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囚

論到對山川地形的了解,世上大概沒有一個人比得上華一封。普通人只知岩壁陡峭難攀,他卻曉得寒林城周圍崖壁山體獨特,內多空洞,且巧得出奇,永王所定的接人地點之上,正好有一個崖洞是在人力可達之處。

于是聶遠征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無翼而飛的好戲。

然而此刻兩人并未脫險,腳下是永王幾千大軍,身後則是深不可測的崖洞甬道。時間太緊,華一封也來不及仔細勘察這個洞穴通向何處,大致方位總不出山崖走勢,應是穿過寒林城東面石岩,希冀在城南瀑布山附近能找到出口。

甬道越向下越黑,聶遠征松開緊攬在身邊人腰際的手,探袖取出火折子點燃。他其實也很想看一看那張雖然只一日未見但仿佛已闊別千百年的容顏。

“他死了麽?”

就在熹微燭光中剛剛能分辨得出隐約面影,她卻似被什麽觸痛似的向後一縮,重新隐入暗處,突然的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誰?”聶遠征自然摸不着頭腦。

“永王,他死了沒有?”

聶遠征怔了怔。

這問題真是難倒他了。方才那種情形,由不得他方寸不亂,至于混亂之中是捏斷敵人的喉嚨再去救人,還是沒沉住氣先動了手,現在回想,實在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在燭光照不到的暗處,她似乎知道了答案,淡淡哼出一聲。

“你知不知道只要殺了永王,五萬大軍就會群龍無首,再不能進攻寒林城了?”

“嗯。”他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太危險,如果之前被人發現怎麽辦?如果之後被亂箭射死怎麽辦?”

“嗯。”他答道。

“你知不知道我不是藍翎,我是……”

“嗯。”他答道,用嘴巴封住她的嘴巴。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是藍翎,你是貢思岚,你還是我的女人。我從沒打算把你送給任何人。”

他惡狠狠說道,兩手捧住她的臉頰,灼熱的唇又一次壓下。

“放開我!”她拼命掙紮,奮力推他,一張雪白如玉的面孔瞬間染滿嫣紅雲霞,“你也說過只要我不願意,你就不會勉強。”她美目含怒,狠狠盯着他道,“言而無信算什麽男人!”

聶遠征将那副薄怒嬌嗔模樣看在眼裏,實在忍不住又要吻她,聽見這話不免一怔,而後哈哈大笑。

“你別忘了,我說那話時,你是我的大夫和救命恩人,而現在呢?”

“現在怎樣?”她呆了呆,心知不妙。

“現在,”聶遠征笑謂她道,“你是我的階下囚,郡主殿下。對于一個欺騙過我的囚犯,似乎并沒有遵守諾言的必要。”

“你!”

她向後又退半步,腰際卻被一只有力手掌在後托住,他的另一手也圈過來,将她的身子整個鎖在胸前。

“你要做什麽?”她不知是驚是羞,一雙睜大了的眸子還似要噴出怒火,“你敢!”

“我不敢?”

火折子就在他說這三個字時驟然熄滅了。她的眼前一黑,他的臉便成了一片模糊暗影,呼吸聲清晰入耳,他逼了過來。

“藍翎……”

那呼喚響在耳際。她早聽天由人的閉上了眼睛,卻發現他的唇印在自己的額頭。他的聲音像一剎那平伏了怒濤的海洋,那樣深沉而溫柔。

“藍翎。”他将她的臉埋在自己心口,指尖在那柔軟的發際流連,仿似撫摸着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太過愛惜而不舍得釋手。

“你記得麽?”他輕輕說道,“我早說過,不管你是什麽人,什麽身份,我都會得到你。你記得麽?”

怎麽會不記得?

藍翎伏在他的胸前,心中不知是甜蜜抑或辛酸。

也許……也許自那一刻開始,自己已經從高高在上的郡主淪為他的囚徒,注定這一生一世都逃不出他雙臂圍成的樊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