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的病人又跑哪去了, 不知道我的工作很忙的嗎?”

剛到門口,汪畔就聽到了一句帶着訓斥的女音。她靠着牆往外瞟了眼,一眼就看到了風風火火走在走廊前頭的女人。

女人東張西望着,配合着她說的話,她似乎正在找一個病人。從她側過來的臉龐汪畔可以看到, 她的臉上塗了一層很厚很白的粉底, 臉上的膚色和身上的膚色完全是兩個極端。腮紅也很紅,紅彤彤的一坨鑲嵌在顴骨處,只要她的顴骨微微往上一扯動,那紅暈就會跟着上下移動, 帶着股莫名的詭異。

女人的妝還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這個頭上頂着護士帽的女人, 身上卻套了一件花花綠綠,很是漂亮的壽衣。

當汪畔看到女人身上的壽衣,她就忍不住往回縮了縮。而在汪畔縮回頭去的剎那,那個左顧右盼的護士忽然猛地往後扭過了頭。

她的身體還是維持着朝前的姿态,但是腦袋卻是360度的轉了個彎, 身體向前,臉卻對着身後。穿着壽衣的護士眼睛定定地看着身後的走廊, 瞳孔從一側緩緩地轉到另一側,走廊寂靜得只有天花板上時不時閃爍兩下的電燈發出微弱的呲呲聲。

護士平靜着臉轉回了腦袋, 邁起腳繼續朝着前面走去, 邊走邊罵咧咧道, “203的病人,趕緊給我出來,到你去檢查了!”

汪畔聽着遠去的腳步聲,這才從病房裏重新探出了身體。護士已經轉到了走廊另一邊,身影已經被牆壁遮蓋,完全看不到了。

等人離開後,汪畔才從病房內走了出來。第六關游戲要玩什麽?又是沒有接引人的一關。

邊尋找其他玩家,汪畔邊想着這一關的事情。汪畔發現她所在的樓層在五樓,這邊的病房跟她蘇醒的地方一樣,每張床都搭了一件病服,而且整層樓走來,一個人都看不見。一層樓靜得有些可怕。

汪畔很快就走到了電梯前,在她等待電梯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看來是那個護士往這邊走了回來!

電梯還在升降的過程,上到汪畔所在的樓層還要點時間,汪畔如果繼續在這裏等電梯,很可能電梯還沒上來,她就跟那個古怪的護士撞了個正面!但是讓汪畔往回走,躲在病房裏也不實際。

走廊是成直線的,除了靠近末端那頭有個轉角,她這邊如果走進病房裏,勢必和站在走廊內的護士正面杠上。現在誰都不知道穿着壽衣的護士會不會主動攻擊人,所以最好以守為攻,先搞清楚情況再說,不然游戲才開場她就gameover了。

汪畔左顧右盼一會,發現她現在能躲的地方只有靠近電梯這邊牆壁前的兩個半人高的垃圾桶。

垃圾桶內沒什麽垃圾,還算幹淨,不過現在也不是嫌棄幹不幹淨的時候,汪畔直接就翻身躲在了兩個垃圾桶的後端,用兩個垃圾桶的面積小心翼翼地擋住自己的整個身體,幸好汪畔比較嬌小,只要別人不走進垃圾桶這邊,遠遠地還真發現不了她的身體。

在汪畔躲進垃圾桶後面沒多久,那個穿着壽衣的護士也終于從走廊裏頭走到了電梯這邊來。她一來到電梯這邊,就四處張望了起來,似乎對于電梯被按亮的按鈕感到奇怪。汪畔此時與護士的距離只有三米不到,只要護士再往旁邊靠一些,汪畔就會被她發現。

汪畔發現自己的心髒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腎上激素感覺都被拉高了許多。

“哪個病人不經我允許跑到了下面去?”

護士罵罵咧咧着,似乎很生氣。她手裏拿着一個貼着A4紙的布告板,手上刷刷刷的不知道在記錄什麽。

等護士停下手後,她忽然把眼睛轉到了汪畔躲的這邊的垃圾桶來。汪畔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自己的“好運氣”不會在這時候發作了吧。

護士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突然擡腳欲往這邊過來。在汪畔想着是不是要先發制人的時候,電梯那裏突然适時叮咚了一聲,大門緩緩打了開來。

走了兩步的護士立刻被大開的電梯吸引了目光,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突然放棄往垃圾桶一探究竟的想法轉身雄赳赳地進了電梯,嘴裏還在不停的呢喃道,“讓我抓到誰逃了下去,我定讓你們不好過。”

說道後面,穿着壽衣的護士突然咧開的大嘴,露出了不似正常人的獠牙,舌頭更是長到了脖子,只見她卷着長長的舌頭刷拉一下地掃了一把自己尖尖的獠牙,配上她白得像刷了一層□□末的臉,還有臉頰兩坨紅豔豔的腮紅,怎麽看怎麽古怪,怎麽看怎麽可怖吓人。

汪畔電梯門關上後,呼了口氣,确定那護士已經被傳送到四樓後,汪畔這才從垃圾桶裏走了出來。

護士現在下了四樓,汪畔不可能再往四樓去撞槍口,所以她現在要麽往上面的樓層走,要麽就往更下的樓層走,反正是決不能跑到四樓去就對了。這麽一想,汪畔就把樓層數按在了七樓。

電梯下到四樓後,又從四樓落到了三樓,然後一層層樓一直降到了一樓大堂。汪畔無法判斷,在三二一樓按停的人是和她一樣的玩家,還是像穿着壽衣的護士一樣的怪物。

現在想這麽多也沒用,三二一樓鐵定是有人的,只是不知道是敵是友,反正不能掉以輕心。五樓打上的樓層也一樣,可能也有玩家或者怪物在。

這麽想着,等汪畔坐進電梯,電梯的數字跳到七樓并打開門的時候,她沒有立刻就走出去,而是再三确定外面沒有人,不會突然蹦出個怪物襲擊自己後,汪畔這才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七樓的電燈似乎壞了,除了電梯的燈光在照耀之外,整個走廊和裏面的病房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電梯門叮咚一聲再次關上,汪畔回頭看去,發現電梯的數字跳到了八,再跳到了九,然後在九那個數字上停頓了好一會。九樓好像也有人,汪畔把一二三四和九這幾個樓層都格外放在了心上。

沒了電梯的光,七樓這邊更顯黑暗。汪畔不敢開手機的燈光,所以只能摸黑摸着牆壁緩緩地朝前走去。七樓的布局和五樓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七樓病房的床上并沒有什麽病服挂着。

汪畔一路摸着往前,借着微弱的光從最前頭的兩間病房一路摸索到了走廊的中間,在她走進一間數字好像為“714”的病房時,走廊盡頭某個房間的門突然“啪”了一聲。汪畔瞬間不敢說話,只能尋了個角落縮着身體靠了過去。

咕嚕嚕——

啪的一聲後不到三秒,一陣推車咕嚕嚕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內響了起來。汪畔屏住了呼吸,沒有因為好奇而探出頭。那輛聲音頗大的推車很快就走到了714房間附近,然後突然就沒了聲兒,汪畔一時間也分不清那推車現在是停在了714的門口,還是停到了714對面的715,抑或是在這兩間病房的隔壁。

反正推車停下時候,聲音非常的接近汪畔,不是在她所在的病房外面,就一定在隔壁。汪畔呼吸都不敢大呼,身體壓得更低,然後慢慢的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面前的病床前,躲藏在了病床底下。正好床上落下了一角的床單,直接把床底下的光景遮了大半。

剛才汪畔躲在門旁邊,窗的下面,四處空闊,沒有遮擋物,如果有人從外面走進來勢必會發現她。汪畔其實也不知道外面的東西會不會進來,但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她左想右想,還是跟着第六感躲進了床底下。

她這剛躲好,外面走廊內的推車聲就又響了起來,聲音更大了,好像就是從門口外面傳進來的!

汪畔冷汗直冒,慶幸自己換了位置。

只是汪畔還沒慶幸多久,她的眼睛就看到了一對大約是銀白色的推車腳。因為視野受到阻礙的緣故,汪畔此時只能看到很多物品的下半身,所以推車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她也只能隐約地看到了推車卡在前頭的兩只腳。

随着推車的靠近,汪畔還聽到一些細微的雜響,類似水杯碰到了水杯發出來的音色。那個推車應該是醫院護士給病人檢查時,車上裝的各種工具,所以這個水杯碰撞的聲音,很可能是有人在外面擺弄着車上的一些工具所引起的。

汪畔不敢出聲,盡量把自己的身體壓得更低。在她壓低身體的同時,一雙穿着白色鞋子的腳忽然出現在了面前。有人進到714裏來了!

汪畔再次腹诽了一下自己的運氣,這運氣究竟是好還是壞?怎麽怕什麽來什麽?

因為只能看到鞋子和小腿,又配上如今陰暗幽深又寂靜的環境,所以随着這雙腳的主人的走動,汪畔的心髒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汪畔一直緊緊地盯着從眼前走過的雙腳,深怕這雙腳的主人會突然跑到自己這邊的床上來。

白鞋子的主人一路緩緩悠悠地走到了病房的最裏頭,似乎是把什麽東西擺在了最裏頭的兩張病床上,汪畔除了能看到她移動的軌跡外,還聽到東西放在桌上響起的咔擦聲。

擺好了最裏面的兩張床,白鞋子的主人又往門口這邊走了過來,汪畔心想這人不會是打算每張床的床頭櫃上都擺上點什麽東西吧?越看到後面,汪畔這個想法就越強烈,也越趨于現實,對方好像還真的是為了擺放什麽東西才進了這間病房的!

當汪畔看到白鞋子的主人從隔壁床緩緩走到自己躲藏的床的這邊,心髒聲達到了最大。汪畔膽子不算小,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心裏不自覺地也帶上了一些壓抑,額頭的汗水涮涮地已經流了一臉,後背的衣服都濕了。

汪畔不怕白鞋子在房間裏,她最怕的是白鞋子的主人會突然壓低腦袋往床底下看!

不管汪畔想還是不想,那白鞋子的主人最終還是晃悠到了她躲藏的這張床的床頭櫃前。此時汪畔與對方的距離只隔了半個手肘不到,只要汪畔微微伸出手就能碰到那雙帶了點黑跡的白鞋子。同樣的,只要汪畔發出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站在外面的“人”一樣能清楚的聽到。

汪畔現在都不敢大聲呼吸了,心髒的跳動聲都讓她有種錯覺,好像心跳聲都大得能讓外面的人聽到一般。

汪畔也不敢亂動,就怕頭不小心頂到了床板,現在只能祈求外面的白鞋子能夠趕緊離開。可惜白鞋子的主人并沒能領悟到汪畔的心聲,對方把東西擺放在床頭櫃後,好像還在擺弄着什麽,在汪畔的耳邊一直有叮叮咚咚的碰撞聲響起。

大約過了三分鐘,床外面的白鞋子才轉過了身,似乎終于打算離開了。不過就在白鞋子快要走過床尾的時候,汪畔卻看到了一個拆了封的白色塑料袋落到了地上來。這個瞬間,汪畔感覺自己全身霎時都緊繃了起來,神經都擰做了一團。

就在她想着要怎麽辦的時候,汪畔的手已經比大腦反應要快,直接就把那掉在地上的白色塑料袋給撿到了手上,但同時又在撿起的剎那,把那塑料袋無聲無息地給扔到了床尾對着的那張床上。

幸好這是一個塑料袋,落地的聲音輕得可以忽略不計。

做完這一切,汪畔的心髒依然像揣了個兔子在砰砰直跳一樣。在外面的人彎下腰準備撿塑料袋的瞬間,汪畔就縮起了身體微微把床單又往下拉了拉,盡量遮擋住了自己的身影。

汪畔不敢從被單底下擡頭,但是即使不擡頭,她也能感受到有一道冷冽的目光輕輕地從自己身上掃過,那一掃,汪畔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掃視的目光來去很快,外面的“人”似乎并沒有發現床底汪畔的存在。

汪畔聽到稀疏的塑料袋聲,知道那落地的塑料袋已經被外面的人撿了起來。不過腳步聲還沒有響起,那人此時似乎還站在房間內。

汪畔心裏開始有些着急,難道對方發現了自己不成?

就在汪畔自我懷疑的時候,腳步聲終于再次響了起來。當再次聽到推車咕嚕嚕轉動的聲音,汪畔才精疲力盡地躺倒在了床上。

可是她這一躺,還沒來得及放松,還沒來得及大口呼吸的時候,那雙離開了的白鞋子又再次跑了回來!

汪畔望着突然站到床尾處的人,心髒霎時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麽突然又跑回來了?

白鞋子的主人在病房內晃悠悠地走動了起來,一圈兩圈,一直走了三四圈,然後才停到了汪畔對面的床上。接着在汪畔驚悚的目光下,那人刷拉一聲,就把對床的棉被全給掀了開來。

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掀了這張床後,她又往旁邊挪了幾步,把隔壁的床也給掀了。汪畔心想這人不會打算把整個病房的棉被都給掀了的時候,外面的人卻停下了手,好像放棄了一般,重新回到了門口。

推車重新咕嚕嚕的響起來,随着聲音的漸變,白鞋子的主人應該是把推車往前又推出了一段距離。這回汪畔沒有放松警惕,身體依然微拱着,目光灼灼地盯着門口。

大約一分鐘不到,那雙兩次離開的小白鞋再次出現在了714的門前!

這回小白鞋沒有再走進病房,而是就站在了門口,一動不動的,汪畔猜測她應該是在打量着房間。

這回小白鞋離開後,汪畔才徹底放松了下來。這次應該是真的走了。

汪畔在床底下待了五分多鐘才爬了出來。她雖然爬出了床底,可卻沒有立刻離開病房。而是爬到了門口這邊的窗戶前,小心翼翼地往外瞄了兩眼。

在714前面的712門口,立着一架推車,而除了推車外,再無別人。汪畔心想剛才的白鞋子應該是進了隔壁的712病房裏去了。

汪畔坐在地板上,歇了口氣,然後再次爬到了窗口處張望了起來。白鞋子把車上的東西搬到裏面然後再出來每次大約都需要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汪畔如果要離開,只能趁着她進去病房不在走廊的這一分鐘。

等白鞋子的主人再次從病房內出來,從手推車中拿了一些東西再次進到病房的剎那,汪畔就從門口疾奔到了外面去,一路跑到了隔壁也就是716的房間。

白鞋子是從後頭的病房一直往前頭走的,所以716打後的病房,已經被她放過了東西,搜尋過了一遍。如無必要,她應該不會再往這邊來。

按照這個規律,汪畔利用着一分鐘又一分鐘的機會,從一個個病房亂竄,很快就跑到了走廊轉角盡頭這邊的病房來,此時她距離白鞋子的主人大約有好幾十米的距離,暫時算是安全了。

汪畔靠在牆壁上休息了一會,在又一分鐘的時間內,她穿過了病房來到了轉角這邊。沒了白鞋子的威脅,汪畔終于不用一間間病房躲着走了。

轉角這邊和前面一樣,都是病房,不過這邊的病房要少許多,只有幾間而已。而且這邊的盡頭還弄了個公共洗手間,一走近就覺得陰氣深深的,給人的感覺并不是很好。

白鞋子還沒離開七樓,汪畔除了躲在這邊也沒地方去。就在她思考着下一步怎麽走的時候,轉角盡頭的公共洗手間內突然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好像有人突然打開了裏面的水龍頭一樣。

汪畔暗罵了一句,沒想到前頭有狼後頭還有虎。

水聲結束後,就是水桶被提起還有輕緩的腳步聲。

汪畔不能在呆在走廊內,她着急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傾身就滾進了最近的一間病房。就在汪畔消失的瞬間,公共洗手間內裏晃悠悠地走出來了一個黑影。

黑影手上提着一個紅色的水桶,水桶內的水随着她身體的搖擺,嘩啦啦地濺了一路。可是提着水的人似乎并不在意,看也不看地面,繼續昂着頭僵硬着身體緩慢地朝前走去。

在提水的人邁腳走過汪畔躲藏的房間,走出了一段路後,汪畔所在的病房那大開的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猛地被風吹得啪的拍了一聲,這一聲在寂靜的走廊內瞬間被放大,清晰無比。當汪畔聽到這啪的一聲,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斷。

她的運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衰了?

因為這一聲啪,本來直直朝前走的人突然地就停了下來,步子轉了個彎,似乎打算朝汪畔躲藏的房間走了過來。

這邊的病房比較小,裏面只有兩張床,床上的被子疊的很好,靠牆的地方還有一排的衣櫃,衣櫃中央還擺了一臺電視機。

汪畔試着打開衣櫃躲在衣櫃裏面,但是門鎖好像都被鎖緊了,汪畔試着開了前半邊的衣櫃,都沒能把衣櫃打開。外面的人已經在逼近,汪畔實在是不能在浪費時間,就在她準備再次躲進床底的時候,另外半邊汪畔沒有試開過的衣櫃突然從裏面打了開來,一雙長修長有力的手臂從內裏伸了出來把汪畔整個人給攬進了衣櫃內。

汪畔差點驚呼出來,不過還未等她張開嘴巴,一只大手就蓋在了她的嘴巴上面,抑制住了汪畔發出聲音來。

因為汪畔背對着攬着自己的人,所以也看不清是誰抓住了自己,在她激烈掙紮之際,耳側突然打下來了一道熱乎的濕氣,然後一把熟悉又磁性的聲音在耳邊低聲響了起來,“別動,是我。”

——是林西楚的聲音。

汪畔僵直緊繃的身體在聽到林西楚聲音的那一刻瞬間就放松了下來。汪畔拍了拍林西楚的手臂,無聲地表達自己知道後,林西楚這才松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還有放松了放在她腰間的手臂。

汪畔雖然心裏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尤其是當聽到清晰的液體灑在地上的聲音時,汪畔更是重新繃緊了神經,抿緊了嘴巴。

提水的人應該就在衣櫃的外面。

汪畔已經聽到那一聲聲的腳步聲了。

汪畔下意識往後靠去,一下子就靠在了林西楚的胸前,林西楚大約是怕汪畔亂動,伸手過來就緊緊地攬住了汪畔的腰,讓兩人此時的姿勢變得格外的暧昧親密起來。汪畔有些不自在,但是也沒時間多想,只能讓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衣櫃外面。

“嗯?這病房的人怎麽又随地扔了垃圾,不知道清潔搞起來很麻煩的嗎?”

汪畔耳朵動了動,就聽到了一把帶了點年紀的女音從衣櫃外響了起來。聽聲音,感覺聲音的主人應該有三四十歲左右,年紀似乎比之前汪畔聽到的壽衣護士的聲音要老上一些。

外面提水的人好像一直在來回走動。好像從門口這邊一直走到了第二張床那邊去,然後又折返了回來。

“咔擦——”

汪畔忽然聽到了隔壁開衣櫃的聲音,心頭霎時有一萬只草泥馬飛奔而過。外面的人似乎正在開衣櫃?!

憑聲音推斷,外面的人開的是汪畔之前打不開的那前半段的衣櫃。汪畔耳朵比較靈,還能聽到對方掏出了一大串鑰匙發出來的叮叮當當的聲響。鑰匙響了三聲,代表外面的人一下子開了三扇衣櫃的門。

汪畔記得,整個衣櫃似乎只有六扇門!而她和林西楚就躲在後三扇的門內!

真是個糟糕的發現。

腳步聲和鑰匙聲越來越近,汪畔知道,外面的人已經從前半段的衣櫃那裏走到了後半扇衣櫃這邊來。

就在汪畔思索着怎麽行動的時候,自己的肩膀就被身後的林西楚拍了兩下。汪畔側頭看去,看到林西楚對着旁邊指了幾下。不用林西楚開口,汪畔好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汪畔順着林西楚指的方向,一路爬了過去。因為太黑的緣故,汪畔還以為面前是一扇木牆,但其實不是,這裏面其實是挖空了的,只是在兩塊相交的地方挂了兩三件的大衣,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堵牆。汪畔輕而易舉就能爬進裏面去,然後就可以從後三扇的衣櫥爬到前三扇的衣櫥空間裏。

在汪畔爬到隔壁後,林西楚也跟着爬了過來。等林西楚把大衣重新拉好後,他們之前呆過的地方就被人倏地打了開來,然後一顆腦袋從外面猛地伸了進來。

汪畔大氣不敢喘,透過大衣之間的縫隙能夠隐約地看到腦袋主人那模糊的五官,甚至鼻子還能清晰地聞到一股的腐臭味。那腐臭味是從腦袋的主人身上傳來的,味道非常難聞,有種置身在火葬場的錯覺。

那顆伸進衣櫥內的大腦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汪畔能感覺到對方掃過來的視線,不過那視線停留在他們這邊的時間非常短,很快就移到了另一邊。汪畔以為對方就要離開的時候,大腦袋忽然往裏又伸進來了很多,已經能看到對方的肩膀了!

對方聳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嗅着什麽。汪畔心裏有些擔心,這些怪物的鼻子會不會嗅出人類身上的味道?

汪畔這個擔心似乎有些多餘,那顆大腦袋好像并沒有這一項強大的功能,她伸着半個身子在衣櫥內轉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提着水噠噠噠地走了。

等了幾分鐘,确定這提水的人不會像白鞋子那樣突然往返,汪畔這才小心翼翼地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往外張望了起來。衣櫥這邊的地板上落了很多的水漬,尤其是衣櫃前後兩段,水跡更多,明顯看得出之前的人在這兩個地方站了多久。

汪畔和林西楚分別從衣櫃裏走了出來。他們避開水漬走到了門口,先是往外看了一眼,這一看不得了,剛才提水的女人竟然還沒有離開!

她就站在了前面的走廊內,背對着汪畔和林西楚!此時他們的距離只有五步之遙!

汪畔這一眼差點沒把她吓到,嗓子眼都提到了喉嚨。

汪畔立刻對着林西楚做了個手勢,兩人再次回到了衣櫃裏面。

外面很安靜,沒有腳步聲,也沒有水灑在地上的聲音,更沒有推車咕嚕嚕的聲響。

汪畔也不知道自己和林西楚躲在衣櫃裏躲了多久,感覺時間過得格外的漫長。可惜現在危險随時有降臨的可能,汪畔也不敢把手機掏出來打開看看時間。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縮在黑暗的衣櫃裏面,靜靜地等待着逃離的機會。

外面實在是安靜得有些過分。在汪畔以為外面的人都離開了後,她卻在衣櫃的排扇裏猛地看到了兩雙眼睛!

卧槽!

汪畔差點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兩雙眼睛吓出了心髒病。

那兩雙眼睛貼着排扇,似乎想要往裏看,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汪畔甚至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她們瞳孔內的紅血絲。

汪畔心想一雙眼睛不夠,還來一雙,提水的人和白鞋子不會是走到了一塊吧,這麽有閑情雅致的一起圍觀衣櫃。

那兩雙眼睛好像不覺得痛一樣,越靠越前,好像要把整雙眼睛都貼到排扇裏面來,眼睛都壓得有些變了形。

不過衣櫃排扇的設計,是從上往下的,也就是說,站在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衣櫃裏面,但是衣櫃裏面的人卻能看到外面。

所以站在衣櫃外的提水的人和穿着白鞋子的人即使再逼近衣櫃,她們都無法看清衣櫃內的情形,更別說衣櫃黑漆漆的一片,透過那麽窄小的縫隙,看得就更加的艱難了。

不過汪畔卻不能因為這樣就放松下來,別忘了剛才提水的人身上可是帶着開衣櫃的鑰匙!

萬一那提水的人想起用鑰匙,然後她還聰明的和白鞋子兵分兩路,一人守着一邊的衣櫃,林西楚和汪畔簡直就成了甕中之鼈,只能等着被宰。

汪畔的手已經放在了腰間,就等着衣櫃門被打開的剎那,拿着手術刀刺出去!

那兩雙眼睛還貼在排扇上,也不知道他們能看到什麽,眼睛瞪得巨大,好像整個瞳孔都要瞪出來一樣。不過最後兩雙眼睛還是退了回去,與此同時,汪畔還聽到了她們雙手搭在門上的響動。

就在衣櫃門要被拉開的一刻,汪畔隐隐約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一聲叮咚聲。好像有什麽人乘坐電梯來了七樓!

不知道是不是電梯的聲音吸引了外面的兩人,本來拉開了一條縫的門又被合了起來,然後從排扇裏汪畔可以看到,外面的人匆匆地就跑出了病房。

汪畔回頭看着林西楚,“她們就這麽跑了?”

“啊啊啊!!!”

林西楚還沒開口說話,汪畔耳邊就聽到了一陣驚呼還有慘叫聲,聲音響起得突然,戛然而止得也突然,光聽慘叫聲似乎有三個人,汪畔心裏瞬間揪緊了起來,外面應該是有幾個玩家遇到了剛才出去的白鞋子還有提水的人,他們應該出事了!

汪畔和林西楚從衣櫃裏連忙跑了出來,然後倚靠在轉角的牆壁上,往走廊那端張望了起來,只見一個穿着穿着工人服侍的中年女人,還有一個頭上帶着護士帽,身上穿着破爛護士裝的年輕女人站在走廊的中央,而在她們的腳邊,還躺了三具鮮血直流的屍體。

那些屍體底下,已經暈染開了一灘灘血跡。

汪畔感覺自己似乎還能聞到從走廊那邊飄來的血腥味。

殺了玩家後,那兩個怪物就慢悠悠地朝着電梯的方向走了去,很快消失在了汪畔眼前。只聽叮咚一聲,那兩個護士的身影再沒有回來。

汪畔等了一會,往前又邊走邊躲地往前去了一段路,最後走到靠近電梯那邊,往電梯張望了一小會,終于确定那兩個奇怪的護士已經離開了七樓。

汪畔道,“第六關這次究竟要玩什麽,不會就是大逃殺吧?”

剛進來還沒過去兩個小時,就有三名玩家死在了鬼怪之下,這次的關卡總覺得危險得可怕,每一步似乎都是險棋。

林西楚淡淡道,“這個可能性很大。這一關似乎也沒有給任務,看來要像上一關一樣才能離開。”

“你是說,要找到這一關的幕後大boss,然後像殺郭穎一樣殺了她?”汪畔扶額,覺得死亡搖一搖真的惡意滿滿,怎麽越往上任務越少,反而還有種強制他們殺boss的錯覺?

第五關只要殺個郭穎就成,郭穎還算好找。可是這一關,光是汪畔進來到現在短短的時間內,她就見到了三只形象各異的鬼怪,那到底哪只才是能開死亡搖一搖出口的幕後boss?這還得讓他們玩家猜謎啊!

簡直沒法玩了。

汪畔遇到的三個護士,顯然還不是這棟醫院的全部,一共十二層樓,究竟隐藏了多少鬼怪,沒有遇上誰都數不清。

汪畔道,“我進到游戲是在五樓,我在五樓看到了一個穿着壽衣的護士,然後在七樓這裏又看到了這兩個。五樓那個下去了四樓,七樓這兩個下去了五樓,這些怪物明顯不受任何拘束,都是可以随意走動,往返各個樓層的。這樣下去,我們根本無法知道哪些怪物上了哪些樓層,哪些樓層又是安全或者危險的。加上倒計時有七天那麽久,我們如果只能呆在這棟醫院裏,風險實在太大,可以說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想辦法躲這些怪物。”

想一想,七天呆在同一個地方,随時有鬼怪撲出來,汪畔就覺得心裏拔涼得很,怕是這幾天他們睡覺都睡不安穩。

林西楚也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了一下,他被死亡搖一搖投放在了醫院的八樓。不過當時林西楚比汪畔要慘,汪畔好歹在一間病房內,而林西楚直接就被放在了走廊中,八樓還不像七樓一樣,八樓的燈光不是壞的,周圍亮堂得驚人。

當時林西楚一回過神來,面前就刺來了一根針筒。那針筒的針在白熾燈下還閃現着微光,可以想象那針有多鋒利。

林西楚當時一擡頭就對上了拿着針筒,臉部腐爛的護士,那護士招招下狠手,好像要把林西楚的整個臉刮花才罷休。聽了林西楚這話,汪畔才注意到,林西楚的臉上的确有兩道劃痕,不過不是很深,應該是不小心被針頭劃到的。

林西楚反應力一向驚人,所以倒是找了個機會擺脫了那個對自己窮追不舍的護士。不過有個和林西楚一樣被投放在八樓的玩家卻沒林西楚這麽幸運,那護士一掉頭攻擊他,他只來得及反抗三下就被針筒一下又一下地刺破了喉嚨的血管,血漸三尺。

汪畔已經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有多驚悚恐怖,換位思考一下,如果當時的林西楚是汪畔,大概她都做不到林西楚這樣。

林西楚臉上的刮痕,明顯就是剛到游戲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怪物偷襲了,如果給林西楚一個十幾秒甚至多幾秒的反應時間,他怕是能夠毫發無損地出現在汪畔的面前。

汪畔吸了口氣,“我突然開始想念現實世界那些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了。”

在汪畔和林西楚說着話的縫隙,原本安靜的電梯,頂端那數字又再次晃悠悠地跳動了起來。從一樓一直跳到二樓,又繼續跳到了三樓,還未停止,似乎電梯中的人想要一直往更上的樓層來。

汪畔的太陽穴突然突突地急跳了兩下,她想也不想,立刻瘋狂地按動起了旁邊第二架電梯。第二架電梯沒有人坐,所以很快就升到了汪畔所在的樓層,汪畔什麽也沒說,只是抓着林西楚跟着自己就走進了這架電梯內。

等電梯關上的剎那,汪畔瞟到了外面一閃而過的一張鬼臉。

塗了幾層厚厚的白色粉底,臉頰兩坨嫣紅的腮紅,還有那一身花花綠綠的壽衣……只一眼,汪畔就認出了外面的怪物。

外面的怪物應該也發現了汪畔和林西楚二人,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汪畔明顯和外面的怪物對上了目光。他們剛才随手按了一個樓層,那個樓層顯然是不适合呆的,外面的怪物能夠看到顯示的樓層數字,必定會追着他們過來!

所以汪畔當機立斷,立刻把電梯內其他的按鍵都按了個亮,然後随機挑了一個樓層走了出去。這次他們來到的是二樓,二樓走廊有光,很安靜,似乎沒有人。

汪畔和林西楚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靠着牆往裏走着。在經過中間一個房間時,汪畔從窗戶這邊看到了一個慌張的人影。

似乎是玩家。

那個玩家大約以為來的是那些套着壽衣,拿着針筒或者穿得一身破爛的怪物,所以一時有些慌亂,看他的姿勢似乎還想躲在床底下去,只是身體剛矮了半個,就被汪畔看了個徹底。

那個玩家本來吓得都要暈厥了,但是當發現汪畔和林西楚是正常人後,立刻就從要昏厥的狀态中恢複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原來是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