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中看到了她說的不是謊言,看到了未來不管怎樣,她都會選擇站在他這邊的決心。
如果不是這樣,她今日豈會寧死不屈?
深吸一口氣,赫連耀險險止住到了喉頭的哽咽,他低頭輕輕捧起她的手,在包紮厚實的布條上頭細細撫摸。
“你這麽怕痛,怎麽受得住這些?怎麽不幹脆聽他們的話算了?還省得挨這頓皮肉痛。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回天乏術了?”他輕聲說着,像是怕大聲一點也會弄痛她一樣。
“這些不算什麽啦!就算死了,至少也死得瞑目啊!我聽……聽人家說過,再怎麽樣都不能為
了自己要活命去害人的!”她一臉認真。
其實這話是她上輩子的娘跟她說過的。她爹就是因為不想勾結害人才冤死獄中,可她爹到死也沒後悔自己拒絕了那一次的收買,她娘更是對她諄諄教誨,說這樣才能活得心安理得。
這些話,她記到這輩子也沒忘,可她從不曉得,這些也是赫連耀的母妃臨死前對他說的一席話。
猶記得當年他母妃就是不答應配合當時正得寵的嫔妃陷害皇後,才慘遭毒手,死前只有他陪着她,她當時就對他說了這句話,所以他一直惦記在心。
如今從她嘴裏說出來,實在教他震驚又感動。
“王爺,那些人真的好卑鄙喔!身為朝廷重臣居然想謀害您,我要是真的幫他們送信,死了才會下地獄呢!”她想起他們的計劃就不由得一陣哆嗦。
“送信?”黑眸閃過一絲精明。
“是啊!他們拿了一封說能證明您通敵西戎國的信函,要我以您寵妾的身份向皇上揭發此事,我不從,于是就變成這樣啦!”阿寶晃了晃她那雙被包得像兩顆饅頭的手。
啊!還有她的屁股!
藍眼睛往下一溜,她就發現她不但是坐在他大腿上,屁股下還墊了好幾層棉被,難怪不怎麽痛。
看她提起那些酷刑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赫連燿很是不舍也很是無奈。
“王爺,您能不能讓人查出春梅她家在哪兒?”阿寶怯怯地提出要求。
“她勾結太尉府一事,我自會清算。”想到他居然讓只蟲子爬進來,差點害死他心愛的女人,他就恨不能将那人抄家滅族。
“我求您饒了她家人好嗎?春梅也是不得已的!她是為了她娘要看大夫需要銀兩,才答應他們
騙我過去,而且她并不知道太尉是那樣的人,不然也不會為了陪我一起回王府而慘死刀下了。所以
我想幫她照顧她娘,讓她走得安心。”
說着,藍眼睛就湧出了淚水。
她希望春梅也能像她一樣,重生到一個好地方,興許能過上幸福的一世。
“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了。”她這麽傻是真想讓他的心疼死嗎?
“嗯,謝謝您!”她用力點了點頭,抹幹眼淚,只不過等她視線一落回自己的手上就大嘆一口氣。“唉……”
“怎麽了?”他皺眉,發現自己很不喜歡聽她嘆氣,如果可以,他一定傾盡一切抹去她所有的憂慮。
“沒什麽,我只是想,我恐怕要好一陣子才能練字了。”她噘嘴道。
挨打是很難受沒錯,只不過挨打之後發現不能随心所欲做她喜歡做的事情,就更難受了。
“你傷成這樣,就只顧着擔心着這些有的沒的?”他真不知道該說她樂觀還是少根筋了。
“這哪是有的沒的啊!人家最近好不容易才學會……”她迅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耳根忽然發紅。
她怪異的舉動自然引起他的注意,然後他就想到前些日子常聿跟他報告的事。
就在這時候,一抹微笑悄悄爬上他的嘴角,他心頭的重量瞬間就消除了不少。
“你最近學會什麽字了?”黑眸閃閃,笑看着紅暈漸漸布滿過度蒼白的小臉。
他是明知故問,因為常聿早告訴過他,她每天都很勤奮地練習赫連燿這三個字怎麽寫。
“沒啊!沒什麽特別的!”她慌張地搖頭。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會寫我的名字呢?”他的調侃讓她的臉瞬間變成一顆紅蘋果。
她紅着臉的樣子真可愛!
“我我我沒事寫王爺的名字幹什麽啊?我會寫我自己的就好啦!”阿寶當然是不知道常聿把她學字的一舉一動,都跟眼前的人彙報了。
她紅着臉說謊的樣子也很可愛!
“哦,是這樣啊?可是我從常聿那聽來的好像不是這樣呢?”他不介意讓她的臉色更紅一點,畢竟她太蒼白了。
“原來您早就知道了?”噢!哪裏有地洞給她鑽?
“你也鐘情于本王嗎?”他這一問倒把她問住了。
他說也?那意思該不會是他一樣鐘情于她?
阿寶腦海裏還是一團迷霧呢,眼前人卻沒等她回答就自顧自說下去。
“本王也料想得到,不然你怎麽會犧牲自己也不想我被人謀害?”赫連耀笑得胸有成竹,眼底又一次漾滿溫柔。
原來跟心儀的女子兩情相悅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我擔心您被人謀害是因為……因為……”她結巴了。
她的确是因為傾心于他,才會甘願被人打得遍體鱗傷,可她當着他的面哪說得出口呀?她還要臉皮好不好!
“因為什麽?”他得意的笑在她眼中看來很是氣人。
“因為我怕凜王府倒了以後,我就吃不到那些免錢的山珍海味啦!”她理直氣壯,可惜這番口是心非的話也沒讓他的笑容垮下來。
“古靈精怪!還真不怕本王把你吊起來打屁股?”他眼底話裏都是滿滿的寵溺,讓她心頭又是一陣亂跳。
“拜托不要!我的屁股已經飽受摧殘了,再來一下我一定去見佛祖!”她狀似輕松的一席話卻讓他瞬間沉下臉。
“可是趙太尉指使的?”
“當然是他啦!雖然那個小胡子的胖子也有份,不過發號施令的基本上就是太尉大人!我現在才知道殘暴不仁說的應該是他才對,他讓人折磨我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眼睛還發着光呢!那樣子,我想起來都會做噩夢!”阿寶猛搖頭,拚命想把那恐怖的回憶甩掉,不過下一刻她就又被赫連燿牢牢鎖在懷裏動彈不得了。
“你這苦不會白受的。”他咬着牙,黑眸閃過陰狠。
“算了,我還活着就好了。”她壓根不想他冒險替她讨回公道。
他能來救她,還帶她回來,就已經很足夠了。
“想來您這王爺也真不好當。別說是應付太尉那幫人的暗算,我記得前一回您染了風寒,半夜發燒,就因為趕不及通報皇上,還是得整裝上早朝。想想您這樣的高官有時候還真不如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怕是做生意的,生了病把店門一關,天皇老子也叫不動,那種生活才自在逍遙呢!”
她自顧自滔滔不絕,顯然是有感而發,完全沒注意到他眼裏的沉思。
“倘若……”他倏地開口。
“嗯?”她終于住了嘴。
“倘若我許你一生的自在逍遙,你就願意一直待在我身邊?”赫連燿的黑眸牢牢鎖定她的藍眼睛,看着那裏面的情緒從驚詫到喜悅,再從喜悅到懷疑。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阿寶不敢奢想,更不敢問,可是盡管她什麽都沒說,他溫熱的唇還是輕輕覆上她的,靜靜回答了她心裏的疑惑。
至少在這一刻她是這麽認為的,他的吻好像是在告訴她,他也想要一生跟她在一起。
可事實證明阿寶想錯了。
盡管在她能下床走路之前,赫連燿都伴在身側,親力親為地照顧她,可是就在她雙腳可以自由走動的那日以後,她便與他漸行漸遠。
即便她還住在別院裏,可兩人見面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現在府裏人人都知道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召她侍寝,轉眼間她就成了凜王最不受寵的侍妾。
“果然是我在自作多情……”她的口氣裏有惆悵也有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