蒼瀾又掃了眼柔妃,柔妃眼裏閃過的殺意讓她心裏一凜。
金屬劃破空氣的聲響。
以及莫風的驚呼聲。
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柔妃的眼裏捕捉到了快意和狠毒。
墨的劍一揮,人已經閃到她面前,那東西被墨的劍全部擋,是泛着黑光的銀針,有毒!墨終身一躍,人已經進了林子,呼吸間,他已經拖了一個女人出來。
“左姑娘。“喬晟陽叫。果然,那女子,妩媚的臉,雖然被墨拖着有些狼狽。
莫月清黑了臉。
左朗月卻毫不在意。徑直跪在莫月清的面前,“請王恕罪,朗月只是不希望有人在您面前放肆。”
柔妃又開始撒嬌,“王爺,朗月姑娘說的是,這女人太不識好歹了。”
莫月清心底倒是了然和悲哀,沒想到,他身邊的人個個心思深沉狠毒。
左朗月出現的太蹊跷了。
“柔妃,不打算跟本王解釋下為何左朗月會出現在這裏,為何要對蒼姑娘狠下殺手嗎?”莫月清面無表情。
“王爺,這個女人胡說八道,污了王爺的耳朵,王爺和映香閣交好,這朗月姑娘想必也是為了王爺好。”柔妃微微低頭,姿态優雅,露出白淨的頸部。
左朗月接話,“柔妃娘娘說的是。”
莫月清臉上,卻湧現殺機!
“柔妃,看來,你瞞了我很多事情。”
冷玉婵打了個冷顫,“沒有,王爺,我絕對沒有瞞你什麽事情。”
蒼瀾打岔,“莫月清,你找我們來,不會是讓我們看你和你的妃子恩愛的吧。”
莫月清狂妄大笑,“許久不見,姑娘還是這般可人。”
一句話,不止柔妃氣的發抖,喬晟陽也隐隐爆發。
蒼瀾拍拍喬晟陽的肩膀,“既然你跟我打馬虎,那我也沒辦法,我就來說說我所知道的。”蒼瀾毫不在意繼續說,“柔妃,想必就是天都府韓啓天之後吧。更是映香閣之主冷玉婵對嗎?”
“你胡說什麽。”柔妃厲聲喝。
“你手上不是有關山令?”
“你說這個嗎?這是本王的東西。”莫月清又把之前柔妃塞到他懷裏的牌子翻出來,“本王的确是從映香閣手裏拿到的關山令,冷玉婵要我替她殺一個人。”
“誰?”
莫月清似笑非笑,眼神飄到齊司浩的身上。
蒼瀾不解,“怎麽會是齊司浩?”
莫月清道,“齊司浩殺了柔妃的父母親。”
齊司浩倒是哈哈一小,“因為這個。”說完,用胸口巴拉出一張紙條。
蒼瀾一把搶過紙條,“關山令一事,我要整個武林陪葬,冷玉婵!這,這不是冷玉婵寫出來的東西嗎?”
“沒錯,一年多以前,我無意間遇見一個人被追殺,而那個殺人者身上掉落了一張紙條,只是他忙着殺人,疏忽了,我拿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江湖上已經有了關山令的各種傳言。我沒敢聲張,但是終究還是被冷玉婵察覺了,畢竟那時有不少人看到我在那邊逗留過。我開始遭到暗殺,所以師傅才讓墨來保護我。”齊司浩燦然一笑,“你們一定不知道,墨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鬼面狂劍。”
蒼瀾倒是知道,江湖中呼聲最高的,除了雲傾寒和蕭無聲之外,就是鬼面狂劍,此人行蹤成謎,行走江湖總是戴着一面鬼面具,劍法卓絕,身法飄忽,難怪剛才墨的身手比以前在岚鏡山莊看到的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原來這家夥藏拙。
“冷玉婵,你不是一心要除掉我嗎?可惜啊,我沒那麽好殺。”
莫月清看向冷玉婵的眼神殺意隐現,估計也是,一個王爺,向來自視甚高,本來打算利用別人,卻反過來被人利用,難怪心裏會陰暗如此。不過蒼瀾沒心思思量他們的事情。
“冷玉婵,你是韓啓天之後,利用關山令之事,讓江湖風起雲湧,甚至,想要除掉這個國家的君王,不是嗎?”蒼瀾似笑非笑,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棄。
冷玉婵冷着臉,“你胡說八道,想除掉君王,你以為就憑我區區映香閣嗎?”冷玉婵掩飾不住心裏的冷意,蒼瀾臉上莫名的了然讓她心驚,到底這個女人知道些什麽,冷玉婵索性扯開臉皮,莫月清暫時還動不了映香閣。
“誅天血魔陣法。”
冷玉婵一瞬間臉上的驚愕和壓抑突現,只是她隐藏的功力很深,要是蒼瀾一直緊盯着她,恐怕也會疏忽。
“誅天血魔陣法,蒼姑娘,這是什麽?”莫月清問。
“你應該問冷玉婵。”蒼瀾沒好氣。這種男人,真是到哪裏都拎不清。
莫月清索性不開口了。
“那是什麽東西,從來沒聽過。”冷玉婵道。
“你既然身在這裏,那麽這陣法一定布在此地,傳聞,誅天血魔陣法,需要一至陰至陽兩人引發陣法,而你,就是其一吧。”
“你!”冷玉婵徹底慌了,瞬間飛袖武器,內力灌注于袖身,寬大的袖子堅硬如鐵,飛快向蒼瀾掠來。
“定身咒。”蒼瀾微側過身,瞬間讓過最大的殺機,瞬間伸手,指尖光芒一閃。
‘碰’一聲,冷玉婵摔落在地,她發現,她的身體完全動不了了。
“你做了什麽?”冷玉婵怒叫。
“你最大的失誤,就是太過自負,我想,你之所以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是想要我們看到我們死的會有多慘對嗎?傳聞誅天血魔陣法一旦發動,人間将會被血浸漫,白骨累累。”
冷玉婵這時才發現自己錯的很離譜,她應該發動了陣法之後,再來找他們算賬。
蒼瀾也不理冷玉婵,“你們把這個女人看好了,必要的時候,殺了她!”蒼瀾對齊司浩和岳家父子交代。
“寒遲,能追尋半妖靈力的氣息嗎?”暗之妖消失了,只有這似有若無的妖氣散在空氣中,只有身為妖族的寒遲,才能清晰的追蹤到痕跡。
衆人聽了蒼瀾的話,不解的看着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趴在地上的軟骨頭貓。
寒遲睜開眼睛,站起身,抖抖身體,然後,變大了。土黃色的毛有了光澤,威風凜凜如同一只老虎。
“姐姐放心,交給我吧。”清冽的少年聲音,寒遲已經很久沒有開口了。寒遲舒展身體,飛身竄了出去。
“跟上寒遲。”蒼瀾只招呼了身,便緊跟在寒遲身後。
寒遲倒是顧着他們的速度。
“瀾姐,這貓?”莫風蹭到她身邊。
“寒遲,是他的名字,是只修行了六百年的小妖。”
“六百年還小啊?”莫風驚愕。
“在妖的世界裏,六百年也只是能剛剛化形而已,當然還是個孩子。”蒼瀾解釋。
“原來如此。”莫風恍然,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也不再問。
旁人縱然滿腹疑問,但也知道此時,并非詢問之時。
寒遲帶領着衆人最終到了一塊空地。
那塊空地,地上被染上了顏色,十二個方位擺放了十二具屍體。
“爺爺!”岳冷簫剎時哭出聲。
蒼瀾一把拉住他,順勢将他推到岳青海身邊,目光凝重,“你們現在全部給我走。”說完,從懷裏取出匕首,铿然一聲,匕首出鞘,星光反射,匕身上微弱的光閃現。靈力游走,瞬間,滅魔刀現,蒼瀾揚刀,巨大的刀影将十二具屍體全部籠罩。
突然,一束黑氣狠狠裝上倒影,倒影剎時縮小了一倍。
蒼瀾也不在意,狠狠将刀劈下。
五具屍體直接灰飛煙滅。
“你做了什麽?”岳冷簫一把揪住她。
對面那人揪住這空擋,又是一道黑氣。
蒼瀾掃到那股黑氣,卻掙不脫岳冷簫的鉗制,岳冷簫擋在她身前,那股黑氣直接鑽入他的眉心。
蒼瀾手上薄光覆蓋,一掌将岳冷簫擊飛,果然,入魔的人類根本抵擋不住靈力的侵蝕。
岳冷簫此時臉色非常難看。黑氣在他臉上浮動,如同一尾狡猾的魚。配上此時微亮的天光,倒是詭異非常。
岳青海往岳冷簫跑去。
“寒遲。”蒼瀾喚。
“是。”寒遲身形一閃,已經擋住了岳青海。
不等岳青海說話,蒼瀾便虛空一抓,将岳冷簫移送到岳青海身後,“寒遲,以你的妖力,驅逐這魔氣并不難,交給你了。”然後蒼瀾以靈力禦刀,滅魔呼嘯而出。
直逼對面那人,刀氣磅礴,将那人的黑布罩面給撕扯開。
“果然是你,陸中隐!”
陸中隐狂妄一笑,“小丫頭,沒想到,你居然能追到此地。”
“是冷玉婵告訴我,你在這裏。”
“什麽?”一看到冷玉婵乖乖站在他們身邊,陸中隐氣得發抖。
陸中隐雙手上,黑紅色的血如同霧氣一般,陸續升騰,萦繞在陸中隐四周,地上的屍體,除去蒼瀾毀掉的四具,剩下的八具全部化成了血霧。
衆人看得害怕,也只能站在一旁圍觀,這種時候,他們根本不能插手,一旦插手,現在還躺着的岳冷簫就是他們的下場。‘
寒遲膨脹的身體散發出妖氣,圍繞着衆人形成小小的結界。結界布成之後,寒遲變成原先的樣子,走到莫風的腳邊趴下。
身後結界凝成,蒼瀾繼續道,“冷玉婵是韓啓天的後人,你也是韓啓天的後人吧。”
陸中隐沒說話,只是以眼神示意她繼續。
“從一開始,你就以紅顏為引。目的是除掉喬晟陽,可惜失敗了。再後來,你意圖讓陳家後人卓非以迷幻境除掉我們包括雲傾寒,嫁禍蕭無聲,還可以重創浮雲堡。我說的對嗎?而誅天血魔陣法要求十二人屍,半妖的心頭血,魔之靈力。三者融合便可開啓上古第一魔陣,我說的對嗎?”
陸中隐終于哈哈大笑,“小姑娘你懂的不少,繼續。”
“冷玉婵想除掉齊司浩,齊司浩的表妹少時因病而亡,因緣際會成為半妖。你很快知曉,目标便鎖定在葉琉璃身上,葉琉璃眷戀人世,熱愛家人,所以,她的心血有執念,更利于開啓誅天血魔陣法。但是你不能取她的心頭血,所以,陳家就成了你所利用的對象,我說的對嗎?”
“你好像看到了一樣。”陸中隐感嘆。
“因為,當我肯定了一件事之後,以上我所說的,就順理成章了。”
“是什麽?”陸中隐好奇。‘
“我在追尋的暗之妖,它的氣息從這個人間消失了。”蒼瀾解釋。
“這又跟我有什麽關系?你又因何因為這件事情,而猜出我和冷玉婵同為韓啓天之後?“陸中隐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眼神明亮自信的小姑娘死了會很可惜。
“千萬別用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我,因為我不會死。”
“你就如此肯定?”陸中隐反問,這次他想笑。
“對。因為你是魔。”
這下,陸中隐真的笑了,笑得肆意笑地狂妄,“你為何說我是魔,我明明就是人。”
蒼瀾銳利的眼神直接盯住他的手,“擁有血魔之手的人,也能夠稱之為人,融合暗之妖魔力的人,也能夠稱之為人?”
“你說的暗之妖,是那個一團黑氣的怪物吧。”
“對。”
“他早就死了,身為一個怪物,他太笨了。”陸中隐鄙夷。
“可惜。”
“可惜什麽。”陸中隐追問。
“暗之妖接近兩千年的魔氣,到了你的身上,就成了血魔之手,你可知道,在魔界,這是最低等的能力。”
“你到底是什麽人?”陸中隐厲聲喝。
“現在問,太遲了。”蒼瀾話音未落,枷鎖七重境如狂濤一般怒吼而起,淩空懸着的刀影被光芒密布,将方圓幾裏照亮。
陸中隐如同野獸一般吼叫,聲音貫透身後的林子。
血魔之手瞬間逼近,蒼瀾已退,枷鎖七重境瞬間結成繭形,然後有如同鐮刀一般的光沖天而出。
“啊。”陸中隐慘叫,癱坐在地上,不遠處,是被割開的斷手,黑色的血散了一地,斷裂處人皮看着人頭皮發麻。
“小瀾,你沒事吧。”喬晟陽幾步走到蒼瀾面前,緊張的将她看了好幾遍,“幸好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情啊。”蒼瀾笑。
“陸中隐,你去死。”劍光一亮,眼睛被光刺的忍不住眯住。
“岳堡主,請冷靜。”等蒼瀾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喬晟陽已經阻了岳青海。
“你去哪”蒼瀾問正離開的陳允之。
陳允之背對着她,揮揮手,風姿卓然,“既然沒事了,我陳家也不管這些了,為了個鬼曲譜,差點沒搭上整個陳家,我回去清理門戶。”
“小叔。”冷玉婵這時如同落魄的孩子,哭的傷心欲絕。
陸中隐的斷臂處,黑色的血不斷湧出。
“你救他,救他啊,我求你,我把關山令給你,我不要了。”冷玉婵一邊哭一邊哀求蒼瀾。
蒼瀾搖頭,“他是被魔之力反噬,我無力救他,除非天神。”蒼瀾嘆口氣,解開冷玉婵身上的定身咒。轉身離開。
岳青海和齊司浩也扶着醒來的岳冷簫跟着離開。
天光大亮,碧藍色的天空遼遠蒼涼。
微涼的風吹過,帶起一陣瑟縮。
身後悲痛欲絕的哭泣聲一直持續,漸漸微弱。
肩膀上一暖,頭一低,便看到一件長衫裹在她身上。
“你不冷啊。”蒼瀾這時的話,極其溫柔,莫風聽了忍不住一抖。
喬晟陽搖頭笑,“你不冷就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