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緩緩步上臺階,身姿輕盈,向着宮殿走來。我從沉思中驚醒,急忙微笑着迎了上去,我已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問問這仙子的名號,同時向她解釋解釋為何我無故闖入她的宮殿之中。可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少女竟然徑直從我的身前走過,不曾看我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樣。我尴尬地立在臺階上,望着她飄逸的裙擺漸漸從我眼底流走,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她和她的宮殿,簡直一樣冰冷。”我心想。

“仙子留步。”

雖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想來自己畢竟是客,或許正是因了擅闖宮殿才引得眼前這位仙子不願理睬,我便略微收了收心中的怨氣。

“我因穿了這羽衣,飄至此處,擅闖了仙子宮殿,惹得仙子不快,向仙子賠個不是。今日得見仙子,實乃我幸。只是,能否請教仙子尊號?”

我跟随在少女身後進入正廳,放低姿态,恭恭敬敬地發問。可那少女根本無視我的存在,只是一味地向廳後走去。

“仙子!縱然仙子心中不悅,但至少請回我一聲吧,就這樣将個大活人晾在一旁,實在不是一個仙子能做出來的。”雖然我有錯在先,但三番五次地發問,少女始終不願回答,讓我倍感沮喪。

該怎麽辦呢?我低頭瞥見了手上的宮扇,心頭一動。這少女雖然不理睬我,可她的扇子尚在我手中,若拿這扇子問話,她總不會不理我吧?

“仙子啊,我在這宮殿裏拾得一柄扇子,不知你可認得?”

我的話音剛落,少女便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哎?”

我驚叫了一聲,手中的扇子突然淩空飛起,穩穩地落入了少女手中。得扇後的少女加快了腳步,在這挂滿了白色布缦的迷宮一般的九曲回廊中任意轉身,意欲把我甩開。我也毫不示弱,步步緊跟,不讓她有可乘之機。

許是被我跟得有些煩躁,少女的裙下生起一陣清風,曼妙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布缦之後。可織女的羽衣也不是吃素的,它追随着少女的環珮聲,帶我尋到了宮殿之後的一處花園內。

和殿前一樣,這園中花草繁茂,但顏色卻皆是雪白,顯得十分幽冷。少女的環珮聲在花園中央停了下來,我便沿着花徑急急趕上,在距離少女幾步的地方停下。我從少女的身側探出頭,看見那位于花園正中的,是一口白色的水井,井上放置着一個镂空的雕花井蓋。少女緩步輕移,來到了水井之前,伸出食指在井上輕輕一點,那水井之上的蓋子便迅速從井口處漂浮而起,逐漸平移開來,漸漸落在井邊。接着,她蜷起食指,在井口旁“咚咚咚”輕扣三下。一陣水聲後,由井底處緩緩升起一只精美異常的白玉壺,玉壺周圍帶着些冰涼的水汽。

“仙子,我幫您撿了這扇子,您總得回我句話吧……”想起蝶夢對我的叮囑,我決計不再浪費時間,于是便再度鬥膽發聲,希望少女能夠多少與我說上幾句。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少女接住玉壺,捧在手心細細端詳起來,頭也不回,聲音十分冰冷。

“我這廣寒宮從不待見生人。”

她的食指指尖處升起一團銀白色的火苗,出于謹慎,我不由自主往後一退。少女的嘴角略微勾了勾,似乎在嘲笑我的小心。她用手指引着那團銀白色的火苗,将它漸漸靠近玉壺。在銀白色火苗的照耀下,那玉壺竟由潔白變成了半透明,透過壺身,我隐約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仙子……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嗎?”

“不想,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可是,為了我的朋友,我必須在這裏完成我的使命。”

“我說了,我對你沒有興趣,你怎麽就這麽不知趣呢?”

少女捧着玉壺,轉身看着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注意到,她的雙眸是非常罕見的粉色。她一動不動地盯着我,從眼中汩汩流淌出的寒意不斷滲入我的血液,讓我覺得脊背發涼。

其實,我心裏明白,作為不速之客的我尾随主人進入宮內,還三番五次地壞了她的興致,必将引起她的不滿。在銀河之畔的所見所聞,也讓我對天人與凡人之間的差距有了較為深入的了解。天人一但發起怒來,作為凡人的我自是招架不住。

因而,此刻感受到她眼中悄然傳遞出的殺意的我,心中自是感覺恐懼,我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背上沁出了一片冷汗。

即便我的內心早已瘋狂地逃離了千百次,我的腳卻始終無法從此地挪開。這并不是恐懼使然,而是因為少女手中的那只玉壺。我似乎,被那個玉壺深深地吸引了。

羽衣似乎能夠感知到我的想法,衣上的色澤變得愈加豔麗。突然之間,我一躍而起,動作敏捷地奪過了少女手中的玉壺。這樣的動作,對于運動神經一向不發達的我,實在是很難完成,可如今我卻覺得易如反掌,那大概是因了羽衣的驅動力。

意識到這個玉壺可能與羽衣要我完成之事相關,我抱着玉壺急急向外奔去,可我才跑了不到幾步,那少女便瞬間轉移,穩穩當當地落在我的面前。

“把那玉壺還給我。”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用她那雙粉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不給。”

眼看玉壺尚在手中,我的心中有了幾分底氣。這玉壺對她而言似乎是個重要之物,有它在手,我便多了一張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