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門關上,岳桐站在院子裏,嗅着空氣裏淡淡的草香,終于明白了,不管什麽事情,一旦過去再提起來也只剩下唏噓罷了。

昨天那樣的災難對于十年後的人來說也只是一場唏噓和驚嘆,而現在對于別人而言,陸凡也顯得不那麽重要,他為什麽受傷,也不重要。看看這世道,連個上門來關心的人都沒有,世道早就變了。

背過身,岳桐擡腳往屋裏走。

“爺爺!你又在吃鴨蛋,你少吃點,上次醫生說了,你不能吃那麽鹹的東西!”輕快地聲音好似昨天什麽都沒發生。

正在偷吃鹹鴨蛋的岳雲聽到這話,趕緊把嘴裏的咽下去,“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拍我,要噎着了。”

“你——!”

岳桐看着岳雲一臉讨好的笑,很少無奈。

不過有一個願意陪着自己瞎胡鬧的爺爺也是一種幸福,缺失父母的童年全都被岳雲的愛給填滿,不僅是爺爺,也充當了父母的角色。

“我去看看陸凡。”

“桐桐,陸凡的傷口血止住了,不過臉色難看,恐怕——”

“放心,我有老媽的秘術,還有秘方肯定不會有事的。”岳桐擺擺手,正打算回房間,想到什麽折回來到走廊下把傘拿在手裏才往房間走。

手裏的傘剛一到房間,不停地晃,震得她手心發麻。

岳桐無奈的把傘放在桌上,解開傘上的符咒,“你這小鬼,人小脾氣還挺大,昨晚上陸凡出事,我哪裏還有心思顧上你,這不是把你放出來了嗎?”

“桐桐姐姐,昨晚上那東西太厲害了!你們趕緊走吧,你們打不過的!”

初七從傘裏出來,盯着岳桐,小手試圖去抓她的手,發現抓不到這才想起,如果岳桐不同意的話,他是摸不到岳桐的。

很厲害嗎?那也要打敗才行。

“不能逃,逃避問題的是懦夫。”岳桐伸手摸了摸初七的頭,“你暫時在這房間裏守着,要是有什麽動靜就告訴我,我……去那邊看看能不能找到辦法解了屍毒,那魅即使是死而再生的東西,可一樣是怨氣所生,我昨晚看過傷口,那是指頭生生插進去的痕跡。”

魅身上的香味濃厚,比置身在花圃裏還要濃郁,那香味越濃,意味着身上的怨氣越重。昨晚現身的魅,竟然讓怨氣纏繞在傷口,這樣傷口無法複原,只能一直保持着血肉翻開的樣子。

“可是你看陸凡哥哥這樣,你真的不要走嗎?離開這裏說不定一切都結束了,一直在這裏的話,就會一直……被糾纏的。”

“那這裏的人怎麽辦?”她還能見到魅的真面目,但是這些普通的鎮民怎麽辦,他們不會知道,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站起來朝外走,“你把陸凡給我看好了,我去書房了。”

岳桐一出房間,臉上自信的笑容瞬間消失,眼底一抹疑慮閃過,可她別無選擇,這是她肩負的使命,是母親和外婆用命換回來的短暫安定,她……也走不掉。

攥緊的手松開,攤開掌心看着上面的指甲印,嘴角牽起一抹苦笑,“誰讓我是岳桐呢?不過那個陶栎竟然有怪魚的照片,看來他的身份不一般,到底是什麽人?”

喃喃自語着心裏的疑惑,甩了甩頭,還是先找到解決陸凡傷勢的辦法再說。

夕陽的光灑進書房,岳桐坐在桌子邊上,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幾縷落在手臂上,表情認真的翻找着能除掉陸凡身上怨氣的辦法,可是翻了一天,一點相關的記載都沒有。

“桐桐,吃飯了。”

“好,馬上就來!”岳桐應聲,視線還落在手裏的書上,有些着急,手心都出汗了——不行,一定要找到,否則陸凡就危險了。

性子有些溫吞,但急躁起來也只有自己和親近的人才能看得出,每次一着急,就表達不清楚。

岳雲站在門口,剛打算進門去喊岳桐,誰知道岳桐忽然眼睛亮起來,愁容滿面的臉上一下綻開一抹笑,擡頭看向他,“爺爺!有辦法了!”

有辦法了!

眼睛像是被燈光照亮了一樣,讓岳雲頓時收回了往前邁的腿,“那你接着找,飯我放在竈臺上熱着。”

“恩,爺爺你先去吃飯,我馬上來!”

岳桐說完把手裏的書放回書架,然後急急忙忙的往外跑,“不要等我了,我去鎮長那裏,一會兒就回來了,別擔心。”

說完身影消失在門口,只看得到裙擺從門檻上拂過。

“唔!”

“你這個人,怎麽站在這裏,你——”岳桐剛拐出巷子就撞上一堵肉牆,鼻子撞得難受,捂着鼻子瞪一眼面前的陶栎,“你不會從早上等到這個時候吧?”

陶栎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你沒事吧?我才過來,我想我不能放棄尋找到我父親病逝的原因,所以等在這裏,你們一定見過這個怪魚是不是?”

狐疑的看一眼陶栎,岳桐斂去眼裏的猜忌,不解的歪着頭看陶栎,“你一直在說你爸爸是來這裏回去後失蹤的,可是我也說了,鎮上很少會收留外來人住那麽長的時間,你在我們這裏是找不到線索的。”

“可是你肯定見過這個魚的是不是?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種魚,像是遠古生物一樣,怎麽會還活着。”

陶栎扶了扶眼鏡,抓着照片,“這是他留下的唯一可以找到他死因的線索,岳桐,你……你們能幫幫我嗎?”

“那你和鎮長說你來這裏是寫生,就是畫畫嗎?”

“恩,的确也是需要交一幅作業給老師,但也是來找線索的。”鏡片後面的雙目炯炯有神,滿是擔心和乞求,陶栎生得幹淨清秀,個子不高卻看着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城裏的小少爺。

岳桐看一眼他手裏的照片,想到什麽,“那你先和我去一趟鎮長家,我有要緊事,現在不能和你說,你等過兩天,我和陸凡來找你。”

“真的嗎?”

“騙你做什麽,我就住在雲水鎮,不會搬走,要是我食言,你也可以和今天一樣到我家門口守着。”岳桐說完,步履匆匆往鎮長家走。

裙擺翩然,無心打理的長發随意的披散着,原本就瘦削的身子從後面看去,整個背都被黑色的長發蓋住。

陶栎站在那兒,看着岳桐的背影,竟然想要把這個畫面畫下來。

這比任何一幅名家之作都要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