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岐安撫着有些狂躁的阿黃,看向岳桐,“你進去自己摘,要多少你拿多少走,這東西原本種着……也是你外婆當年的意思。”
這園子的來歷竟然是這樣嗎?岳桐還從未聽家裏人提到過。想到外婆的早逝,還有母親的早逝,岳桐忽然有一些煩躁,就像是七月的晴空忽然飄出一朵烏雲一樣。
不過既然艾蒿能驅邪,那她外婆早有準備,多種一些也是正常的,以備不時之需,何況有這麽一寬的一片地來種艾蒿,多多少少也讓雲水鎮的人多些心理安慰。
“那劉叔,我進去了,我弄兩捆回去就好。”
陸凡必須要盡早醒來,再過三日就是七月十五,那是一年中陰氣最重的一天,陰陽兩界大門會在那個時候開啓,人鬼不再殊途,你永遠不知道那天你遇上的是人是鬼,是游魂還是活人。
尋常的七月半,她能一個人解決,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不大可能了。魅必定會在那邊掀起一陣風浪,陸凡不在,她真沒有把握讓雲水鎮全身而退。
繞過籬笆,岳桐往裏走,發現艾蒿長得很好,正打算彎腰去折,被人拉住手腕,“我來吧,你還穿着裙子,不方便。”
陶栎站在她旁邊,看她停住了動作就把手收了回去,然後扶了一下眼鏡,“你要多少,差不多了你和我說。”
岳桐一怔,點了點頭。
“恩,好……那個,麻煩你了。”
“不會麻煩。”陶栎走進艾蒿從裏,彎腰把一株一株的艾蒿拔起來,不一會兒在籬笆周圍就堆起了一個小丘。
正好劉岐從前面的院子過來,牽着阿黃,“小陶你看着不錯啊,還以為你這縣城來的不會幹這活,沒想到還知道疏林,這樣每隔一株拔一點,到時看不出這塊地缺了一個口。”
陶栎擡手擦擦汗,“你過獎了,我這都是從書上看來的,岳桐你看這些夠不夠?”
正在走神的岳桐聞聲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點頭,“可以了,那個可能還要麻煩你和我一起拉回去。”
“這有小板車,你們用這個方便些。”劉岐看着兩個人,“你們倆這都是沒做過活的,這一捆東西你們哪裏搬得了。”
“謝謝劉叔。”
“好勒,那你們這裏弄完了,你們先走,我後面把門鎖了,順便給阿黃洗個澡。”劉岐拍拍阿黃的背,“走了,給你洗澡去。”
岳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陶栎,早上她還那麽把陶栎趕走,這會兒人家還不計前嫌的來幫她,心裏有些過瘾不去。她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是不該這樣的。
把地上的艾蒿全部搬到板車上,陶栎搓了搓手上的泥,“我來拉吧。”
“這、這不好吧,我幫你。”
“那你幫我扶着旁邊,我還是第一次用這個東西,我怕待會兒翻車了。”陶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陸凡的傷還好嗎?我聽劉叔說了他家裏的事情……其實我也沒有爸爸,我媽因為他過世也走了,家裏就還剩下我姥爺。”
岳桐想不到陶栎會和自己說這些話,因為她一直覺得這些事情是屬于個人的隐私,何況每個人都該有一些戒備心,至少不該在一個不算熟的人面前說出自己的底細。
“我真的只是想查明白我爸的事情,你們是我唯一看到的希望。”
“如果雲水鎮能平安度過這次的難關,那我們或許可以試試看幫你,那怪魚,我見過一次,在山腳下的那口井,不過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岳桐扶着板車邊緣,看着一車的艾蒿。
用這些熬水,再用來連着泡澡的話應該夠了,而且藥浴也不止是這一點功效,她還有準備別的東西,總之……不能讓陸凡就這樣昏迷不醒。
陶栎聽到岳桐願意幫自己,頓時眼神亮了,“你真的答應了嗎?”
“恩,我們可以試試看,但效果怎麽樣不能保證,對了,你——”岳桐看着陶栎,“不過待會兒你不管看到什麽都要保密。”
眼前這個人應該可以相信的對不對?岳桐不想讓其餘人知道,也不想讓岳雲跟着幫忙,都那麽大的年紀還要幫着她照顧陸凡,何況一日三餐已經是他在照顧了。
陶栎有求于他們的話,應該不會做出什麽事情對他們不利,暫時可以相信。
“我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那就好。”
兩個人推着一車艾蒿回到家,岳桐推開門,然後和陶栎一塊把東西搬進院子裏。岳雲聽到聲響從裏面出來,見到一院子的艾蒿,連忙問,“你們上哪兒弄來的這麽多艾蒿?這拿開做什麽。”
岳桐擡頭看岳雲,“給陸凡治病,對了爺爺,那個待會兒你幫我們做了晚飯就去休息吧,這裏我和陶栎就好了。”
“這位是——”
“那個大爺,我叫陶栎,是縣城裏來的學生,劉叔和我父親認識,我這次來也是想替我爸探望一下好友。”陶栎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說,“剛好岳桐了解些我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就纏着她了。”
岳雲聞言點了點頭笑,“桐桐你多照顧人家,別亂說話知道嗎?”
“知道了爺爺,我又不是小孩。”
岳桐低頭整理,然後從旁邊的水井裏打水上來,“得把這些泥都洗了,待會兒燒雞幾鍋熱水,把這些全部泡在裏面就行了。”
“你這是在弄藥浴嗎?”
“恩。”
岳桐應聲後忽然想到什麽,擡眼看着陶栎,“你也有對這些研究過,還是你——”難道陶栎也是同道中人。
可陶栎卻只知道那些風雨來得不尋常,如果真的是‘同道中人’,她和陸凡怎麽會看不出來,不會的,不會看不出來,除非——
在劉岐家裏的第一次見面,陸凡站在那裏,話不多,卻一直在觀察陶栎,回來的路上盡管沒有和她細說,但是她知道陸凡肯定是觀察到什麽了,否則一直留意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那麽眼前這個陶栎,究竟是什麽來歷。
岳桐垂下眼眸,而後忽然退開一步,眼神變得凜冽,站直身體盯着陶栎,從袖子裏拿出一枚銅錢,“你到底是什麽人!”
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學生,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