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銳澤引着薇薇安往校園的小道走去,走着走着建築越來越稀少,幾乎快要逼近後山邊緣。

雨仍然在下着,陳銳澤拐過一座廢棄的實驗樓,這地方已經破舊得連路燈都不亮了,只有從不遠處傳來的燈光能勉強照到這裏。

像是為了方便偶爾路過的行人,實驗室的走道上點了一盞昏黃的燈,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接觸不良的緣故,明明滅滅,襯着廢棄的實驗室,倒還真有幾分鬼屋的味道。

轉角處堆着幾個綠色垃圾桶,下過雨的小道不好走,再加上季夏有一點輕微的夜盲症,陳銳澤撐着傘,叮囑了一句:“小心臺階。”

季夏低低應了一聲,剛剛邁下臺階,便看到垃圾桶背後蹿出了一只小白狐,來勢迅猛,前爪往前撐着,在道路中間朝他們龇牙咧嘴。

季夏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那只小狐貍兇狠的眼睛看到陳銳澤,馬上變得柔和起來,雨水淋濕了它的皮毛,白色的毛一绺一绺地垂下來,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果然在這裏。

陳銳澤将手中的雨傘還給季夏,朝那只小白狐走去。這時的雨已經沒有先前那麽大了,細細的雨絲沾上他的發梢,他蹲下來,朝那只小白狐伸出手。

小狐貍輕聲叫了一聲,張開爪子,整個身子往上一蹿,躍進他的懷裏,白色的毛發還在滴水,大尾巴纏着他擺來擺去的。

“蠢貨。”陳銳澤看着它低聲罵了一句,然後抱着這只小白狐往廢棄的實驗室走道走去,他在走廊上的石階上坐下來,将白狐放在自己身邊。

季夏收了傘也走進走廊,雨水順着傘沿往下滴,她将傘靠在柱子上,有些困惑地打量着這只小狐貍:“這就是你說的超級廢柴聯盟?”

陳銳澤用手抓了抓白狐脖子處濕答答的皮毛:“對,我和它。”

“沒搞錯吧?”季夏坐在小白狐的旁邊,看着那只狐貍在陳銳澤身邊蹭來蹭去,“兩個人的聯盟?”

陳銳澤賤兮兮地笑了笑:“再加上你,就有三個人了。”

季夏想起之前有時候電腦窗口會彈出的游戲推送,什麽“開局一條狗,後期全靠……”或者是“一人一狗闖江湖。”陳銳澤現在的處境就很像這個。

她想到這不由覺得有些想笑,最後硬生生憋了回去:“你從哪兒撿來的?”

“不是我撿來的。”陳銳澤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火腿腸,用牙咬了一下頂部,然後撕開包裝紙,“是它硬要跟着我回來的。”

之前陳銳澤和幾個同學進行野外考察,獨自行至伊諾河邊,便發現了這個小家夥。

那天也剛下過雨,小白狐縮成一團躲在石塊邊上,渾身哆哆嗦嗦地直發抖。它的額前有一道類似于閃電的印痕,陳銳澤小心地靠近那只白狐,小狐貍往後跑了幾步,又扭過頭來看着他。

“別怕,我又不會吃了你。”陳銳澤繼續試着接近它,小心翼翼地觸碰它額前閃電形的疤痕,仿佛有一道微弱的電流從指間湧進體內,陳銳澤急忙縮回手。

這不是一只普通的白狐,而是一只有靈力的白狐!換句話說,這是軍方一直在屠殺的魅靈。

不過它這副樣子實在是太無害了,和那些一見到人就直撲上來張嘴噬咬的魅靈不太一樣。

陳銳澤從自己的背包裏抽出一根火腿腸,剝好了送到小白狐鼻子前,小白狐走上前嗅了嗅,警惕地看着陳銳澤,陳銳澤揉了揉它頭頂的皮毛,然後自己咬了一大口火腿腸:“放心吧,沒毒的。”

陳銳澤重新将火腿腸塞到它的鼻子前,小狐貍這才小小咬了一口,也不知是餓壞了,還是覺得味道真的不錯,竟然張開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三兩下就将一根火腿腸消滅幹淨。

不遠處傳來同學的呼喚,小白狐又往後跑了幾步,見确實沒人過來,才緩緩靠近陳銳澤,縮在他的腳邊。

“哦!馬上來!”陳銳澤高聲應了一聲,剛要走,這只小白狐的前爪就扒拉住他的褲腿,死活不讓他走。

它搖晃着尾巴,一雙眼睛被雨氣打濕了似的,無依無靠,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遠處傳來同學的腳步聲,陳銳澤急忙把小狐貍藏到石頭後面,對它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着朝他的夥伴們跑去了。

那一天他們勘察了很多地方,偶有一點小收獲,回去的時候每個人都腰酸背痛的,陳銳澤早就把這只小狐貍忘到九霄雲外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倒垃圾的時候,意外在後山邊緣的廢棄實驗室旁發現了這只小白狐,它好像專程來找他的,從那個巨大的垃圾桶邊上蹿出來,直接往他臉上呼去。

陳銳澤說不清楚那一刻的感覺,驚訝中帶有一些歡欣,原來它還記得他,原來他也是會被別人銘記和需要的,哪怕這不過是一只小小的狐貍而已。

之後每一天的傍晚,小白狐都準時出現在這裏,陳銳澤也習慣了給它帶一兩根火腿腸,或者是別的什麽吃食。

小狐貍沒有跟着陳銳澤回宿舍,吃完了就乖乖地回到山林之間,第二天又準時準點地出現在這裏,今天下大雨,陳銳澤本以為它可能不會來了,誰知道它還是在垃圾桶邊上等了這麽久,都不懂得找個地方先躲躲雨。

“蠢,真的是太蠢了。”陳銳澤一面嫌棄地說着,一面單手摟着這只狐貍,揉搓着它的皮毛,想要把那些雨水擠掉。

季夏覺得這樣的陳銳澤和以往很不一樣,他不再說着那些刻意讨別人歡笑的白爛話,變得更加真實,同樣也變得更加溫柔起來。

誰能想到呢?一個痞裏痞氣的不良學生,每晚會特意來垃圾桶邊給一只小狐貍喂火腿腸。

“那為什麽要叫超級廢柴聯盟啊?”季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只狐貍的皮毛,剛開始小狐貍還警惕地盯着她,後來被揉習慣了,反而翻了個身,滿足地微眯着眼睛看着季夏。

陳銳澤停頓了片刻,扯了扯小白狐粉嫩的耳朵:“因為我覺得它和我很像啊。”

他說:“它這樣能力弱小的魅靈,肯定要被其他魅靈看不起的,所以才會落單,堂堂的魅靈,連頓飯都吃不飽,不是廢柴是什麽?”

“至于我。”他無所謂地攤開手,“你見過學院裏比我更加廢的人麽?”

還沒完全停下的雨順着屋檐滴落,季夏在明滅不定的燈光裏看看陳銳澤,又看向他手裏的這只小狐貍,居然有有些感同身受起來。

她于是安慰道:“墊底的不還有我嗎?”

“所以要加入嗎?”陳銳澤正式向季夏發出邀請,“我沒空的時候,順便幫我來看看它。”

“好。”季夏揉了揉這只小白狐的腦袋,偏着頭說,“我覺得它好像還挺喜歡我的。”

“呵呵。”陳銳澤一鍵切換成以往的怼人模式,“我才是它親爹,它只是看起來喜歡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