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足的休憩過後一個好處就是意志薄弱期間段模糊的記憶又一點一點回來了,梭朗記起那個河邊撿回一條命的男人說過一句話,大致是對前面這個莊落的評論,話具體是怎麽說的他記不清了,但記得肯定不是什麽好的評價。
他的肚子也不感到饑餓難耐了,這種叫“甘難果”的果實還真是管用,他又記起那個人說這種果實在莊落裏的路邊多的是,他可以采摘一些留作備用,體積這麽小,不占地方,真是好東西啊,梭朗想着,那個從鱷魚嘴裏逃脫一命的人的話他目前只記起了這麽多,還有一句比較重要的他根本沒有印象了…
走進莊落他就感受到裏面本土人向外來流浪之人投過來的深深的惡意,這種惡意在眼神中就可表現得淋漓盡致。莊落的布局大體就是一條寬闊的黃土路蛇形延伸,偶爾分出兩個岔路,路兩旁建造的村民住宅大都是一層的平房,零丁幾戶二層和三層的建築一看門面就知是大戶之家,雇傭很多女仆和男傭、沒事舉行個宴會的那種,不過在路上行走的人尤為稀少,大白天比在夜晚還寂靜。
這裏給梭朗的整體感覺是空落落的,就像一陣奇異的旋風席卷而過,沒有對牲畜,居民和房屋造成破壞,但是卷走了這裏的一切生機。
路邊很多大石頭,流浪者各自都占據一個自己覺得靠着和躺着舒服的作為自己在這個莊落的一席之地,以石頭為中心方圓一米之內不允許其他的和後來的流浪之人侵犯。
他即将路過一個流浪人,他覺得這個人的表情怪異…閉着的雙眼又沒有完全閉合,可以從縫隙中看到這個人的眼白向上翻着,睫毛顫抖着,光看這雙眼睛以為這個人要死了,再往下看這個人面部的整體表情,卻是很享受的,嘴角微彎,笑靥生羨。這個人的四肢異常地放松,跟被抽去了骨頭的整副皮囊軟塌塌地仰面鋪在大石頭上,在這副散發着汗臭的皮囊的腳邊散布着幾顆棕色果核。
梭朗繼續向前走,又路過兩個像剛才那樣的,還有一個沒睡覺的,那個人像個猴子似的滑稽地蹲在石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當他走過那人的時候才發現那個人其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朝他來的方向望得失神。
忽然一個房子裏咋呼了兩聲女人的嚎啕,兩個壯漢推開門攘着一個男人出來,他們兇狠狠地将那個男人推攘在地,稀疏的黃土随着他的慘摔塵土飛揚。
“唉呀!你為什麽要這麽糟踐自己呢?你怎麽就這麽可惡,這麽可恨呢!”女人高聲嚎啕着,仿佛在她的世界裏天已經塌下來了。
“我只是好奇,真的沒有故意要傷害你啊!”
“好奇心害死貓知不知道的呀?你滿足了好奇心有什麽用呢的呀!”
這種一方不斷埋怨和指責、另一方不斷求得原諒的對話此起彼伏,兩個壯漢大概是女方的哥哥,站在一旁試圖用眼神将雙方中間隔開一道門,只要男方稍有一點向前靠近的架勢他們就及時地兇相畢露,警告他,他已經不配再靠近她了。
是對妻子的不忠吧…梭朗心裏想着,他沒有多作停留,這種事情是屢見不鮮的。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它的惡果,你的兩只眼睛都沒有見識過它的厲害嗎?你怎麽還敢碰它呢的呀?你怎麽?發傻呢的呀…”
載着女人嚎啕指責的空氣飄在梭朗的身後,梭朗感覺還是怪怪的,似乎有着跟自己的某種牽連,可這種牽連感又顯得多麽離奇古怪。
———-
———-
特殊的境況下很在意的事情也可以暫緩壓在心底,等日後某一天時機适宜了再拿出來弄清楚,煥-汀就抱着此種心态再也沒就墓埃的身份和過去詢問什麽。現在的重點是吸血鬼,他們跟蹤的這個吸血鬼走了很長一段路,期間沒碰上其他任何人。
“你确定這個不是一個落單的大象嗎?說不定他只是要一個人前往一個沒有其他同類在的地方,安靜地死掉…”煥-汀懷疑地盯着前方,走了這麽久,不像是要到吸血鬼密布的生活區。
墓埃下嘴唇向裏收了收,“你的想象力還挺豐富,一個落單覓死的大象死前還不忘享受一頓?”他同時掏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那塊琥珀沙漏瞧了一眼。
“可我們跟着他漫無目的走了一個多小時。”
“相信我,親愛的,吸血鬼要是存心去一個地方就不會用走的,他在散步,就像你吃飽了覺得想走走路,消消食,見見朋友,明白?他這就是來見他的同類的,快了,做好迎接一大波吸血鬼的準備。”
煥-汀信他了,因為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排影子蓋過了她和墓埃的,背後蜻蜓點水的輕落之聲連續傳入耳中。
墓埃悠揚地轉過身,身子先向前一傾,仔細探瞧了短暫後又向後一仰,煥-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心裏肯定早打算好了應對的計策,她心裏便沒了特別的忐忑,同時有些許譴責自己生出了這種懶惰的依賴。
男男女女二十幾個圍住他們兩個,這個場面讓煥-汀想起了前不久她做的那場關于吸血鬼的噩夢,不禁涼到了指尖。不過她總算見識了吸血鬼的真容,和她夢裏的還是不太一樣的,她以為的那一副副和食淚人一樣慘白的面部上不光只是慘白,鼻梁兩旁對稱的重重的黑眼圈,棕褐色眼球被襯得暗淡,卻有神,她本以為那眼睛應該是充血的,後來才知道只有當他們身體機能處于饑渴的階段才會這樣。每個吸血鬼的骨骼都很高大,但是瘦削,他們身上從不長多餘的肥肉。從一兩個把手放在下巴上審度兩個外來人的吸血鬼上,煥-汀察看到他們的手指關節凸出明顯,指甲泛黃,比正常人的長,但也不至誇張,其實對于煥-汀,她注意力放的最多的在這些吸血鬼的嘴上,她一直在驚懼地從每一張微開的嘴裏打量着用來撕扯獵物皮膚的尖牙,但是她沒有看到。
“嗨!”墓埃看起來毫無壓力的走近他們中的一個,“哥們,這是哪兒?”他心裏當然清楚這是哪兒,只是在按照他慣常的處事套路出牌,并露出他标志的禮貌性假笑。
“是你們後悔該來的地方。”那個被墓埃試圖通過交談打開豁口的吸血鬼說道。
這時一個面色傲慢、舉止僵冷的吸血鬼從種群後現出身,他雙手背在身後,下巴高傲的上揚,上眼皮耷拉着至少遮住了眼睛的一半,更反襯出他眼睛的大而空洞,那是一雙浸泡過毒藥的眼睛,充斥着各種複雜情愫。
“嗨,你應該就是賴斌-德那,我聽說過你,我…”
墓埃的話還沒說完,這位吸血鬼頭目已經有對他感興趣的獵物展開攻勢的趨勢了,他蹿到了煥-汀面前,幾乎就是一瞬的時間,這一瞬連眨眼都不夠用。
“先別這樣…”墓埃回身準備攔擋吸血鬼賴斌-德那,煥-汀放在劍柄上的手伺機而動…突然在她身後一棵楊樹枝上跳下滿嘴棕白胡子的又一吸血鬼,這一刺激促使她迅速拔出了淚竹,開始轉換角度前後左右各個方向做好提防,在找到有确切性進出未知領域的方法之前她決不能允許淚竹有一丁點意外被留在這裏,那樣她就将再也沒有機會找回它了。
“他們倆是我的客人,希望不用勞煩你和你的追随者們。”棕白胡子男人對着賴斌-德那說。
這個人物在這時候的出現倒是出乎墓埃的意料,他木楞地看了這位一眼,然後誇張地笑開了花,敞開雙臂迎将過去,“羅賓-伍偌!原來是你。”他熱情獻媚地要與這位擁抱,卻被尴尬的推開了。
“噢,墓埃,我和你還沒這麽熟。”羅賓-伍諾略顯生疏地瞧了墓埃一眼,目光繼續轉回眼前這一撮愛好圍堵外來人的小團體的頭目吸血鬼,“賴斌,人在我手上不會有差錯,那麽,我可以帶他們走了嗎?”與其說這是一種請問不如說只是在向對方打個招呼而已。
煥-汀和墓埃站在羅賓-伍諾的身後,注視着眼前一個個僵硬的軀體和冰冷的面龐。
吸血鬼賴斌-德那緊繃着臉皮,眼神就足以說明他是有多麽想立即殺掉和他立場對立的這個男人,卻又被什麽該死的東西緊緊束縛着。“我還能說什麽呢,你們自便。”
這夥吸血鬼竟然真的妥協離開了。
“羅賓,好久不見,你又瘦了。”墓埃笑着說道。
“你比上次見面老了不少。”這對墓埃顯然是種挖苦,羅賓-伍諾又看了一眼墓埃身邊這個還拿着劍、神經緊繃的女孩,“你似乎迫切的希望這把劍在這兒能派上大用場。”
墓埃跟着羅賓-伍諾轉身走去,別有意會地瞄了他一眼,“喔,這把劍的确會派上大用場,夥計。”
聽到墓埃這話羅賓-伍諾鄙夷地和他對視了一眼,又回過頭打量着煥-汀和她手中的綠劍,臉上嘲弄的笑容淡去了,就像看到某種不詳之後常人常有的那種表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