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吃?”蒼瀾看兩人從坐下到她吃晚飯連碗都沒碰。

莫風不滿,“瀾姐,我們早就起來吃過了啊。“

“哦。”

莫風嘟囔,“每次你都愛睡懶覺。”

“小風兒你說什麽?聲音那麽小。”

莫風一個勁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那走吧。”蒼瀾站起,立刻又有侍女端了盆水到她面前。

蒼瀾尴尬抽抽嘴角,侍女不依不饒如同木樁,蒼瀾只得淨手,随即又一個侍女捧着擦手巾等着她。

拐出院落的時候,莫風才憋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麽笑什麽。”蒼瀾忍不住鄙夷,德行。

“瀾姐,被人服侍周到的滋味怎麽樣。”

蒼瀾直覺跟中了詛咒一般,忍不住身子打了個寒顫,“別說了,光想想都覺得痛苦。”

浮雲堡很大,他們剛出了住的院落,就有人來領路,來人四十上下,太陽穴突出,身形健碩,是個高手。

這浮雲堡,當真是高手如雲。

可惜她沒興趣,因為她不懂武功。

“堡主。蒼姑娘來了。”領路人将蒼瀾三人領進正廳。

岳青海親自倒了杯茶水端到她面前,殷勤道,“姑娘,請用茶。”眼神殷切熱情。跟昨日判若兩人。

“堡主,您太客氣了。”蒼瀾四下張望,這裏只有岳冷簫和齊司浩,剩下的人一個沒到。

岳青海看蒼瀾四下張望,便解釋道,“寒蕭陪着她妹妹,至于跟着姑娘來的兩位姑娘,我已經派人照顧,姑娘無需擔心。”

蒼瀾接過茶水,順着岳青海的指引坐定,剩下幾人連忙跟着坐下。

這種衆星拱月的滋味,太難受了!

“姑娘,岳某多謝姑娘相救之恩,小女如今已經無礙。”岳青海感激道。

“岳堡主,我希望能夠詳盡的知道此事。”

岳青海長嘆一聲,“也是老夫造孽啊。小女和韓雲瑞相愛,只是這韓雲瑞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家世也根本無法與浮雲堡想比,老夫本就不看好,于是便準備給小女另外擇婿定親,哪知道,三日前,兩人居然私奔,老夫派了不少人,終于在關山一帶找到了他們,結果,小女突然昏倒,老夫請了大夫,大夫診脈說是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老夫氣不過,便将韓雲瑞關在了浮雲堡地牢,小女就不吃不喝發脾氣。老夫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哪能真餓着她。木已成舟,還能怎麽樣,老夫這張老臉還是要的,于是便開始準備給他們舉辦婚禮。結果,老夫感覺到小女不對勁。”

“可是岳小姐殺了人?”

“姑娘能力過人,想必也知道一些,小女醒來的當天晚上,老夫正準備去看看她是否就寝,結果,結果就發現,她活活掐死了一個侍女。”岳青海一想起當時的情況,就覺得後怕,他女兒蒼白泛青的臉,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哪裏還像是正常的人?

蒼瀾問,“所以,在我們來之後,你希望喬晟陽替岳小姐診治?”

“是的,冷簫跟我說,要請喬公子來住幾日,老夫就有了希望,只是這幾日,老夫請了很多大夫,都沒人能夠說出一二來,所以……”

“所以即使你寄希望于喬晟陽身上,但是卻無法篤定,喬晟陽是否有能力能救你女兒?”

“姑娘高見,只是老夫沒想到,姑娘有驚天只能,老夫再次多謝姑娘相救之恩。”

“蒼堡主,如果你真要謝我,到時候邀請我參加岳小姐的婚禮就好。”

岳青海一愣,随即連連點頭,“一定。”

“堡主,下人求見。”之前那個領路的人,再次出現。

“霍管家,讓他進來。”

“是。”霍管家退身出去。

“屬下拜見堡主。”來人穿一身勁裝,看着就是精明幹練之人。

“說。”

“屬下一直在追查大小姐之事,發現她們是被人慫恿,才進了關山。”

‘啪’岳青海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是何人?”

“是殘劍山莊的人,他們答應保護小姐和韓公子出逃。”

“雲傾寒!”岳青海目光一冷,殺氣隐現。

蒼瀾接話,“不是雲傾寒。“

“蒼姑娘何意?”

“是陸中隐。”

岳青海不解,“這陸中隐在江湖中有些盛名,怎麽可能?”

蒼瀾想了想,還是将一切告知岳青海,如今她們身處幽州,如果關山令之事是真,那麽此地便會至少有三方勢力集結,映香閣、陸中隐還有浮雲堡。

“我想先問下岳堡主的态度,請您詳細告知。”蒼瀾目光深沉,鄭重其事問。

岳青海接話,“姑娘請講,老夫當如實相告。“

“我們自殘劍山莊而來,陸中隐說他查出關山令其實在映香閣手裏。”

“怎麽會?”岳青海詫異。

蒼瀾接着說道,“而喬晟陽曾經和映香閣左朗月接觸,她讓喬晟陽別插手此事,所以我覺得,陸中隐所說的關山令在映香閣手裏這件事情,八成是真。而朝廷可能也會插手此事,因為此前莫月清王爺曾經假扮一個伶人在我們身邊,可能也是為了追查這件事情,在殘劍山莊的時候,陸中隐勾結陳家,布下迷幻境,意圖将雲傾寒連同我們一網打盡。所以,我覺得,此事,陸中隐絕對牽涉甚深,我希望如果有事發生,岳堡主能夠相助。”

岳青海沉默不語,蒼瀾說的每一個字都震動他的心,關山令,到底要牽連多少人。

“堡主,有急信。”有下人急急忙忙進來,也顧不得禮數。

岳青海拆開,瞳孔收縮,蒼瀾看得分明,他的鼻尖滲出了汗。岳青海臉色發青,捏着信的手青筋暴起,“好一個好王爺,好一個映香閣。”

沒人接話。

好一陣,岳青海平複心态,将手上捏着的信件遞到蒼瀾面前,“姑娘,你看下吧。”

蒼瀾移步接過,又坐回去,和喬晟陽一起看信。

“岳堡主,明日辰時初,關山無悔崖一聚,請蒼姑娘務必賞臉,會有你們感興趣的事情,莫月清。”蒼瀾戳戳紙,“莫月清這人抽風了?既然有拿到寶藏的機會幹嘛還找我們去,難道是要一網打盡?”蒼瀾開始腦補。

喬晟陽奪下信紙,“小瀾你想多了,莫風乃禦賜的姓氏,莫月清膽子再大,也不能傷及莫風分毫,所以明日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蒼瀾整個晚上都沒能好好睡着,第二日早早地起了,大大的黑眼圈,迷蒙茫然的眼神。等莫風來敲門的時候,黑眼圈吓了他一跳,“瀾姐,你沒事吧,昨晚沒睡好麽?”

蒼瀾穩了穩眼神,“嗯。”然後瞅了眼天,天剛蒙蒙亮,離七點還早着呢。

看到蒼瀾看天,莫風連忙道,“岳堡主準備了豐盛的早點,而且浮雲堡離關山有些遠,要早些出發。”

“好。”蒼瀾夢游一般跟在莫風後面。微涼的風拂過,漸冷的秋天已經到了啊。

飯廳內,一桌子的早點前所未有的豐盛,四周的臺子上點滿了燭火,岳青海臉色灰敗,絕望。

蒼瀾再看,就連喬晟陽,也是一臉凝重,莫風沒心沒肺笑,“這麽多好吃的,瀾姐我們有口福了。”

岳青海将他們引入座位。

一群人相繼坐下,岳家這桌子大的過分,圍起一桌子也不嫌擁擠。

“吃吧,吃完還得趕去關山。”岳青海招呼,率先端起碗。

這一頓,氣氛卻凝重得如同最後的一頓,岳如煙被魔氣附着,岳青海此次定要找陸中隐算賬,而還有個不知道底細的王爺和映香閣,怎麽回事。

難道,映香閣,真的是幫朝廷在做事。

那半妖葉琉璃,陳允之為何要煉化她的妖力。

陳家雖然講究入世,可陳家,也有條不成文的規定,殺妖,但是絕對不禍害妖。他們和蒼家其實也差不多,只不過蒼家更喜歡除魔而已。妖的話,屬于靈氣非常的生靈。

葉琉璃只是半妖,人類的身體,所以陳允之不應該動葉琉璃,但是陳允之偏偏要煉妖。、

莫不是,葉琉璃也跟此事有關?

蒼瀾面上不動聲色,腦子卻在飛快運轉,從她初到越珂,到現在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如同無聲字幕般回放。

不對,不是暗之妖!

暗之妖雖然名字裏有個妖字,但其實,暗之妖屬于魔,在魔物的世界裏,只有力量才是它們最終所追求的,能布下如此彌天大網的人,絕對不是暗之妖。

她終于知道事情的不對勁之處了,她從很久之前就無法察覺到暗之妖的氣息了。

蒼家後人對于氣息的把握,天生靈覺就過人,所以強盛的魔氣,不可能一點也察覺不到,那麽只可能,是一個原因,暗之妖已經從人間消失了!

蒼瀾恨不得錘死自己,怎麽會這樣,竟然造成這麽大的疏忽!

穿越過時間結界,暗之妖的力量起碼要虧損掉三分之二,難道,真是被人殺了?是陳家?

不可能,蒼瀾第一個否決這個想法。

陳允之已經透露,陳家插手是想要鬼曲譜。

陳家向來和妖鬼不對付。

半妖!

失蹤的人!

蒼瀾的手抖了一下,碗裏的燕窩差點撒了出去。怎麽可能。

瑤光古卷上記載過,誅天血魔陣法!

蒼瀾臉色徹底白了,唇如紙,單薄無力的顫抖。

喬晟陽一驚,連忙穩住她的肩膀。

“小瀾,怎麽回事?”

“晟陽,是……是誅天血魔陣法,是誅天血魔陣法,怎麽辦怎麽辦?”蒼瀾的心,如同鋼絲一般被吊起,勒緊。

喬晟陽看着蒼瀾驚恐害怕的臉色,心疼不已,“小瀾,別慌,誅天血魔陣法是怎麽回事?”

“是啊,瀾姐,這什麽奇怪的名字?聽着似乎很厲害。”莫風好奇。

蒼瀾苦笑,“誅天血魔陣法,乃當年魔神蚩尤對抗軒轅黃帝的血之陣法,集十二人屍,以半妖之心血,魔之力為牽引,十二人屍化為血水,将人間淹沒為血之地獄!”

“怎麽可能?”玉秀一把捂住嘴巴,将差點就脫口的尖叫壓制。

‘咣當’一聲,岳家幾人全部煞白了臉,岳寒蕭更是控制不住,“那我爺爺他……”岳寒蕭直覺遍體生寒,眼底抖動的恐慌觸目心驚。

蒼瀾黯然搖頭,“如果真的是誅天血魔陣法,那麽他們都沒可能活着了。”

岳家父子三人全部失魂落魄。

“瀾姐,這誅天血魔陣法,真有那麽恐怖?”莫風不死心。岳家父子三人看着她,臉上混合着期待和絕望。

“上古時期神魔之戰,我如何能知,我蒼家的瑤光古卷上雖然記載了不少關于上古時期的事情,當年軒轅黃帝要是憑借上古第一神兵軒轅劍,打敗魔神蚩尤,恐怕,這個人間,也會重歸萬古洪荒。”蒼瀾略微停頓,然後繼續道,“蚩尤,乃上古第一魔神,他所創造出的誅天血魔陣法,你說會不會恐怖?”

莫風沉默,他一直以為他所生活的世界,雖然總有很多壞人,但是卻不會有這麽恐怖的事情發生。

“那瀾姐,真的沒有辦法了?”

“也許。”

“什麽意思啊瀾姐你說清楚。”莫風着急。

“當年布下誅天血魔陣法的人,是上古第一魔神蚩尤,但是當年蚩尤已經死去,魔兵被驅逐出人間,封印于無間界。要打破人間壁壘,就要穿透三大結界,天地結界,人間結界還有妖魔結界,但是以魔兵的力量,是不可能打破人間壁壘的,因為他們不是蚩尤。所以,現在布的誅天血魔陣法,威力上要減弱很多。但是具體是什麽樣子,得去看看才能知道,我們趕緊走。莫風,玉秀、小月。”被點到名的三人不解的看着她。

蒼瀾咬牙,“包括喬晟陽,你們都留下,如果真是誅天血魔陣法,你們去太危險!”

“瀾姐,你胡說什麽呢,危險,危險你就不讓我們去,那你也別去。”莫風大嚷。

“莫風。”蒼瀾怒吼,“你聽話好不好,姐姐不希望你有事。”

“我也不希望姐姐有事!”莫風更大聲的吼,淚水磅礴。

喬晟陽手一翻,死死拽進她的手,堅定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妻,黃泉路上我們一起走。”

然後,喬晟陽喚了丫鬟取了紙筆,給家人留書。

岳青海招手,讓人将桌子收拾幹淨。

莫風看喬晟陽留書,也跟着嚷嚷,“拿紙筆來,我也要給我爹娘留書。”

蒼瀾淚眼婆娑,看着面前這群人,真傻啊,為什麽要去死呢,活着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麽。她的心好疼,如同被刀絞着一般。

“好了,我寫完了,喬大哥你寫完沒?”

“嗯。”喬晟陽笑着風淡雲輕的吹着墨,然後慢條斯理的将信裝進信袋裏,放在桌上,莫風跟着将自己的新放在喬晟陽的新上。跟着是玉秀,她是寫給她哥哥的。然後是齊司浩,他寫給他的家人。

喬晟陽将一疊信交給身後的丫鬟,“如果我們都回不來,将信送出去。”

小丫鬟緊張的點頭。

他們都是一群倔強的人,蒼瀾知道,她無法改變他們的決定。如果到時候,真的有危險,她只能用蒼之約束,打破空間約束,将他們移送走。

蒼瀾擡頭看遠處,目光迷離而留戀,哥哥,沒想到,我到這裏,卻是為了見你最後一面,希望你和穆野幸福快樂。

一行人頂着迷蒙的天往關山行去。

關山不高,但是卻綿延彎曲。

大部分人都還在睡夢中,蒼瀾安靜沉默,馬蹄聲在這寂靜中格外嘈雜。

遠遠看見,有人靠着一家布莊門口,姿态悠閑。

喬晟陽一緊缰繩,馬乖乖的加速走到那人近前。

“陳允之,你閑的蛋疼了嗎?大早上不睡覺在這站樁?”

陳允之的臉,在這迷蒙天光裏透出隐隐的仙氣。

“姑娘只是能說,我也是在等姑娘啊。”

“等我。”蒼瀾冷笑。

陳允之揚揚手裏的信,那上面的落款讓蒼瀾心裏一顫。

陳允之得到驗證,呵呵一笑,“姑娘想必也收到王爺的信了吧,不如我們一道?”說完,厚臉皮爬上了馬車。

岳青海為了方便玉秀和小月,帶了一輛馬車出行。

陳允之倒是很懂事,規規矩矩坐在駕車的墨身邊。

岳青海死活不同意岳寒蕭也跟着他一起來,岳家這代就兩個男兒,如今岳冷簫跟着岳青海來了,如果這兩人都回不去,岳家終究需要人主持。

齊司浩從一開始就不願意帶着墨和玄,怎奈兩人死活要跟,齊司浩只帶了墨。

這個墨,倒是從她視線裏消失了很久。

蒼瀾掃了一眼,還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摸樣。

漸漸的,山路開始升高,但還很憑證,走了快半個時辰了吧。

蒼瀾又看天,早上天光亮的快,青灰色已經淡下去很多。

又走了一刻鐘,山路開始陡了起來。他們将馬車和馬匹幹脆栓到了路過的林子裏的一戶房子那,許是進山的獵人的居處。

山路兩邊是茂密的樹林。

蒼瀾将一直抱在懷裏的寒遲放到地上,寒遲抖了抖小身子,甩甩毛,精神抖擻的跟着走。

莫風抽抽嘴角,“瀾姐,你怎麽到哪裏都抱着貓?”

蒼瀾意味不明的看着寒遲,“也許,我們需要它。”

莫風索性不搭理她了,需要一只貓,那還不如需要我莫風呢。

“來了啊。”

山路忽地平整,蒼瀾略眺望,已經是半山腰了啊。

前面是崖壁,崖壁邊上站了兩個人,男人半抱着懷中的女人,聲音悠揚清晰的傳到他們耳朵裏。

暗處有好幾道氣息,蒼瀾皺眉,“莫王爺!”

男人笑,擁着懷裏的女人轉身。

果然是莫月清,依然是那副狂妄不羁的姿态。

他話裏抱着的女人,嬌柔可人,一雙含情脈脈的雙眸尤其出彩。

“在下莫月清,這位是本王的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