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操縱的拖布賣力清理着白菱格身後留下的泥腳印,吊懸在房梁的風鈴也被碰得叮當作響,白菱格不客氣地掀開發舊的灰幕布,敲了敲只展現她一人像的牆鏡子。
“出來。”
鏡子裏發茲林露面了,一副眯瞪的模樣,“什麽事?”
白菱格把一旁的椅子拉過來一屁股坐下來,“奇異果奏出的故事是你編程的?”
“我又沒有助手,你瞧見喽。”
“什麽結局嘛?茶施怎麽落得這麽慘喏?”
“什麽茶施?”
“嫁入黑森林的茶施呀,這個糖果,”她把原先裝糖果的瓶子從口袋裏拿出來放在玻璃牆前的交易桌面,“這種故事結局,讓人唏噓呀。”
“哦,茶施系列的啊,就是這種風格的,不同人喜歡不同風格的故事體驗,你不喜歡下次可以不買這種,以你的偏好…”發茲林斜睨着端看白菱格,“你的偏好,我感覺就應該是喜歡這種風格的啊?”他用反問的語氣鄙夷地注視着她。
白菱格嘟了嘟嘴,他還真是說對了,不用等到下一次,這次她就是過來接着買糖果的。
“系列?你說系列?”白菱格的眼睛閃閃發亮,像掘到寶了似的。“我吃的這個是系列的?”
“是啊,很奇怪麽。”
“不奇怪,”白菱格皺了皺眉,“再來一個。”她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兩枚銀幣,想想自己還從來沒有掏錢買什麽東西掏得這麽爽快的,“同系列的。”她又補充道。
“好。”發茲林也很爽快地接收了推進玻璃裏的銀幣,消失了一會兒後又出現了,從鏡子裏推出一個瓶子,瓶裏裝着一顆黑色糖果,标簽上注明的是“斧紋茶施”。
“喏,跟你商量個事…”白菱格收好糖果瓶後挺了挺胸脯,這是她在底氣不足時常有的小動作,“下次的話,一口棺材跟你換一顆糖果,這樣我們雙方都走銷量了…”
“你看這裏就我一個人,棺材拿過來…裝人,是裝不了,裝些雜物,奢侈了點,所以暫時還是別做這種等價交易吧。”
撇下嫌棄對方無比吝啬的表情白菱格就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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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獨臂人的命令,這段等待希望降臨的時間裏沒有任何地獄守衛靠近打擾,連那幾只抽血蝙也不在這一帶囚室轉悠了。
墓埃面無表情盤腿而坐,閉着雙眼一言不發。
“你來過這裏?”煥-汀低聲問他,其實不像是問,她覺得他肯定在這裏不止短期的待過。
墓埃仍沒給出反應。
“你熟悉這裏布局,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甚至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噓!”…他突然把食指放到嘴邊,睜開雙眼直盯着那道鐵門。
只聽一聲“咔嚓”,一束淡淡的月光順着門縫擠進昏暗的地牢,傾灑進來…
按預期說好那樣煥-汀和墓埃立即以最快速度倒出淚水和魔力,十分默契的同時伸手抓住囚室鐵欄外的布袋…月光照在了她們的手上!
“該死,關門!”這是煥-汀和墓埃從地下魔獄消失身影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混蛋!”
閉合的鐵門又被狠狠推開,獨臂人怒不可揭邁進了長廊,原本想來參觀一下淚竹攜帶人的預言者走在獨臂人身後。
那個替兩位上屬開門的人無比吃驚又無比顫栗的呆愣在過道中央,手裏還拿着門鑰匙,後面跟着的兩個地獄守衛同樣一副不知所以然的驚愕狀。
獨臂人回頭看了一眼預言者,領會到他微妙的暗示,于是惡狠狠地轉過身,對這兩個慫包咬牙切齒,“廢物,還要詢問墓埃下落?你們抓進來的就是墓埃!”
兩個人面面相觑,“可…在套布袋前明明是另一個人…征伐者他為什麽要…”其中一個話說到此已沒有膽子繼續發聲了,更何況他瞥見了獨臂人的眼神。
獨臂人若有所思看着曾幾何時關着煥-汀的囚室,“他故意讓你們把他抓進來,又活生生的在我眼皮底下逃走…還帶走了那個女孩兒和淚竹…”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仿若一把尖刀砍上兩個守衛的腦袋,“你們讓我蒙受了羞辱…”
“首領饒命!首領饒命!…”兩個人已經不能控制住自己發抖的身軀,連聲求饒。
預言者先行離開後,獨臂人一聲不響解決了這兩個辦事不利的家夥,旁邊拿鑰匙的那個也沒能幸免。
在獨臂人想殺人的時候,他所能觸及到的範圍內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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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朗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傷口周而複始的隐痛,難忍的胃縮,還有窮途末路對精神打擊下創口放行出的夢魇,他人生中頭一次覺得死亡是件多麽痛快的事,可他現在還背負了不能死的責任,最艱苦莫過于此。
他放棄入睡的嘗試了,本妄圖希冀以睡覺麻痹苦痛,可他現在連睡覺的能力都喪失了。
手心裏有硬物,他打開右手,看着掌心處的兩枚果實,想起來是誰給他的了,這是來自苦難之人的供給,也許可以填補一時之饑。
他剝開凹凸不平的外表皮,兩枚都剝開了,滑嫩雪白的果肉露出來,它們看上去真是鮮美極了,要不是連囫囵吞棗的氣力也沒了梭朗一定會連核也不剩的吞咽下去。那嫩滑的果肉随着喉嚨下滑到胃裏,他感到舒服多了,本來沒指望靠這兩塊小東西裹腹,可它們卻驚人的起到了飽腹作用…他從來沒有這種快速地轉變體會,那種從遭受鞭笞的地獄蹿升至天堂的美妙感覺,仿佛自己是一縷青煙慢慢向上飄揚,卻不逸散,他的身體狀态不知不覺中已經調節到了最舒緩最平和的狀态,心也跟着平靜下來,所有苦惱随風逝去,所有悲哀過往雲煙,他從沒體會過如此安逸自在的狀态,他的雙眼微合,面部肌肉自然放松,很快美夢亦或是思維可創的最佳意識情境讓他入睡般保持肢體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