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那邊也喝了符水, 又和村長說了幾句話, 然後便走到了汪畔和林西楚身邊來, “怎麽樣, 我們法事大會還是挺有意思的吧?”

金鵬喃喃道, “有趣……是挺有趣的。”

李老頭可不知道金鵬這個“有趣”的真正含義,他指着日頭道, “儀式結束了, 現在準備搞晚飯,不過我想也需要一個多小時, 你們可以在這邊等着, 也可以到村裏去轉轉,晚飯還早着呢。”

李老頭的話說完不久,後頭就走來了好幾位婦女和光着膀子的男人。這些人手裏都提了很多東西,看樣子是打算就地搭個簡易的爐竈弄晚飯。

難得是法事大會, 李老頭跟汪畔等人說完話就跑到了一邊去跟幾位老人下起了棋聊起了天。金鵬幾人看了一會村民搭爐竈的場景, 新奇驚訝過後, 又覺沒啥意思了。他們幾人回到了村裏面去, 然後邊逛邊說起了話。

“哎,這一關的任務究竟是什麽,難道沒有任務讓我們光熬到游戲結束?”金鵬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倒計時, 只覺兩眼一抹黑。

林樂挽着梁松朝的手臂嘆了口氣,“我還真怕像你說的那樣。”

林志鵬道, “任務不知道, 害人的鬼物也不知道, 咱們真是盲人摸象啊,一頭霧水。”

汪畔和林西楚走在隊伍的後面,她偏頭望着林西楚道,“看完法事大會你有什麽想法。”

“那些村民似乎很相信祈福的效果。”林西楚微蹙着眉頭道,“那個村民說過,來年家和萬事興,福泰安康。你有沒有覺得這句話裏的祝福主要體現在哪個層面?”

“家和,安康……”汪畔喃喃道。

“他們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健康,安全還有家庭的和諧。如果換個角度,你覺得這代表什麽?”

汪畔:“他們的健康,安全和家庭方面出了問題。”

汪畔這話一說完,就想到了他們借住的人家的家庭情況,每一戶人家都出現了家庭人員的傷亡。這和他們讨論的話題是不是一致?這些人家的家庭都有問題,是不是能映射到其他村民家庭的人裏面,村裏的其他人的情況其實都差不多,他們家裏也出過事?所以這才會那麽在意“家和,安康”的祈福。

汪畔面色嚴肅道,“剛才那個法事大會說是祈福,但是我還真沒見過人是像他們那樣舉辦儀式的。而且還讓村民喝符水,簡直不像是在求神拜佛祈求庇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祈求平安。”

“我有個很不錯的想法。”林西楚望着汪畔道,“從被殺的玩家中可以知道,這個村子裏是存在惡鬼的。我們做個假設,如果這只惡鬼不僅只攻擊玩家,甚至攻擊這裏的村民的話,結果會是怎樣?

法事大會年年都有,可是延續至今,即使是出了村的人都要在這天趕回來,看他們的重視程度,我們是否可以猜測,所謂的祈福水是真的有用?當然,不是像我們主觀認識的那種有用,而是說,它的作用其實是面向惡鬼的。如果喝了符水的人能抵禦惡鬼的傷害,那麽村民争着搶着喝祈福水就能講得通了?”

林西楚繼續道,“什麽法事大會,其實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求神拜佛的去祈福,而是像林老頭說的,想要鎮壓某只妖孽,然後保村民一世安康。只是那個祈福水的效用似乎只有一年,一年過後就會失效,這也是為什麽法事大會必須年年舉辦的原因。見過從其他地方着急趕回來的村民,我們是不是又可以做個推斷?”

“不管位于哪裏,只要是這條村出去的人,都有被惡鬼纏身的可能?也許在歷史的長河裏,就有出村的人曾經遭受過惡鬼的傷害!”

汪畔越想心裏的震撼越大,雖然說這些都是林西楚的猜測,但是不得不說,汪畔真的覺得可能性很大!後面出村的人回來就不說了,這個法事大會沒有什麽好處的話,怎麽可能有那麽多已經出村,在外打拼的村民回來?

今天汪畔走在街上,就看到了很多人從村口走進來,他們手中還大包小包,拖家帶口的!一看就不是一直住在村子裏的人,很顯然這些都是在外打拼然後因故回來的人。甚至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汪畔還聽到這些返鄉的人和鄰居說說笑笑的聲音,從他們的聊天內容裏可以知道,有些在外打拼的人回來一趟極為不易,其中有一戶人家更是坐了兩天的火車才回到了家鄉來。

想想現實世界,即使是春節,中秋節等大節,還有許多想回家卻被各種情況困住而回不了的人。不是他們不想回,只是工作,兩地之間的路程,消耗的時間,還有中間搭乘工具所需要的花銷,都在阻止着這些想回家的人。

第五關這個村子給汪畔的感覺就不是很富裕,外面回來的村民也一樣樸素的很,每個人的衣服都是洗得發舊的那種,不像是有錢又有閑的人,可是他們在法事大會的今天,特意花費兩天甚至三天的時間返回了家。

這麽一來,明顯就能看出這個村子的人對法事大會的看重性,換個角度來看,也就說明了法事大會的某些效果的有用性。

如果平時真的都被惡鬼纏身,除了透過參與法事大會,然後喝祈福水來鎮壓住惡鬼,誰不樂意?換成是汪畔等人,即使一個在北,一個在南,甚至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汪畔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放下手中的事情趕回來。

不鎮壓惡鬼也許結局就只有死。想想,工作賺錢重要還是自己的命更重要?顯而易見,當然是後者。就是因為這樣,今天才會有這麽多家境一般,還堅持要長途跋涉趕回來的村民。他們為的不過是保護住自己的這條命!

也許林西楚的猜測和事實會有些許出入,但是汪畔覺得,其結論是正确的。法事大會必定給了村民某些好處,所以才會讓村民如此趨之若鹜。

“可惜我們無法從村民的口中知道法事大會的實情。”這種事情,即使是問村民,威逼村民,那些村民大概也不會把真相出來。

林西楚道,“這一關應該是有提前離開的方法,不是做任務的話,那必定還有其他的法子。”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離開死亡搖一搖的方法有兩種,第一種是等待游戲時間的結束,也就是熬過游戲提示的倒計時;第二種是完成關卡NPC發布的任務,只要完成任務就能在倒計時結束前提前出來,不用像第一種方法一樣只能等。

這是他們已知的兩種方法,那麽會不會還有第三種方法是他們玩家一直沒有發現的呢?

死亡搖一搖這麽惡劣,汪畔還真覺得有可能。

前兩種的方法只要參與過游戲的人,通過幾個關卡就能很快的發現和明白。然而第三種方法,通過這幾關死亡搖一搖的設計,汪畔覺得死亡搖一搖還真有可能把第三種或者還有第四種的方法藏得很深。不是沒有,也許在前幾關也存在第三種逃離死亡搖一搖的方法,但是被游戲藏得太深了,他們根本沒發現。

現在第五關出現,他們沒有遇見游戲的接引人,也沒有接到提前離開游戲的任務,就像林西楚說的,“不是做任務的話,那是不是會有別的逃脫方法?”

汪畔陷入沉思,除了熬過倒計時和做任務,還能有什麽方法離開游戲?難不成讓他們把殺人兇手抓住?可是抓住後呢?在前幾關,殺害玩家的兇手非常容易被抓住,可是他們抓住有什麽用嗎?似乎并沒有什麽用。

忽然,汪畔的腦海裏突然“蹭”地點起了一盞小燈。

汪畔着急地抓住林西楚的手臂道,“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一關并不會有NPC給我們頒布任務,如果我們想要提前離開游戲的話,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殺死害人的惡鬼?!”

任務沒有,什麽都沒有,只有惡鬼害人的情況,是不是表明要殺死惡鬼?

如果第三個逃脫死亡搖一搖的做法真的是殺死惡鬼的話,這個方法其實也能适用在前面幾關。如果他們那時候直接把始作俑者,例如頒布任務的NPC或者殺害玩家的怨鬼殺死的話,是不是其實他們也能回到現實世界?

只是以前闖關時根本沒人往這個方向想,或者說大部分人都很“害怕”,根本不敢想。

那些怨鬼厲鬼力量本來就強悍,殺死他們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第三種方法也許是最粗暴,逃脫死亡搖一搖游戲最迅速的,但是同時也是最危險,代價最大的,一個不好,玩家随時可能被厲鬼怨鬼抹殺。而且雖然知道是殺鬼,可是那麽多的鬼怪,誰能保證自己殺死的那個鬼怪就是離開游戲的“關鍵按鈕”。如果自己殺的那只不是“關鍵人”話,那自己不是虧大了?

打草驚蛇不說,受了一身傷卻殺了個假的,真的還在逍遙法外,他們還有力氣殺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嗎?真跑去殺鬼,最容易死的那很可能是自己。

這麽一對比,熬時間和做任務似乎更簡單了。

第三種方法應該算是三種方法裏最直接也最難的。熬時間前文說過,前期容易,後期難度逐漸增加,後面關卡也許會比做任務的難度要來的艱難。而做任務大約是比較中規中矩的,不會像第三種一樣一出發就是挑戰級別,也不會像第一種方法熬時間一樣,前期容易,後期難到要上天。

汪畔越想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這個游戲一定還有第三種逃離的方法,現在第五關就是在奉行這第三種方法。至于是不是真要殺惡鬼,答案不确定,但是汪畔卻覺得可能性很大,她持肯定的态度。

有些困難,總要有人去嘗試,如果覺得殺惡鬼不難就不去嘗試,難不成真的就打算去熬過這後面的四天嗎?

僅僅三天不到,時間還沒過去一半,他們十一個人就剩下了現在的六個,後面的情況可想而知。如果前三天只是道開胃菜,那麽後幾天他們的日子會過得更艱難。

汪畔道,“我覺得我們需要主動出擊才行,熬是不行的。”

“什麽主動出擊?”林志鵬聽到汪畔的話,回頭疑惑地問道。

汪畔搖頭,“沒,我們是說殺死玩家的東西會不會在白天主動跑出來。”

金鵬猛地抖擻起了身體,“別立FLAG啊,晚上已經夠嗆了,白天還跑出來,這真的很要人命。”

林樂幽幽道,“我怎麽感覺白天出來的可能性很大?越往後的關卡,難度一定比現在要大許多,你能保證沒這種可能嗎?”

金鵬臉刷地就白了,“不、不會吧?”

林志鵬和梁松朝也是滿臉冷汗,光是想想這個畫面,他們就覺得心裏拔涼涼的,同時又覺得很絕望,現在的情形已經夠困難,以後的關卡就更別說了,他們真的能活下來嗎?

汪畔也沒想到自己随口說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把金鵬幾人活下去的希望拍滅了。汪畔試圖挽救,“也許我們就是通關的那個人呢?對自己自信點。”

金鵬、林志鵬還有梁松朝依然一臉喪氣之相,顯然汪畔這話沒起什麽作用。

他們在村子停停逛逛,很快便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們看着時間差不多,就又相繼回到了法事大會的場地去。此時天空只剩幾抹夕陽的餘晖在,光線昏暗了許多。原本是空地的地方此時都搭起了一個個的大棚,每個大棚裏都挂了一個個的電燈。在大棚裏面,齊齊整整的桌子擺了一地,沒有二十也有十幾張。

有些桌子已經做坐了好些人,遠遠看着,就像是普通鄉村的喜宴一樣。

汪畔随便尋了個位置也坐了下去,然後視線落到了一旁做菜做得熱火朝天的幫廚們身上。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村長用喇叭巴拉巴拉說了幾句話,大意是說晚飯時間開始了,讓沒過來的村民都趕緊過來。

一些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從大棚外跑了進來,然後自己尋了一桌就噼裏啪啦一頓響地搶起了座。如果光看現在的場景,還有幾分熱鬧的鄉土風情,但是一想到這裏是死亡搖一搖,汪畔等人又瞬間覺得心口刺刺疼,難受!

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後,幫廚那邊一聲吆喝,綁着白色頭巾的婦女就捧着熱乎乎的菜肴走了出來。

汪畔低頭看着面前一桌的飯菜,太陽穴突然突突地猛跳了起來。

金鵬咳嗽了幾聲,小聲道,“這些村民是不是在玩我們?”

梁松朝苦兮兮道,“這讓我們怎麽吃?怎麽一桌都是海鮮,我怎麽不知道今晚是海鮮宴?”

可不就是海鮮宴嗎?有魚有蝦就算了,其他的菜不是螃蟹,就是鱿魚,章魚,田螺……好不容易等到不是海鮮的參雞湯,可惜金鵬幾人依然下不去手。雞肉不錯,可是為什麽要泡在水裏?看到參雞湯的湯水,金鵬幾人就想到了旁邊徐徐流動的死人河。

這邊沒有水龍頭,廚師們做菜要用到水的話,很顯然都是直接從旁邊的河流裏直接提取的。一想到這一點,金鵬就覺得面前散發着飯香的美食不是美食,而是一桌可以要人命的毒.品。

金鵬哭喪道,“這讓我們怎麽吃?”

汪畔默默道,“放開肚子,大膽地吃?”

林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放下筷子道,“不吃了,就當做在減肥……”

梁松朝看着擺在面前的菜肴,拼命地忍住了嘴巴裏要流出來的口水,“中午我們就沒吃,晚飯我們又不吃,後面還有四天,我們難不成真的得餓四天?”

林樂籲了口氣,心裏也不自覺起了一股悶氣,“那你說能怎麽辦,這些菜都是用死人河的水做的,你敢吃?即使吃了沒問題,我心裏也過不去那道坎啊,如果河裏真死過人,我們吃的就是死人泡過的水了……嘔……”

說着說着,林樂就被自己說的話惡心到,轉頭就幹嘔了起來。

本來還有些蠢蠢欲動的梁松朝,聽到林樂這麽一說,行了,什麽胃口都沒有了,一想到有屍體被泡在河裏,然後全身皮膚被泡得腫脹發白,然後散發出一股子的惡臭,那畫面太美,他完全不敢想。

汪畔揉了揉太陽穴,心裏想着回去後自己再煮個雞蛋成不成?不過坐在她身邊的林西楚就像是她肚子裏的一條蛔蟲,已經看清了她心裏的想法,很不給面子地道,“李老頭說過,今晚上哪家哪戶都不能開火。”

李老頭這話就跟聖旨一樣,瞧瞧這個村子的人對法事大會的重視程度,就知道李老頭不可能讓汪畔破這個例,壞了村裏的規矩。況且,即使李老頭願意,村子裏的其他人大概也不願意,汪畔真在李老頭家開火的話,村民也不知道能幹出什麽事情來。

村子就那麽大,哪家有點什麽事,不用幾秒就能傳遍一整個村,所以投機取巧顯然是不行的。

最後汪畔等人雖然沒吃飽,但是也沒餓去哪裏。除了海鮮等不能吃的菜外,還有一道菜是幹炒雞蛋,也就是荷包蛋。汪畔幾人一人幾塊,也算填了一下肚子。

吃過大鍋飯,衆人回到各自的家時已經是夜晚八點左右。李老頭今兒似乎心情很好,走路都是帶風的,靠近了他一點,還能聽到他在哼歌,走路哼,回家也哼,做事一樣哼。

李老頭從自己的房間裏取了換洗衣物出來,見到汪畔和林西楚二人,大約是心情好,突然對他們道,“今兒的法事大會結束得晚了些,你們趁早收拾收拾洗個澡就睡了吧,太晚了,可不好。等會九點到了,我這邊就會關燈,你們有什麽事兒要做的,就趕緊了。如果不急,那就留在明天再算。”

說完,李老頭就走進了浴室洗漱起來。汪畔靠近林西楚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個村子的人似乎都不會熬夜。”

早睡早起沒毛病,但是九點一定要關燈這種強硬的限制,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想想前兩天住在李老頭家的情況,似乎從來沒有一晚上這燈是開着超過十點的。

想想昨天夜晚走到大磊家的情況,那一路黑漆漆的房舍,由不得汪畔不胡思亂想。

剛才吃飯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難得一次的大鍋飯,當地的村民卻好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吃飯的速度奇快無比,好像有人在背後把他們當羊咩趕一樣。快到八點的時候,大棚裏的人就開始收拾東西各自跑回了家,宴席說散就散了。

汪畔走出院子看了一眼,發現旁邊的一些房屋,刷的一下突然就拉下了燈光,變得黑漆漆地一片。又在外面站了一小會,村子大半的屋子都滅了燈,只有零散的幾團光還在黑夜中閃閃發着微弱的光芒。

汪畔見狀,大感困惑。

難道真的過了十點,有光的地方就會引來惡鬼嗎?

李老頭洗完澡後,又催促了一下汪畔和林西楚。汪畔和林西楚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李家很快也成了熄滅燈火的一員。

汪畔躺在床上沒有睡着,睜着眼睛就這麽在黑暗中熬到了十點鐘。此時村子已經一片肅靜,除了月光的光芒外,再不見一點星火。

十點一到,汪畔的視線就落到了正對面的窗戶上。幽幽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了房間來,把床底下的地板都映射出了一大塊光亮的面積。

院子外的雞鴨咯咯地叫了許久,在十點後,咯咯的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了。

啪——

有風撞到了緊合的窗戶上。

窗外的雲層突然移動了起來,原本明亮的月光突然急速地倒退了回去,整個天空似乎黑了一層,周遭的光線似乎霎時弱了好幾分。就在這突然昏暗下去的環境中,忽然,一抹黑影從汪畔的窗戶前一晃而過。

汪畔只看到了一抹的黑色,并不能看清從窗前打眼而過的是什麽東西。像人,但是又不像人,有點詭谲……

突然——

啪!

一只黑色的手印拍在了窗戶上,而此時汪畔已經閉上了眼睛,轉過了身去。汪畔沒有睡着,她的大腦還非常的清醒,大約是夜晚環境太靜的緣故,閉着眼的汪畔甚至感覺自己的五感都比平時要靈敏許多。

那一聲“啪”過後,汪畔就再沒聽到別的聲音,仿佛窗戶外的“人”已經離開了一樣。只是過了大約五分鐘,汪畔的耳側好像有一個“人”在呼吸一樣。那呼吸聲輕緩綿長,聽着聽着,汪畔雖然閉着眼睛,內裏的眼睑卻好像被誘惑了般忍不住也耷拉了下來,身體有一瞬的失重,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拼命拉着她走進美夢,。

只是眼睑一閉,汪畔就又很快地醒了過來。雖然這一睜眼一閉眼只是一秒的時間,汪畔卻覺得仿佛過了千萬年,身體周邊好像萦繞着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很不真實,飄飄蕩蕩的,思緒好像無處安放一樣。

就在這心神晃悠之際,汪畔的耳邊響起了一把悠長綿軟的女音。

“來啊——來陪我玩啊——”

“來啊——出來——跟我出來——跟我走吧——”

這把女音十分的好聽,汪畔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女音響起的那一刻,就好像不屬于自己的一樣,明明意志還在,卻有種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錯覺,心裏還隐隐有一股想要起身,跟着聲音離開的沖動。

就在汪畔腦袋被迫往上擡了幾厘米的時候,汪畔只覺得自己右腰的某處地方有一瞬的灼熱。汪畔被這麽突如起來的灼熱弄得身體,或者說精神猛地一震,好像飄忽的神經都瞬間回籠了一樣,本來有些昏昏沉沉的狀态都消失不見了,汪畔自己的身體也能控制了!

不用想,汪畔都知道一定是苗苗的珍珠又救了自己一次。

那個女鬼大約是被苗苗的珍珠灼傷,汪畔還能聽到她倒吸了一口氣的聲音。之後,又安靜了幾分鐘,在汪畔以為這個女鬼可能要放棄離開的時候,一雙冰冰涼涼的手卻忽然撫上了汪畔裸.露在空氣中的脖子。

那手的溫度非常低,汪畔只感覺自己好像在大冬天的被人往身體裏塞了很多冰塊一樣,本來凍得想要顫抖的身體愣是被汪畔用強大的意志給忍了下來。雖然沒有打草驚蛇,但是汪畔此時的感受是真的不好過。

那個女鬼冰冰涼涼的手還搭在了汪畔的脖子處,雙手一會兒往前,一會兒往後,柔軟無力,軟噠噠地一下又一下的掃過汪畔的脖頸,汪畔脖頸處的皮膚更是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良久,女鬼的聲音再次在汪畔的耳邊響起,這次,女鬼的聲音更清晰了,好像女鬼說話的氣體都打在了汪畔的耳朵上。汪畔雖然背對着女鬼還閉着眼睛,可她卻無比的确定,這女鬼怕不是現在就趴在自己的身上,對着自己的耳朵吹氣。

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女鬼顯然不明白汪畔的大道理,濕噠噠又冰冰涼涼的頭發垂落在了汪畔的臉上,聲音溫柔又壓抑地一遍一遍地喚着汪畔的名字。

“王畔畔——來啊——起來和我玩啊——”

“畔畔啊——過來啊——我等你——”

“畔畔——”

“王畔畔——”

剛才汪畔恍惚了一下,但是經過眼睛那一痛,她現在的精神力好像變得比之前強悍了許多。不管女鬼怎麽叫,汪畔再沒出現那種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錯覺。女鬼大約也看出了汪畔的不對勁,原本綿軟的聲音慢慢地就充滿了怨恨,聲音也逐漸變得沙啞尖利起來。

汪畔的手已經撫上了腰間的手術刀,在她準備出其不意給女鬼來一刀的時候,黏在自己臉上濕冷的頭發突然一下子都被收了回去。女鬼的聲音也沒了,被女鬼貼着身體的那種怪異感也消失了,房間好像霎時安靜了許多。

汪畔不敢亂動,她依然閉着眼睛,佯裝着自己在熟睡的模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過去了半個小時,又像是僅僅只過了幾分鐘,在汪畔以為女鬼這回真的走了的時候,哼哧哼哧的呼吸聲再次在房間響了起來。汪畔的心瞬間提溜了起來,幸好,幸好她剛才沒有輕舉妄動,這個女鬼根本沒有離開,而是準備下套讓自己往下跳!

在汪畔心髒砰砰亂跳的時候,女鬼那熟悉又冰涼的雙手再次撫上了汪畔的脖子,并且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似乎是打算硬生生地掐死汪畔!

汪畔再也不敢等,她拔出腰間的手術刀,直接翻身就朝着女鬼刺了過去。

“王畔畔!!!”

女鬼沒想到汪畔身上還帶了武器,正好被刺到了胸口。被刺到後,女鬼瞬間就高聲尖叫了起來,汪畔的耳朵差點被震聾。汪畔單手捂着耳朵,握着手術刀再次刺向了女鬼。這次,女鬼已經早有準備,在汪畔拿刀刺過來時就避開了身體,往後跳到了窗戶那邊去。

這個時候,汪畔才看清了女鬼的面容。女鬼有一頭及腰的長發,不過長發亂糟糟的,發尾都打了結,一張臉起碼被頭發遮了大半。不過還是能看清她的五官,汪畔剛看到她的模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但當看第二眼的時候,她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

面前的女鬼雖然很狼狽,全身還濕噠噠的,衣服褴褛不堪,但是她的五官實在是令汪畔覺得熟悉,仔細想想,這女鬼和在大磊家找到的那一張全家福相片中的小女孩——小琳,可不就是長得有五六分的像嗎!

照片中的小女孩大約只有十一二歲,而面前的女鬼看起來則有十六七歲的模樣,雖然年紀不等,但是汪畔越看她的樣子就越覺得兩人十分相似。想到女鬼可能是小琳,汪畔心裏有些大駭,同時看着女鬼濕漉漉淌着水的衣衫,汪畔的視線忍不住落到了女鬼的肚子上。

女鬼的裙子很寬松,寬松的裙裝不是沒有,可是她這一身腰部以下寬得有些吓人,看起來更像是孕婦裝。可是裙子是癟的,女鬼的肚子很平坦,不像是有孩子。

汪畔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身上帶水,看起來就像只水鬼,這女孩死時應該是碰過水的。李老頭曾經說過死人河浸死過一個大肚子的女孩,會是面前的這只女鬼嗎?大部分條件都很像,就是懷孕這一點存在疑點。

還未等汪畔細想,虎視眈眈的女鬼再次尖叫地撲了過來,汪畔堪堪用手臂擋住了女鬼的攻勢。女鬼的力氣實在是大得太過吓人,汪畔愣是被對方推得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床直接就被壓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汪畔挪不開手,因為雙臂橫亘在女鬼的面前,雖然擋住了女鬼的攻擊,但同時她也沒法進行攻擊,兩人陷入了互克的焦灼一面。不過從長遠來看,汪畔明顯處于下風。汪畔的力氣只會缺失越來越厲害,女鬼卻和她不同,女鬼不是人,力氣只會只增不減!

汪畔咬着牙,心知這麽下去情況會對自己大大的不利,就在她快速思考着怎麽扭轉逆境的時候,林西楚的身影倏地出現在了眼前。

女鬼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林西楚削去了一只手。

“啊啊啊——”

女鬼捂着黑氣外洩的斷胳膊,猛地用身體撞開了林西楚的身體,然後一頭沖出了大開的門,然後在追來的汪畔還有林西楚的視線中,她的身影沖進了黑夜裏,消失在了眼前。

汪畔扭了扭胳膊,龇牙咧嘴了好一會。放松下來才覺得胳膊疼得厲害,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往外扯了許久,汪畔感覺這手都快不是自己的手了,實在是又麻又無力,想擡手都費勁。

汪畔邊揉捏着手臂,邊望着林西楚道,“你來得還真是及時,不然我都要變成那女鬼口中的食物了……可惜被那女鬼跑了,能這麽快反應甚至判斷出自己不敵我們,然後立刻就尋找機會脫身,這女鬼還真是不簡單。”

林西楚道,“我們只是占了出其不備的先機,這一晚過後,女鬼只會對我們更加警惕,下次在想偷襲只會更難。我們兩個聯手也不一定能殺得了她。”

汪畔睨了林西楚一眼,“你就不能不在這個時候影響軍心嗎?給我點信心,OK?”

林西楚看着一直揉捏着手的汪畔,嫌棄地撇了撇嘴,抓過她的手幫着順起了筋骨,然後說道,“有我在,難道還不夠給你信心嗎?”

汪畔:“……”這臉皮沒誰了。

汪畔指着手臂某處舒服地道,“這邊,這邊來一點。”

林西楚:“……”誰的臉皮更厚,嗯?

第二天早上,汪畔六人又再次聚到了一塊。

金鵬問衆人,“怎麽樣,怎麽樣,你們昨晚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

林志鵬搖頭,“我一晚上都沒睡,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梁松朝:“我昨天夜裏也沒聽到奇怪的聲音,和林樂睡得挺好的。”

林樂偏頭看向汪畔道,“王畔畔,你這脖子怎麽了?”

汪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早上她起來已經發現了,白皙的皮膚上多了一層黑紫色的掐痕,非常明顯,現在已經淡了許多,但是仍然能讓人一眼望到,顯得挺猙獰的。

汪畔籲了口氣道,“昨晚倒黴地遇到了女鬼,被她掐的。”

“嘶——”

金鵬四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氣。雖然汪畔脖子的掐痕淡了許多,但是光看着還是讓人覺得可怖,那十根手指的指印清晰可見,一想到手指印的主人是誰,金鵬四人脊梁骨都涼了。

梁松朝咽了咽口水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汪畔見他們真想知道,便斟酌了下語句簡潔地說了起來,尤其女鬼趴在她耳邊,出聲誘惑她,然後差點控制她身體的事情都着重提了兩遍。金鵬幾人雖然心有準備,但是當他們知道女鬼真能控制玩家時,每個人的臉色都是一會青一會白的,心裏只覺又慌又亂。

能控制人心神的女鬼,他們對上後真的有勝算嗎?

汪畔見衆人一臉難看的表情,安慰道,“安全起見,你們晚上可以多幾個人呆在一起。”

林樂撲到梁松朝的懷裏,害怕的道,“松朝,要不晚上我們找根繩子綁住你和我吧,這樣你或者我被女鬼引出去,另一個人也會被帶醒過來。”

汪畔:“……”

這個方法聽起來似乎很妙,但是兩個人都被綁在了一條繩子上,到時怎麽攻擊或者防禦女鬼?

金鵬被硬塞了一份狗糧,也不氣,倒是生出了幾分羨慕。梁松朝和林樂是真情侶就不說了,而在金鵬的眼裏,如膠似漆、形影相随的汪畔和林西楚也是一對情侶,只是這兩人的關系沒有明說而已。

現在梁松朝和林樂顯然去哪都是連體嬰,汪畔和林西楚也一樣,這幾天就沒見他們兩對人分開過。自定義為單身狗的金鵬心裏蕭索萬分,只好偏頭把目光落到了同樣孤家寡人的林志鵬身上,眼神尤為的熱切。

林志鵬被金鵬炙熱的目光唬住,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菊花。大家同為男人,金鵬這麽看他,難不成是看上他了?雖然他們的名字都有個鵬字,但是他真的不好那一口,他喜歡的是女人!

金鵬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林志鵬的黑名單,還在扭扭捏捏的想着怎麽開口慫恿林志鵬和自己捆綁一起擺脫女鬼的索命。

金鵬道,“兄弟啊,為了安全起見,我們白天和夜晚都組一起吧!你去哪我去哪,你去廁所我都能跟着一塊去!是不是很完美!”

林志鵬:“……不了不了,我承受不起啊!”

不管林志鵬怎麽不願意,金鵬最後還是和他組了一隊,除了他們兩人外,金鵬和林樂兩對人也合作在了一塊。白天他們可以分開,但是晚上他們四個人可以守在一個房間裏度過,這樣的話,即使是女鬼找上門,他們四個人也有反抗的能力。

本來金鵬和林樂也邀請了汪畔和林西楚,不過被林西楚拒絕了。既然林西楚拒絕,汪畔當然也不會答應,金鵬等人隐約地也知道林西楚和汪畔不簡單,畢竟兩人這幾天的反應都讓人不得不注意到,現在兩人還能從女鬼手中活下來,看起來還沒受什麽重傷,這也就更加深了衆人對他倆實力的認識。

金鵬覺得有些可惜,如果有林西楚和汪畔的加入,他總覺得他們的勝算會大許多。

林西楚當然也知道他們邀請自己和汪畔和心理,不過林西楚并不想要幾個拖後腿的團員,平時見面他會拉一把,但是如果想着把勝算全壓在他和汪畔身上,那還不如早早讓他們歇了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