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鬼怪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做出非自願的行為,不管是汪畔還是金鵬這些人, 都覺得心口壓了一座大山。

林西楚指着倉庫旁邊的平房道, “這屋子的主人是誰?”

林志鵬想了想道,“我記得……好像是一對老夫妻。”

金鵬:“老夫妻?”

“對。”林志鵬點了點頭,“一對看起來七八十歲的公公婆婆吧, 說話不是很利索, 兩人都拄着拐杖,倉庫裏死的玩家就是跟他們住一塊的。”

林志鵬帶着衆人進了屋內,平房只有一樓,所以房間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共三間房, 其中一間明顯是柴火室,不過添了張床臨時當了個卧室,空間挺狹窄的。

牆壁上只有一面還算得上幹淨,其他三面牆就要髒上許多, 尤其其中一面牆,黑得像是刷了一層黑灰色的油漆。也是這面黑漆漆的牆壁底下, 有個已經廢棄的竈臺。竈臺也是黑漆漆的,中間的兩個放鍋的爐頭更是髒得不行, 上面還有一些燒得差不多的木屑存在。而另一面牆下還堆着一捆捆的柴火,這些柴火有幹木柴也有一袋袋的幹樹葉。

就在這麽混亂肮髒的房間角落, 擺放了一張易折疊的便利床。床上還有枕頭和被子, 看被子零散地堆在一邊, 可以想象到之前睡在上面的主人走得有多匆忙。

汪畔幾人跟着林志鵬又轉到了位于柴火室對面的一間房間。這間房間相對少女一些, 蚊帳,枕頭,被套什麽的都是偏粉色系的,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曾經這屋子的主人是個非常有少女心的女生。

金鵬打開房間裏的衣櫃看了眼,衣櫃裏挂了一排小學生體型的衣服,都是女裝,看來這屋子的原主人是個小女孩。

林西楚走到書桌那邊翻閱了一下上面的書籍和抽屜,不是小學的教科書就是用小孩子字跡寫出來的方格本子作業。汪畔也瞧見了,回頭問林志鵬,“你不是說這屋子是一對老夫妻的嗎?他們還有個孫女?”

林志鵬撓了撓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之前經過這邊的時候只看到了兩個老人在,沒看到有什麽小女孩。”

小女孩房間的被子也是淩亂散開的,和柴火室的一樣,之前死在倉庫的玩家大概就是住在這兩間房間裏。

六人見沒發現什麽,又再次轉到了這平房的主卧室去,也就是那對老夫妻的房間。

老夫妻的房間收拾得格外的簡潔和樸素,房間內沒有桌子,只有衣櫃、床和床頭櫃。床頭櫃上放了一臺收音機之外,還擺放了一樽鮮花和一張相框。汪畔拿起相框看了起來,應該是老夫妻年輕時的結婚照。照片裏的男人穿着中山裝,女人則穿着漂亮的旗袍,兩人非常的般配。

汪畔放下結婚照順手翻找起了床頭櫃的抽屜,第一層的抽屜放的都是一些備用藥,第二層的抽屜倒是讓汪畔找到了點好東西。只見汪畔從裏面翻出了一疊照片,這疊照片她随手分發給了在場所有人,每個人手上起碼能有三四張那麽多。

汪畔低頭看起了自己手上的照片,她這邊有四張,第一張也是中山裝男人和旗袍女人的,不過背景換到了一個廣場去;第二張是大着肚子的年輕女人,她背靠着一張沙發,想來拍攝的地點就在家裏;第三張的照片同樣是大着肚子的年輕女人,不過這次女人的肚子比上一張要大上許多,一個像五六個月的話,那麽另一個就像是□□個月的了,大得有些吓人。頂着個渾圓肚子的女人靠着床頭,似乎正在睡覺;最後一張照片的主角是年輕男人,背景是金色的麥田,照片中年輕的男人光着膀子正抓着一把麥子對鏡頭笑得尤為的燦爛。

汪畔手上的照片,并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汪畔擡頭問旁邊的金鵬等人,“怎麽樣,你們那邊的照片有什麽發現?”

金鵬捏着三張照片展開來給汪畔看,“沒什麽特別的,好像是這屋子主人年輕時拍的,看起來都挺日常的一些抓拍而已。”

金鵬那邊的照片真的很日常,是一個苗條的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做飯或吃飯被抓拍的畫面,從照片中都能看到這對伴侶間的甜蜜。

李志鵬、梁松朝還有林樂那裏也沒什麽收獲。他們的照片和汪畔還有金鵬的都大同小異,都是一些日常的抓拍照,大部分照片的主人都是年輕女人,小部分的則是年輕男人的。其中,年輕女人懷孕的照片占了六層,不過除了懷孕頂着大肚子的照片外,他們的手中都沒有一張是有這對夫婦孩子出現的照片。

看汪畔第三張的照片可以知道,當時女人應該已經快到預産期了,孩子應該很快就要出來,所以這疊相片裏不應該沒有記錄孩子出生的照片才對。而且透過一張張的照片可以清楚感受到,年輕男人還挺喜歡拍照的。

這時,林西楚揚了揚手中的一張照片道,“在我這裏。”

林西楚手中有四張照片,其中三張是大着肚子的年輕女人的,最後一張則是汪畔等人一直在找的——這對夫妻生的孩子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張嬰兒床上,床的中央躺了一個小嬰兒,小嬰兒還很小,被裹在了一條白色的毛毯子裏。在照片中,嬰兒正睜着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鏡頭,揮舞着拳頭,嘴角彎彎,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這張照片的背後,還用遒勁的鋼筆寫了幾個字,“我的囡囡”。

看來這小嬰兒是個女孩子,并且的确是這對夫妻的孩子。不過……

汪畔奇怪道,“他們女兒的照片只有一張嗎?”

金鵬道,“真的好奇怪啊,看起來他們挺愛自己的女兒的,為什麽只拍了一張?”

林樂:“我的朋友只要是結了婚生了孩子的,都會天天在朋友圈秀孩子。今天一張照片,明天一段視頻,秀孩子好像都是父母的天性一樣,甚至有些直接就把自己的頭像給換成了自己孩子的照片。”

“我的朋友圈好像也會這樣。”梁松朝頗為認同的道。

金鵬和林志鵬也跟着點了點頭,看來大家朋友圈的情況都差不多,內容不是代購就是秀孩子和秀美食。

林樂道,“我小的時候,爸媽也很愛給我拍照,家裏現在還有好幾沓的相片呢。我的照片是最多的,我媽第二。我媽說我出生那會,我爸就愛捧着個照相機跟着我屁股後面走。連我睡覺時都能拍上一天。所以我真的不太能理解,這對夫妻孩子的照片是不是少了些?”

金鵬:“是不是還有照片放到了別的地方?”

可是平房面積就那麽大,三個房間能看的地方都看過了,的确是沒有他們遺漏的地方。衆人出了主卧來到了大廳,接着在大廳翻找了起來。大廳裏除了一些茶具之類的生活用品外,實在是找不到他們想要的一張相片。

就在衆人找得毫無頭緒的時候,汪畔随意地一個偏頭就望到了前面一堵牆的上方——大約三米高的地方,弄了個小法壇。

法壇遠遠看着,除了擺放了燭火和幾杯酒外,內裏靠牆壁的地方還擺了一個相框,因為是黑白的,又因為是法壇的原因,看到的人下意識就會以為那是哪個要拜的佛像或者什麽像。

但是現在汪畔盯着法壇越看越覺得那張黑白的照片哪裏不太對。

在金鵬等人詫異的目光下,汪畔已經從一邊搬來了一張梯子,直接就爬上了牆上頭的法壇。

金鵬:“王畔畔,你這是幹嘛去,卧槽,你小心點啊!”

梯子是傾斜的,雖然知道很穩,但是旁人一看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深怕踩在梯子上的人身體一傾斜,直接就帶着梯子一塊從法壇上摔了下來。而且梯子是竹梯,看起來也有好些年代了,汪畔每走一步,金鵬等人都有種梯子要被她踩斷的錯覺。

汪畔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可怕的,竹梯很結實,她根本不會踩斷梯子摔下來。

一步一步往上爬,汪畔很快就爬到了梯子的最頂端,也終于到了法壇的面前。當汪畔撥開眼前的香爐鼎、蠟燭還有酒杯後,終于看清了內裏黑白照的真身,不過當看清那黑白照拍的東西是什麽後,連她的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抹詫異的神色。

汪畔壓下心裏的困惑,抓着黑白照從竹梯上爬到了地上。當腳踩到地板後,汪畔就把手中的照片遞到了衆人的面前,表情嚴肅地示意大家自己來看。

林西楚似乎早已了然,看到照片後臉色并沒有怎麽變化。而金鵬四人就沒他那麽淡定了,金鵬指着照片中的小女孩道,“……死、死了?”

汪畔拿下來的黑白照其實就是一個人的遺照。而遺照的主人是個小女孩,十一二歲的模樣,臉圓圓的,在照片中笑得格外的燦爛,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姑娘。

小女孩燦爛的笑不能緩和衆人的心情,衆人心裏只有嘩然。法壇供奉的不是什麽佛像法像,而是一個小女孩的遺照?

金鵬幾人心裏都非常的震驚,同時總覺得周身突然變得冷飕飕的,感覺這屋子突然變得邪門了許多。

遺照中的小女孩應該就是老夫妻的孩子了,也是第二間卧室的原主人。不過看小女孩的年紀,她很年輕的時候應該就過了世,并且死亡時間離現在也有幾十年的光景。畢竟老夫妻現在都七老八十了,小女孩如果活着,最年輕也該有四五十歲。

林樂突然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玩家借住的房子都是死過人。”

可不是嗎?

汪畔和林西楚住的李老頭的家,死了李老頭的妻子和孩子。

焦文欣住的兩棟房子,第一棟死的是一家三口,第二棟死的則是大磊雙親。

現在這一家,死的是老夫妻的女兒……

金鵬白着臉道,“我們那屋……我沒記錯的話,好像男主人現在的妻子是第二任,第一任發妻很年輕時就因難産過了世。”

李志鵬的面色一會青一會白地道,“我那個好像也是,別看那戶人家的孩子好像很多,其實他們最大的一個上頭還有一對雙胞胎哥哥,不過一歲還是兩歲的時候發生意外沒了。”

梁松朝咽了咽口水,“這……到底有什麽聯系?”

汪畔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反正她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就對了,每個玩家借住的地方都死過人,細思極恐啊。

汪畔道,“我先把遺照放回去,今天有法事大會,等下我們過去看看吧,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金鵬幾人很沉默,只是無力地點了點,什麽話都沒說。

汪畔也很無奈,死亡搖一搖的世界,本來就無比兇險,害怕實在是太普通的事情了,而遇到無法預料的事情更是尋常。

汪畔重新爬上了竹梯,一回生兩回熟,第二次爬梯她的動作熟練了許多,速度也比剛才快了一半。等她爬上法壇再跳到地板時,用時還沒超過兩分鐘。

下了法壇後,汪畔和林西楚說了幾句,衆人便轉身到了外面去。

在他們邁步走出大廳後,牆壁高處的法壇上,黑白色的遺照突然“啪”的一聲倒了下來,屋內無風。

本來大開着門的三間卧室,它們的門随着這聲“啪”突然也跟着“吱吱呀呀”瘋狂地甩動了起來,一會閉合一會又打開,就像是有好幾個調皮的小孩在這些房間裏跑來跑去一樣。

汪畔出了院子,剛往前擡起一半的腳還立在半空的時候,她的耳朵動了動,然後困惑地回過了頭去,蹙着眉頭神态莫名地看向了身後的房子。

林西楚看到汪畔的動作,回頭問道,“怎麽了?”

汪畔抿了抿唇,“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嘻嘻嘻——別跑啊——”

汪畔話音剛落,背後房子旁邊的路上突然竄出了好幾個小孩子,他們追逐打鬧着,隔得老遠別人都能聽到他們的呼喊聲。

汪畔盯着那群小孩看了許久,偏頭對林西楚道,“可能是我聽岔了,走吧。”說着,她就擡腳跟上了金鵬幾人。

林西楚緩緩地邁開了腳,不過在離開的時候,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後那寂靜的平房。

走在路上,能夠看到很多人步履匆匆,來回走動,每個人手上還提着很多東西,紅的綠的,就像是趕集市一般的熱鬧。

跟着人群,汪畔六人很快就找到了法事大會的大本營。

剛到法事大會的門口,汪畔就看到了前面正在做着準備的李老頭和大磊等人。沒看見小磊,倒是在另一邊看到了村長,村長正在認真的和幾個婦女說着話。

金鵬看着舉辦法事大會的地方,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着前面的河,我就想到了王畔畔跟我們說過的事情。”

法事大會是在死人河前面舉行的,家家戶戶把四方桌整齊地擺放在河流的前面,每張桌子上面都擺滿了各式瓜果、顏色鮮豔的餅幹糖果,還有一個個或大或小的香爐。

每個香爐上都插滿了供香,在最前頭的一個大爐鼎中,還插了三根手臂粗的紅色蠟燭。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小地方過年拜仙君的氣氛。

可惜此時此刻,村民要拜的不是救世救難的神仙,而是害人的妖魔鬼怪。

汪畔等人看着,心裏十分的微妙。

法事大會還在準備中,每戶人家身子還沒能停兩秒,又匆匆地跑動了起來。汪畔等人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只看到了那些村民不斷的跑進跑出,每次出去都提着一個空籃子,然後回來時籃子已經被裝滿了。

一直到中午十一二點的時候,這些人才終于歇了下來。李老頭早就看到了汪畔等人的身影,在他回去準備中飯的時候,汪畔和林西楚兩人也順便跟着回去了。金鵬四人也看着自家屋主的身影,卻是沒能做到汪畔和林西楚那麽的潇灑。

他們只要一看到讓自己借住的人家,就會想起他們家那些死去的人,一想到這個,就又會不自覺地想到早上倉庫裏兩具玩家慘烈的死狀,胃裏瞬間就是一陣的翻滾,霎時就覺得他們住的地方是會吃人的大沼澤。

這下也不知道是跟着回去好,還是留在這裏好了。

可是僅僅半小時,法事大會這邊已經人去樓空,除了他們外,其他村民都各自回了家。原本吵吵嚷嚷的環境此時這麽安靜下來,金鵬四人一時間竟還有些無法适從。不僅不覺得安心,甚至還覺得心裏拔涼涼的,尤其是當眼睛看到前面徐徐緩緩流過的河水,他們的手腳更是瞬間冰涼了起來。

河裏死過人,也許死在河裏的人還化作了怨鬼殺人……

腦海裏飄過這麽個念頭,金鵬四人再不敢久呆在原地,紛紛怕死地朝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林志鵬不敢一個人呆着,便跟着金鵬他們回了他們借住的地方。午飯呢他們是真的不敢吃了,誰也不知道哪道菜或者哪鍋飯是用死人河的水弄出來的。最後,別人吃着香噴噴的午飯,金鵬四人只能呆在一個房間裏,忍着咕咕叫的肚子,流着口水。

這日子還怎麽過?距離游戲結束還有快四天的時間,他們難不成這四天都要這樣挨着餓什麽都不敢吃嗎?

到時候恐怕他們不是被鬼殺死的,而是餓死或者渴死的。

梁松朝推開門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飯桌邊的人吃着熱騰騰的飯菜,嗅着飄到鼻子的香氣,忍不住又咽了咽流到嘴邊的口水,“我們這樣大概忍得了一時,卻忍不到游戲結束吧。”

金鵬無奈地嘆口氣,“那你有什麽辦法?你敢吃他們做的飯嗎?”

之前不知道實情,還能放開肚子大吃特吃。但是現在知道這些菜可能是用泡過死人的水做的,心裏那道坎是怎麽都邁不過去。即使後面有人告訴他們那飯菜沒問題,他們也不敢下嘴去吃了。

林志鵬疲憊道,“先熬過一天在說吧。”

林樂躺倒在床上,“我想咱們還是睡覺吧,睡着的話肚子就不餓了。”

·

汪畔和林西楚這邊直接自己動手做了頓午飯,李老頭也沒說什麽,只是離開的時候,看着汪畔和林西楚的眼神有些怪異而已。

能不用水就能解決的飯食,汪畔想到了雞蛋還有一些火腿腸之類的方便食品。幸好李老頭家雞蛋還挺多的,汪畔拿了幾個,又拿了一些火腿腸快餐肉出來,囫囵地炒作一團,也算是勉強弄出了一頓午飯。

雖然賣相不怎麽樣,但是味道很不錯,反正能頂飽。

邊吃着午飯,汪畔邊跟林西楚說話,“死人河的水真的會是另一個死亡條件嗎?如果真的是的話,死亡搖一搖這就是要殺絕了所有玩家呀。這次的倒計時是七天,在七天內不吃不喝,顯然不太可能做到。”

林西楚把喉嚨裏的東西咽下後才道,“但是并不是完全沒有出路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死亡搖一搖在逼我們趕緊找到出口嗎?”汪畔皺了皺眉。

第五關看起來像死局,但是還有一條很明顯的路擺在了面前,那就是完成NPC發布的任務,然後找到死亡搖一搖的出口回到現實世界去。可是他們來了三天,根本連任務的影子都摸不着,完全沒人告訴汪畔他們,這一關的任務是什麽。連任務都不知道,又怎麽去完成呢?

汪畔陷入了深思,良久後道,“難不成,任務已經告訴我們了?”

說完這句話,汪畔再次進入了沉思。來了三天,汪畔和林西楚親密接觸過的NPC只有李老頭,村長,大小磊還有廖嬸子和她的兒子廖小冬。除了李老頭外,汪畔和其他npc的對話都很普通,并沒有什麽特別。

而李老頭雖然告訴了他們很多東西,但是似乎也沒哪一點是和任務有關系的。

所以,他們第五關的任務究竟是什麽?發布了還是沒發布?發布的話,又是誰發布的?

陷入混亂的汪畔突然想到了身上帶着的巧巧的銅鏡。上一關巧巧的銅鏡突然用不了,汪畔還擔心了許久,現在正好在第五關,汪畔覺得也該是時候試驗一下了。

恰巧這時,出門了的李老頭走進了大廳。汪畔把銅鏡拿在手上,悄悄地把鏡面對上了正在翻找東西的李老頭身上。

這次巧巧的銅鏡沒有讓汪畔失望,那原本黑黝黝的鏡面裏黑色色素慢慢淡了下去,接着,李老頭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了鏡子中。他的身影被照得非常的清晰,不過很可惜,李老頭在巧巧的鏡子內,并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身形還是人,周邊也沒有黑色的怨氣誕生,看來他不是鬼怪幻化出來的。

說不上多失望,知道李老頭不是鬼怪變成的,汪畔心裏起碼是輕松了一點。

吃過午飯,汪畔和林西楚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睡了個午覺,大約三四點的時候,跟着李老頭便再次回到了法事大會的會場。

此時法事大會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很多小孩還有長輩已經在周圍等着法事大會的開始。

金鵬等人也來了,看到汪畔和林西楚後便走到了他們的身邊來。

“這什麽法事大會弄得還真隆重啊。”林樂望着前面已經搭起的大型法壇,忍不住低聲說道。

金鵬點了點頭,頗以為然。

汪畔見到大磊的時候,袖子中便翻出了巧巧的銅鏡,悄然地對着他身上照了兩下。可惜和李老頭的畫面一樣,鏡子中的大磊十分的正常。第三次用巧巧的銅鏡,汪畔選擇的對象是站在人群外圍的廖嬸子,不過同樣毫無所獲,廖嬸子身上也沒有發生奇怪的變化。

汪畔眉頭不自覺地皺緊在了一塊,一個兩個三個都沒問題,難道她一直以來都搞錯了對象?

在汪畔打算拿着巧巧的銅鏡對着廖小冬來一次的時候,汪畔發現,巧巧銅鏡的鏡面再次變成了濃厚的黑色,不能再使用。

這下,汪畔終于搞懂了巧巧銅鏡內裏的玄機。巧巧的銅鏡不是壞了,而是它在每一關本身就只能用三次而已。汪畔心裏舒一口氣的同時,也告誡自己以後使用巧巧的銅鏡時要更注意。一關只能使用三次,她必須深思熟慮後才能使用,不然很可能就會像這一關一樣,三次都白用了,什麽都沒發現。

在汪畔收回巧巧銅鏡的時候,一直依靠着廖嬸子的廖小冬突然回過了頭來,默默地看了一眼汪畔。不過在廖小冬回頭的時候,汪畔幾人都被村長那邊吸去了目光。

與此同時,跟在大磊身邊的小磊,目光也在汪畔和林西楚的身上隐晦地打了個轉。

大約四點三十分左右,村長主持的法事大會正式開始。

首先是村長作為代表,拿着三根供香點燃後鄭重地對天拜了三下,然後轉身插在了那插着紅蠟燭的爐鼎上。

接着,有村民給村長遞上了一個木盒子。村長打開木盒,從裏面掏出了一沓黃色的符紙,符紙上面寫的什麽,因為距離等原因,汪畔幾人都沒有看清。

只見村長拿了符紙後,突然把符紙放在了供香的上面,讓供香的火星點燃了符紙。符紙燃燒起來的瞬間,村長就對着死人河的方向揮了好幾下,手法有些詭異。就在符紙快要燒到村長的手指時,村長這會才把符紙直接按壓在了一個裝了水的銅盆裏。

随着“滋啦”一聲,銅盆內本來清清澈澈的水都變成了灰色,最上面還浮着一些灰黑色的碎屑。

這還沒玩,那個給村長遞木盒子的村民又走上了前來,這次,男人的兩只手上分別拿了一把鋒利的刀和一只拼命反抗,不停咯咯叫的公雞。

汪畔六人看到,村長把那個村民手中的兩樣東西都接了過去,然後拿刀的手一揮,鋒利的刀柄就落到了大公雞的脖子上。汪畔幾人的視線霎時被飛濺出來的血跡彌漫,明明離得挺遠,卻好似都能嗅到公雞身上流下來的血液的味道。

滴答——滴答——

鮮紅色的血液沒有用碗裝着,而是直接滴落在了地上,然後順着石頭,慢慢地彙聚到了清澈的死人河裏。

接連又殺了三四只公雞,此時死人河的水已經被染成了紅色。金鵬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恐懼。梁松朝三人也一樣,明明村長殺的是公雞,他們卻總覺得那把刀是橫在了自己脖子上的,有一股子涼意襲來。

尤其是看着河裏大面積彌漫開來的紅色,這一副詭異的畫面更是讓金鵬四人覺得腳底發涼,全身乏力,心驚肉跳,站都站不穩了。

金鵬壓低聲音哆嗦道,“這真的是法事大會嗎?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我也覺得……說是法事大會,還不如說像在辦喪事。”梁松朝說完摸了摸自己已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

儀式開始的時候,就有唢吶,鑼鼓和笛子等樂器的聲音齊齊響起,乍聽下還覺得有幾分意思,有幾分熱鬧。但是配着剛才的殺雞行為,這熱鬧的敲鑼打鼓聲,轉瞬就讓人生出一種扭捏詭谲感來。就像是白事的時候,經常能聽到的樂器敲打聲,瘆人得慌。

可是除了汪畔六名玩家覺得這樂器越聽越怪外,這裏的村民似乎并沒有同樣的感覺。尤其是在殺雞的時候,這裏的村民叫得最歡,表現得尤為的興奮。那些小孩子更是興高采烈地哈哈大笑和又蹦又跳起來,看得金鵬幾人那是越發的驚懼。

就跟面前有個人舉刀殺了人,周圍的人卻還在咧嘴大笑一樣,畫面感反差格外的大,令人難以接受。

殺雞結束後,村長又接連拿起了三杯酒,然後嘴裏不知道呢喃什麽,咿咿呀呀呢喃了好一會,這才把三杯酒一杯一杯地灑到了死人河裏。

汪畔的耳朵畢竟尖,她似乎聽到在最後一杯酒倒在河裏的時候,村長啞聲說的話是“一路走好”。

汪畔跟着喃喃了起來,“一路走好?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金鵬就站在汪畔的左手邊,所以也聽到了汪畔的呢喃聲,不過越聽神态就越古怪,望着汪畔的眼神也越發的莫名。金鵬最終沒忍住,出口打斷了汪畔的呢喃,“你在念什麽,一路走好是什麽鬼?怎麽聽得怪怪的?”

林樂偏頭過來,“什麽一路走好?”

汪畔指着村長的方向道,“剛才在灑酒的時候,村長說的。他對着死人河好像就是說的‘一路走好’。”

金鵬聽後,瞬間便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他連忙就道,“我怎麽越看這個法事大會越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我總覺得這些村民稀奇古怪的。”

梁松朝點頭,“我也覺得,說是法事大會祈求福康安順,可是怎麽看都像是在……搞白事。”

如果把那些紅色的裝飾物換成白色的,白事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村長灑完了酒,敲鑼打鼓的聲音也停了。接着就見那個拿着木盒子的男人手捧着一大捆供香走了出來,然後直接就給在場的人派發了起來。汪畔幾人是外來客,在男人拿着供香過來時,汪畔和林西楚還沒說話,金鵬幾人已經忙搖起了頭,不願意去接供香。

男人也不為難他們,只是被拒絕後冷着臉冷哼了一聲,拿着供香遞到了其他的村民手上。

當在場的村民都拿到供香後,他們就井然有序地,分批地走到了法壇的前面去,然後按規矩用手中的供香去夠爐鼎上已經點燃的供香,當他們手中的供香被點燃後,都會自覺地退回到自己之前站的位置上。

金鵬小聲問道,“他們究竟想幹嘛?”

全部人拿着供香排成一列列的畫面實在太壯觀,不過這種壯觀讓人震撼的同時,也讓人的心髒跟着可怖得砰砰直跳起來。

等所有人手中的供香都點好後,那停了的凄凄艾艾的樂聲再次奏鳴了起來,在唢吶喇叭的高聲奏歌下,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村民突然舉着供香就朝着死人河跪了下來,對着土地連磕了十幾二十下。

金鵬看着如此迷信的儀式,已經傻了。

而梁松朝和林樂只覺得全身別扭,村民都在拜天拜地,他們幾個站在原地不為所動的玩家就顯得格外的突出。

磕完了頭後,那個派發供香的男人就和同伴一塊從旁邊擡起了一個頗大的爐鼎,然後讓村民一個接一個地把手中的供香插在了爐鼎中去。

汪畔發現,在插供香的時候,那些村民每個都會在爐鼎前站立好幾秒,閉着眼睛,嘴巴開開合合的,像是在許着什麽願望。

這個行為,倒是有幾分祈福的意思。

做完這些,村長拄着拐杖立在死人河前,又吟唱了一段詞。不過那詞吟誦得太快太順溜了,汪畔六人沒一個能把內容聽清的。

等村長吟誦完畢,他又再次燒了一把符紙和金元寶,不過這次燒這些東西不再是對着空氣燒然後放到水盆,而是把東西扔在了一個大火盆中。

看着熊熊燃燒起來的烈火,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灰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汪畔覺得周邊的氣溫好像降低了不少,吹來的風都是冷飕飕,凍冰冰的。

林志鵬摩擦着自己的手臂,“你們覺不覺得有點冷?”

梁松朝打了個噴嚏,學着林志鵬的動作道,“是有點。”

林樂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說,“剛剛這天還是藍的,現在這天都黑了,是不是準備要下雨了?”

兩邊的樹木被風刮得簌簌作響,而法壇上的香火,卻仍在努力燃燒着。

當火盆裏的符紙和金元寶都燒完了後,那些原本安靜肅穆的村民突然嘩然了起來。在金鵬以為儀式就要結束的時候,那些站在原地的村民突然都朝着村長那邊的位置湧了上去,你推我趕,像是一下子就到了商場舉辦促銷活動的現場。

金鵬狐疑道,“那些村民在搶什麽?”

推搡的人太多,一時半會汪畔幾人都看不出他們究竟擠在村長那邊幹什麽。不過很快,一個和小磊個頭差不多的小孩就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首先擠了出來,随着他的出現,汪畔等人都注意到,在他的手上還握着兩個紙杯。

那兩個紙杯裝的似乎是水之類的東西,還能看到有水花濺到了小孩的手上。

小孩捧着那兩個水杯很小心地走到了旁邊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身邊,然後把手上其中一個水杯遞給了對方。接着,汪畔看到,老太太和小孩紛紛把紙杯中的東西倒入了自己的嘴裏。

這個現象并不是只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那些從人群中紛紛擠了出來的村民,也都一臉熱切地捧着紙杯把疑似水的東西喝進了身體裏,喝完後,這些人略帶急躁的神色都得到了一些緩和。

林樂猶豫道,“他們不會喝的是……燒過符紙的那盆水吧?”

金鵬、梁松朝還有林志鵬臉色都變得極為的難看。汪畔看着面前的村民,不自覺就想到了以前聽過的一些事情,在舊時代或封閉的村落裏,一些思想古舊的老人面對生病的親人時,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立刻把人送到醫院去,而是找騙人的道士弄了所謂的救人符水,然後灌進了那些生病的人身體內,以為這樣就能“藥到病除”,是一種極為封建的做法。

汪畔都沒想到,在這裏,也看到了這種“封建的東西。”

正好有個村民捧着紙杯走到了金鵬面前,金鵬直接就拉住了對方,指着這符水問道,“不好意思,請問你們喝的都是什麽?”

被拉住的村民脾氣似乎還不錯,邊喝水邊笑道,“祈福水啊,喝到的人來年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呢。”

“這……不是符水嗎?”

“什麽符水,你們懂什麽,可別把我們的祈福水和外面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搞混了。咱們這祈福水,可是很顯靈的,外面的人想喝都喝不着。只要喝了這個,來年定能家和萬事興,福泰安康,反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咱們的人想多喝一杯都不一定有呢。很多出門在外的年輕人,每年跑回來,為的可都是這個祈福水。祈福水數量每年都很有限,我勸你們要喝的趕緊過去也領一杯,再晚些可就沒了,好些人都在那裏渾水摸魚多攪一點祈福水才肯離開呢。”

這人說完後,就匆忙地走了。剩下金鵬幾個人傻着眼站在原地,看着法壇那邊還在推搡的人群。

金鵬道,“這個村子的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都2018年了,怎麽還有人信這些?什麽祈福水,明明就是不知道拿什麽符紙弄成的符水,喝了別說發大財、身體健康了。我看啊,喝完分分鐘鬧肚子,符水是人喝的東西嗎?”

梁松朝眼神閃爍道,“你們說,那個水盆裏裝的水會不會是死人河裏來的?”

林樂咽了咽口水,“你這麽說,我都不得不陰謀論了。你們說他們會不會就是想吸引我們喝這符水,才大動幹戈地弄了個法事大會,目的其實都是想要……殺死我們。”

汪畔覺得他們這些玩家大概還沒有那麽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