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主持中平國諜網以來最大的一次失敗,如此強敵不死終有後患,莊侖目中寒光一閃,手中黑劍再次消失于虛空,就連一直亮瞎人眼的劍芒也同時消失。

劉世傑嗅到一絲冰寒,這是面臨死亡時的身體反應,下一刻劍芒重新大亮,劉世傑只來得及側一側身,劍芒就透過他的身軀。

一時間,劉世傑的半邊身軀都發出光芒。

莊侖一招得手,正要催動真氣徹底毀去眼前強敵的筋脈,劉世傑右手半截巨劍忽然氣勢陡變,一道無形劍氣刺入莊侖肋下。

莊侖雙目圓睜,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随手拔出劉世傑身體裏的黑劍,一連退出四五丈,每退一步都噴出一口血霧。

金文兒一見,正要過來攙扶,莊侖一擺手,深吸一口氣調勻氣息,略略壓住仍在體內翻湧的精血,一臉訝異的盯着劉世傑,似乎很難接受一個領兵的将軍居然能傷到自己。

劉世傑神色委頓,一時半會竟說不出話,過了片刻才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劍芒入體,雖然避開心髒要害,卻是令他半邊身軀失去痛感,已是完全麻木。

又吐出一口血後,劉世傑臉上厲色一閃,沉聲喝道:“殺了他。”

陳普看看衆多手下,猶豫一下,畢竟是軍人,雖被兩人的激鬥震撼得雙腿發抖,仍是勉力大喝一聲:“殺!”

莊侖哈的笑一聲,“就憑你們?”

只是身受重傷,高傲如他也不得不陷入死戰,金文兒救主心切,身手竟也不弱,一人抵住四五個順年公官兵不落敗相。

劉世傑看着莊侖不斷增添傷口,也看着不斷從院外沖入的同僚倒在莊侖劍下,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沿途布崗的下屬已經全部趕往這間宅院,但一百多號人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竟倒下七十餘人。

他卻連身體都動不了。

這一戰,他敗了。

莊侖此時卻顧不上斬殺這個大敵,手中黑劍再也激發不出劍芒,只是憑着娴熟的劍技和迅捷的速度,砍瓜切菜般将圍上來的對手刺倒,同時也被這些根本看不上眼的對手弄出傷口。

金文兒眼見形勢更為惡化,拼死擊倒兩人,對着莊侖大呼:“少爺快走……”

他一喊完話,後背就中了兩刀,身子一個踉跄,一只手伸進懷裏。

陳普呼喝着下屬圍攻,沒有參戰,但看着下屬不斷倒下,雙目通紅,忽然聽見一聲巨響,接着身體一震,瞬間失去知覺。

金文兒自然知道陳普是除了劉世傑之外,此地敵人中最大的官員,所以拼死掏出火槍,一擊成功,随後就被亂刀砍翻在地。

沒人指揮的順年公衆人略一亂,莊侖用盡餘力刺倒五人,殺開一條血路,臨走前看了仍站在原地不動的劉世傑一眼,一撇嘴。

見強敵退走,劉世傑不免有一絲遺憾,但他已竭盡全力,而且下屬死傷衆多,痛心之餘也是無可奈何。

九品武士果如其名,戰力強大到不可思議。

能與之一戰的對手,在這京都怕是很難找到。

幾裏外響起一聲嘆息,劉世傑的心顫了一下。

接着一道聲音傳來:“嚴先生,多年不見,您是前輩高人,怎麽向小徒出手,豈不有失身份……”

……

……

埕城南城,高大堅固的沉重城門上每隔十寸鑲着碩大的鐵質圓釘,将厚達一尺浸着桐油的堅硬厚木板緊固在一起,即使威力巨大的守城弩全力施射,也很難透入。

但此刻這兩扇合攏的城門上赫然出現一個足有一尺的大洞,洞口邊沿還冒着黑煙。

城門內滿臉蒼白的銀甲守衛持着長矛,死死盯着身前這個半人高的窟窿,似乎洞外随時會有兇悍的倉陽軍鑽出來……

一名百夫長早已派人向上司報告,此刻率衆守在城門後,圓睜雙目,呼吸急促,握着長矛的粗黑大手青筋畢露。身後一陣馬蹄聲,傳來他的上司千夫長元朗的沉聲命令:“林福來,你率軍士退後,封門!”

被稱作林福來的百夫長終于心頭一松,轉過身軀,對着戰馬上的元朗抱拳躬身,道:“是。”

元朗身後一批士卒拖着大板車,車上堆着大塊的青石,幾十名士卒麻利的擡起厚重的青石,如砌牆一般往城洞裏堆砌,沒一會,這個寬有四丈的城門被封的嚴嚴實實。

城樓上的一名士卒還震撼在剛才一裏外巨大火炮發射時的那聲震天轟鳴中,帶着耳鳴探頭看了一眼仍挂在城門前的厚重吊橋,吊橋上有個更大的窟窿,因沒有城門結實差點被一炮打爛,大洞下方還挂着幾根膨脹張開、呲牙咧嘴的斷木,似斷非斷的在冬日寒風中搖曳……

這種超遠距離的攻擊,不僅僅是他與城門守衛,就連城樓兩旁的守衛士卒都無比震驚,震人心魄的巨響、轉瞬即至的速度、幾乎無堅不摧的破壞力,讓這些只經歷過平日演習的将士生出壓抑不住的恐懼。

這要是再來幾次,只怕城牆都會被擊垮。

金越從中軍營帳中再次出來,聽着己方士卒仍在起勁的叫罵,哈哈大笑,驅馬立于陣前,高聲喝道:“再不開門投降,我轟垮你們的城牆,屠盡你所有軍民…..”

第二聲火炮響過,南城門吊橋搖搖晃晃,片刻後轟然成為碎片,城門再增一個窟窿,露出裏面整齊的青石板。

……

……

在城外傳來第二次火炮聲中,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對着前方十數丈外一名枯瘦老者說道:“……怎麽向小徒出手,豈不有失身份……”

中年男子紅光滿面,雙手攏在袖子裏,兩眼笑眯眯只能看到兩條縫,一對厚嘴唇緩緩起合,說起話來慢條斯理。

不認識的人第一眼只會把他看做和氣生財的生意人,而且是那種童叟無欺的誠信商人,但知道他身份的人,除了敬畏,再無雜念。

中年男子身後,站着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是莊侖,只是他的氣色比起離開溫玉院時更為慘淡,一只手捂着胸口,死死撐着站直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