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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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昭原本以為,這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她殺死了謀害自己母親的兇手,她終于了結了壓在她心上沉甸甸的仇恨,她終于可以兌現自己的諾言,回到謝七身邊。
可她忘記了,她獲得複仇力量的同時,需要付出代價。
在青紫色的咒文第一次出現在身體上時,顏如昭并沒有當一回事,只以為那是靈力反噬的跡象。可當她發覺自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時,才發現這不對勁。
天罰正在她身上降臨。
天道不管凡間愛恨,那是人皇的職責。但祂掌管修界的獎罰。
顏如昭殺了她作為凡人的父親,這是原罪。
謝七握着她的手,要吻上手背時,顏如昭下意識地抗拒。
衣袖一旦落下,她手臂上可怖的咒文便會顯現,提醒她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謝七神情有些迷茫,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顏如昭看着他,一時間有點想哭。
她想起幾年前她在城郊後山上被人追殺時,少年将她護在身下,她伏在他的胸口抽噎。
那時她可以落淚,可是現在不能了。
謝七不是傻子,他很快察覺到她又有要離開的苗頭。他無力阻止,只是說:“留下些什麽吧,好嗎?”
她上一次離開,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他等得太苦了,幾乎要以為,與他有過姻緣承諾的少女其實從未出現過在他生命中。
他想,至少為他留下些什麽吧,讓他能在陷入無盡思念之時,還能有一個念想。
顏如昭同謝七一起在道觀門口種下了一株靈植。
紅豆樹,有相思之意。
這是顏如昭曾經兩手空空時買下的,那時她剛剛打輸一場比試,被某個小仙宗掃地出門,滿身狼狽,身上沒剩下幾塊靈石。但那位賣靈植的修者同她說:“這是相思之樹,若和道侶一同種下,你們生生世世都不會再分開。”
顏如昭知道,這大概是賣家的話術,可她不由得為之駐足。
她問:“真的嗎?”
賣靈植的修者說得煞有其事:“當然,即使一方隕落,轉世之後仍可以相遇。一起種下相思之樹的道侶,永遠不會分開。”
永遠不會分開。
顏如昭因為這句話,用最後的靈石買下了它,即使她為此風餐露宿了很長一段時間。
紅豆樹像是她的一個執念,她憑借着這個執念突破了一次又一次,又帶着這個執念回到了凡間。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她沒能帶着歡喜之情與謝七一同種下這棵靈植。
那天的風很涼,冬日臨近,謝七臉色蒼白,兩個人沉默無話。
謝七彎着腰拿鏟子培土,顏如昭站在一旁,忽然說:“我食言了。”
“阿七,我要回修真界去。你不要再等我了。”她故意用那種很殘忍的語氣和他對話,“我不值得。我離開後,你就去娶一個喜歡你的貴女,生兒育女,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好嗎?”
“我不喜歡人間,我,我在修真界過得很好,人間太無趣了……”
顏如昭故作輕松地說下去,可是心裏想的卻是:不,我在修真界過得不好。劍客對我很嚴苛,沒有宗門願意接收我一個半路出家的修者,那裏恃強淩弱,而我總是餓肚子,我一直想着你才能熬下去,我不想再回去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那些話卻永遠藏在了心裏。
走火入魔的修者很可怕的,顏如昭在修真界見過不少。他們或許會變成獸形,或許會被魔氣纏身,腐蝕軀體,變得神志不清,自殘或者殺人……顏如昭不可能讓他看見自己變成這樣。
謝七聽着她的話,他仍在沉默。
“你過得開心就好。”良久,他擠出一句話,“多謝你的建議,我會考慮。”
顏如昭心中空空蕩蕩,她想,嗯,他要和別人成親了。
她要失去她的少年了。
顏如昭看着這棵紅豆樹,那賣她靈植的修者說的話還環繞在耳畔,可她如今已經知道這是假的。
沒有什麽相思之樹,沒有什麽永遠在一起。
可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只留下這麽一株騙人的樹。
既然她已經要死了,那不如,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他。她這樣自私,即使日後謝七會與別人成親生子,她也想要他記住自己,想要心愛的少年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顏如昭找來了朱砂和筆,她要在謝七額心點一顆紅痣。
她将自己僅存的純淨靈力寄托在謝七體內,對于凡人來說,這已經足夠讓他們延年益壽,健康地活到很久以後。
她所有美好的回憶都與他有關。顏如昭想,讓他好好地活下去,就仿佛她也活在這世上。
謝七原本就生得模樣柔和,一點灼灼紅痣,更是顯得他面容如上等玉石一般熠熠生光。
顏如昭認真地注視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心中,刻進血肉裏。
看一眼便少一眼。
顏如昭離開的那一天,她沒有去見他。
她身上可怖的咒文已經蔓延到脖頸處,還好此時是冬日,她身上的披風将她整個人嚴嚴實實裹住,好像這樣便能掩飾住她此刻的痛苦來源。
顏如昭策馬離開了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在道觀前,謝七神情腼腆,為她帶了一顆甜甜的酥糖;在城郊後山,他在那裏救了她的性命,将她抱在懷裏讓她哭泣;在城西的小池塘邊,她曾與他告別。
顏如昭已經許久未曾落過淚。
包括此時,迎面而來的是蕭蕭冬日冷風,刺骨冰涼,吹拂過她幹澀的眼眸。
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能讓她肆無忌憚掉眼淚的那個人,如今已經不在她身旁。
在那年的深冬,顏如昭來到了天元泉所在之處。
靜谧的湖水映照着一張人鬼不分的面容,她投身而下。
……
那年的冬天對于謝七而言,無疑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時日。
他日夜放在心中的女子像一陣風,來了又去。
謝七不再去商鋪,他将自己關在宅子裏,像一株枯萎的樹,變得蒼白沉默。
他在房間內找到了一塊木牌,上面是顏如昭的筆跡。
她寫了三個字“謝寄凡”。
這是她多年前的承諾。曾經年少之時,他們都是沒有名字的卑微之人。
那日阿顏奔來他寒酸的小屋,陽光正好,他們躺在榻上,說起名姓時,謝七脫口而出一個“昭”字。
少女眼眸亮晶晶,她說,要為他想一個最好的名字。
謝七等到了,可此時他死死地盯着木牌上的三個字,忽然掀翻了桌椅。
木牌“啪”地被甩到牆邊,磕掉了一角。
“寄凡”。
既然已經走了,又何必要留下這樣一個深情暧昧的名字?
她離開得潇潇灑灑,卻留他一個人陷入無盡的悲哀與思念中。
顏如昭讓他成親生子,她說她不值得。
可值不值得,豈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謝七只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愛了一個女子,便只會愛她一人。永生永世,只有她一個人。
謝七第一次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他最後還是撿起了那塊木牌,擦拭幹淨,貼身放在懷中。
她留下的東西那麽少,他即使不甘心,卻也不忍丢棄。
謝七昏昏沉沉之時,有小厮慌張地闖了進來——
“七少爺!七少爺!”
“官府的人去了道觀!他們說要砍了那株紅豆樹!”
在顏如昭走後,年邁的觀主沒有熬過這年冬天。觀主去世後,觀內的女道們紛紛搬離,只有姜月寧一人守在荒涼的道觀中。
她似乎仍然覺得,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姑娘有一天還會再回來。
謝七趕到時,樹前只有姜月寧一個單薄的女子攔着。
官府的人很是煩躁無奈,見他來了,還是恭敬地拱手,“七少爺。”
“你們要做什麽?”他嗓音沙啞,将讓姜月寧稍稍退後,獨自一人擋在樹前。
“七少爺,您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有個妖女在此地随意殺人。據說此樹便是那妖女栽下的,您看,哪有正常的樹能在短短時間內長到這麽高?”有人同他說,“這樹必然是棵妖樹,我們得把它砍了……”
“我不準。”謝七打斷他,“此樹是我栽下的。你們口中之人并非妖女,她是修真界的仙人。”
官兵人群內有人笑了:“七少爺,您這就是在開玩笑了,一個殺人犯怎可能是仙人?勞煩您還是讓開些,這砍樹的巨斧無眼哪。”
她不是殺人犯,她是仙人,也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謝七沒有讓步分毫,可他一個人的力量,怎敵得過那一群官兵?
最終他和姜月寧被四五個官兵狠狠押住,雙手背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斧子揚起,就要落在樹上——
這棵樹的确有不少異常之處,即使在這樣嚴寒的冬日,竟然還生着不少綠葉。綠葉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即将到來的命運,葉片簌簌抖動,一片落葉打着旋飄向他的方向,像是在無助地祈求一線生機。
謝七在那一刻心肺欲裂,葉片觸及他的臉頰,緩緩落下,他仿佛聽見顏如昭在向他痛苦地求助,少女在呼喚他的名字,她很絕望。
謝七一介凡人之軀,卻在那瞬間不知從哪來的力量,他掙脫身邊官兵的挾制,像曾經在城郊後山上将阿顏護在身下一般,他擋在了紅豆樹前——
那斧子最終劈進了他的背脊。
鮮血濺出,周邊圍着的百姓們驚懼地尖叫:“殺人了!!!”
姜月寧見狀,大喊道:“找大夫!快找大夫來!”
可人群紛亂,她的聲音很快被淹沒。
謝七的身體靠在樹幹上,緩緩地滑落下去。血跡滲進了泥土,染紅了樹根。
紅豆樹方才還在寒風中簌簌發抖,在此刻,卻忽然如狂亂的妖魔一般,樹枝迅速生長,長成遮天蔽日的模樣,驅趕着周圍的人群,葉片抖動在風中的聲音如同嘶吼一般。
一道耀眼的光芒從樹頂上綻出,像是一頂聖潔的光環。
這下人們終于相信,這是一棵仙樹。
“仙……仙光降世?”拿着斧子的官兵早吓得渾身發抖,斧子也丢了。
人們對仙樹不敬,懼怕受到懲罰,都紛紛逃難,竟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那棵紅豆樹。
對于世人來說,仙與妖,也不過只是一線之別。
雪點子緩緩落下,随後愈演愈烈。
顏如昭留給謝七的靈力并不能左右他的生死,漫天大雪落下,樹下的男人最終被大雪埋葬。
在淩寒冬季,紅豆樹卻異常地生出果子,紅豔豔地掩映在綠葉下,被冰雪覆蓋。
而謝七躺在雪中,眉間的那一點灼灼紅痣,就像——
就像……
幻境中的回憶至此,顏如昭猛然睜開眼睛。
她身上一片酸軟,她已經意識到,之前喝下的并不是普通的酒,那裏面恐怕加了醉仙散——能讓大乘期修士陷入昏迷的東西。
她本不該中招,可為她斟酒的是……謝寄凡。
謝寄凡!
顏如昭立即起身,她奔向凝霜閣後院,如她所料,天道洶湧而來,已經突破了結界的一個口子,天雷響徹結界之上。岑溪早已聞訊趕來,帶着一群仙長們圍在芙蓉仙山外側,卻被層層烏雲攔住。
結界的缺口處,卻并沒有洩露進任何天雷,那裏被一團祥雲堵住了。
祥雲之上,站着那個少年。
“謝寄凡!”顏如昭的身軀仍有些不穩,她用傳音喚天際的那個少年。
“別鬧了,下來!”
“這不是你該承擔的……你,你已經因我而死過一次……”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直到這時,顏如昭才發覺自己臉上竟滿是淚痕。
“師尊。”
此時的芙蓉仙山上明明電閃雷鳴,轟隆聲震得耳膜欲碎,可少年的聲音卻平靜而空靈地響在她耳側。
“我不後悔任何為您而做的事情。我只後悔,這一世沒能為您做得更多。”
顏如昭沒有想到,到了這種時候,他仍在愧疚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你下來,我早已不在乎……”她說得太急,忍不出咳了幾聲,“……你下來!”
“阿顏,”他忽然喚她這個名字,溫柔地打斷她的話語,“從前我會困惑,我對你這樣洶湧的感情是從何而來。”
“如今我明白了,無論經歷幾輩子,我都會為你生,為你死。”
那是一種本能。
謝寄凡施展了煉魂術,飛身去往結界之外。
少年的身軀淹沒在通天雷鳴之中。
凝霜劍慌慌張張地來到顏如昭身邊,可如今已經無濟于事。
漫天烏雲退散,天道沒有想到,一個化境後期的修士能迸發出如此大的力量。謝寄凡飛身而上,向天際追去。他的神魂,骨血,身軀皆在燃燒,從魂魄深處傳來的痛感反而讓他麻木。
天道在他耳畔吼叫:【感情用事的廢物!你、你不過是個兩輩子都圍着她轉的蠢貨!你以為她會在乎你廉價的愛麽?!】
謝寄凡壞了祂的好事,向來無心無情的天道竟也動了怒。
“是嗎?”謝寄凡渾身都在忍受着即将爆體而亡的劇烈痛感,他咬着牙回擊,“在你看來,那或許廉價,不值一提……”
“可對我來說,那是力量,是執念……是承諾……”
他說過的,他會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謝寄凡已經沒有更多的能力去思考,他此時只有一個信念——擊退天道,他不能讓顏如昭死。
朔風驟起,逆天而行的禁術現世,讓寒冬提前來臨。芙蓉仙山上的溫度永遠适宜,如今卻浸滿了淩冽寒意。
謝寄凡終究是死了。他單薄的軀體根本承受不了煉魂術的反噬,在天空恢複澄淨明朗的那一刻,他沒能撐住。
潔白如羽的雪花緩緩飄落,親昵地落在顏如昭的手心裏,化作一灘冰冷的水漬。她知道,那是少年的精魄化作的結晶。
顏如昭在庭院中站了很久很久。
她沾染了謝寄凡的精魄,在那一瞬間仿佛進入了他的身軀,看見了他的一段回憶。
那是四千年前,她身在天元泉的時候。
事實上,天元泉并沒有欺騙任何修者。顏如昭緩緩地在水中沉沒,她在緩慢地恢複原先的模樣,身上青紫色的咒文也被水流稍稍洗去。
這的确是一處洗劫之地。
可越往下,便越深不見底。
水面上是一層淺淺的藍色,可在深處,卻是濃重的,看不清五指的黑。那裏是強大鬼魅們的盤據地。
顏如昭早已沒了知覺,她緊閉雙眼,無力地被拉入黑暗的深淵。她很強大,鬼魅們許久沒見過這麽強大的修者,虎視眈眈地蟄伏着,用濕漉漉的觸角觸碰她的手臂和腳踝,試圖争奪這個修者的吞噬權。
可顏如昭沒有被吞噬。
一個魂魄形态的少年出現在她身邊。少年的身軀是半透明的,鬼魅們能觸碰他,觸手能穿透他的身體,卻無法将他毀滅。
少年輕飄飄地托住了顏如昭的身軀,将她抱在懷裏,耐心地清理她身上沾染的魔氣。
他聽見了紅豆樹的悲鳴,他用鮮血作為獻祭,再一次來到了顏如昭的身邊。
謝七握住了顏如昭腰間的凝霜劍,擋在她身前,為她斬退所有試圖侵犯她的惡鬼。
天元泉是一處聖地,更是個修煉的好地方。謝七能感覺到,自己每一次的揮劍,都為他的軀體帶來了一點力量。而與此同時,他的軀體不再是完全透明的,他在慢慢地化為實體,而鬼魅們的觸手逐漸可以傷害他,留下血痕與傷口。
謝七并不在意,他将顏如昭帶到天元泉深處的地窖中,将自己得到的大部分力量完完整整地輸送給她,用自己的血肉供養,以便她盡快洗去天罰的痕跡。
剩下的一點點,則用來抵禦嘗試入侵地窖的鬼魅。
謝七不知疲倦地戰鬥着,他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終于,有一日,顏如昭恢複了原來的模樣,而他也即将完完全全地變回人形。
謝七已經被鬼魅們殺了很多次,但在天元泉裏,斷肢可以重生,傷口很快愈合,他仍能重新擋在地窖的入口前揮劍。
可他馬上要長出心髒。到那時,他便不再是不死之身,再也護不了她。
謝七帶着顏如昭離開地窖,他摟着她的腰肢,奮力向上游去。鬼魅們循着鮮血的氣息在身後追趕,謝七沒有讓它們碰到顏如昭的一點裙擺。
這樣的穢物,怎能沾染他幹幹淨淨的女孩?
很快,謝七已經能看見最上層的水面,被金燦燦的陽光灑下,湛藍的一片,閃着光芒。
可他的雙腿被纏上,接着是左手,他完完全全化為人形實體,生出了心髒,鬼魅們不需要費什麽力氣,也很快就能殺死他。謝七沒有了辦法,只好将最後的力量注入凝霜劍——
【去吧,帶着你的主人離開這裏。】
凝霜劍很聽話,飛快地托着顏如昭往那一處陽光所在的水面而去。鬼魅們懼怕太陽,它們不再糾纏顏如昭,轉而将所有的怒火發洩到它們已經纏住的少年身上。
謝七放棄了掙紮,他眼看着顏如昭的身軀被溫柔的水波推上岸邊,與此同時,他的心髒被一只化為魔臂的觸手洞穿。
他竟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心頭泛起一點喜悅。
少年孤零零地被卷進最深沉黑暗的水底,他的軀體被餓極了的鬼魅們瓜分,剩下一縷伶仃飄搖的孤魂,回到了那棵紅豆樹下。
顏如昭蕭蕭肅肅地立在凝霜閣的院中。芙蓉仙山與她共情,沉默古老的山脈此刻感知着沉重的哀恸,愈發冷寂無聲。
她如今知道當初在須彌幻境的兩扇門中做下選擇的後果了。天道奪走了她的記憶,她自以為自己不相信愛,因為她從未經歷過。她選擇了用“恨”的力量來與芙蓉仙山結合,于是從此掩埋了過去曾得到過的,唯一的愛。
那愛看起來太渺小,只是兩個身無長物、沒有名字的少年。世上有那麽多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故事,他們或許是其中最不足為奇的一段。
阿顏和謝七甚至沒能擁有過一次花燭紅妝。
可對于記憶中那個少年而言,這樣微不足道的愛,卻使他能為之付出兩世的生命。
芙蓉花上覆蓋了冰雪,将顏如昭的發絲也染成了雪白。
一片白茫茫中,她仿佛看見紅豆樹上結出了紅豔豔的果實,少年躺在樹下,被冰雪慢慢覆蓋,他身體僵硬,蒼白如雪,唯有眉間的一顆紅痣仍舊灼灼。
她想起來了。
這一世初見謝寄凡之時,顏如昭望着他額心的那一顆紅痣,便忍不住地被吸引。
她那時想,很好看。
襯着他白皙的面容,就如同落在雪地裏的一粒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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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落下熱淚,我埋了一整本書的伏筆終于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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