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宇濤出來相見說道:
二位今天咋個來得這麽早呢?
劉大鵬說道:
昨天多有打擾,今天特來完欠賬。
說畢,
就把送禮的元寶取出四錠,叫他小厮送進去。
少刻擺上席來。
才把筷子抓住正要吃喝,只見外面走進三四個人來,都是常年幫閑放頭的人,上廳來坐下。
喬宇濤說道:
剛好!都坐上來吃飯!
三四人也不謙讓,遂坐下低着頭,不論冷熱,只顧埋頭吃喝起來,直吃得桌上盡盤将軍才停住。
喬宇濤說道:
我給你們說的那事辦得咋個樣了?
其中有個一只眼的,混名叫獨眼哥的說道:
這事已有幾分了,他叔子已走了,很要些時日才回來,他也親自出來正為這事走跳忙活哩!只是還不肯到你這裏來。
喬宇濤說道:
為啥子我們就不能主動去會會他呢?
獨眼哥說道:
今天他正在新王指揮家吃酒,已與老王說妥了,酒後是耍耍的。
喬宇濤說道:
王指揮,我也賀過他的,他咋個都沒有請我吃酒呢?你趕快去對他說,我要過去吃他的酒席,你快點去,讓他多準備幾雙筷子,我們馬上就動身趕過去了!
那幾個人領命後飛奔去了。
張偉忠說道:
你說的那位朋友是那個哩?
喬宇濤說道:
福建的小張娃,我想他那塊田想好久了,今天我就直接同二位一起去吃一頓,各備一份人情送與王指揮,然後我們三人合手贏他幾千兩銀子買果子吃。
劉大鵬說道:
我不合賭,還是公平正道的好,我輸贏都是現銀的,我如若贏了,他欠我的也不行哩!
喬宇濤說道:
兄既不肯合,那就各幹各的事,若賭輸了不要懊悔哩!
說罷,
即備了馬一起往州裏去了。
到了獨眼哥家,相見坐下,已預備好茶來吃了。
獨眼哥說道:
新王今天不請客,戲子都被州裏的官人喊去了,小張娃準備要想去拜一下王公公,一會就要上我這裏來耍的。
話未畢,
就見葛小強慌裏慌張進來說道:
來了!來了!
那獨眼哥就如拾到珍寶一般,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忙到門外等候。
少刻,
便引進一個少年朋友來,甚是俊秀,後面跟着四五個小厮,一一相見,互相問了姓名。
茶畢,
喬宇濤說道:
久違!
小張娃說道:
豈敢!
獨眼哥說道:
你叔老相公也不知道啥子時候回府,他走的時候我也忘了去遠送哈!
小張娃說道:
家叔只是暫時到臨清去算一個賬,不久就回了!
說罷,
就叫小厮去取桌盒酒來。
劉大鵬說道:
初次結識咋個好如此叨擾呢?
獨眼哥說道:
朋友都是從初相識開始的,何必拘禮!
少刻,
果盒便先取了來擺在桌上面。
獨眼哥說道:
酒還未到,我們不如先在桌上甩骰子耍一會,如何?
張偉忠說道:
也好!
遂鋪下一條氈,三人擲五子豬窩。
劉大鵬說道:
到底是頭家管彩,還是各人管各人的?
小張娃說道:
頭家也沒有啥子食水,還是各人自備吧!
大家同意了便開始下注。
擲至過午,劉大鵬贏了八百兩銀子,喬宇濤連着輸了五百餘兩銀子,小張娃輸了四百兩銀子。
吃過飯,
張偉忠代喬宇濤下場注。
擲到三更,
他又代喬宇濤把輸的錢都轉打在小張娃一人身上,反過來還贏了二百餘兩銀子來,劉大鵬共贏了九百餘兩銀子,小張娃連輸帶轉的共輸了一千三百兩銀子。
劉大鵬說道:
歇歇再來吧!取天平來,先結一下賬!
小張娃說道:
我今天沒有帶銀子來,明天奉還吧!
劉大鵬說道
兄一開始不是說好的兌現的嘛!咋回事呢?
小張娃說道:
就是明天與你結賬,也不為遲嘛!你急啥子嘛?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張偉忠說道:
老兄這話咋能這樣說呢?劉兄是帶了現銀子來的,況且一開始的确是兄你先講好的兌現的嘛?咋個又要拖到明天了呢?
小張娃說道:
我偏要到明天結賬,又咋子嘛?
說罷,
站起身來就要走。
劉大鵬上去就一把抓住他說道:
兌現了銀子再走!
小張娃有點慌了說道:
這半夜三更,銀子從何而來?你這人太小器了嘛!幾兩銀子的事有啥子要緊的,就這樣不給人臉面?
劉大鵬說道:
你欠人的銀子不還,反有理了,怪我小器,賴人銀子,你反而很大方嗦?
小張娃火氣上來,說道:
偏不還給你,你敢把我咋子樣?
劉大鵬說道:
你今天若不把銀子結還與我,我把筋給你打斷!
小張娃急了,跳起來就要打。
劉大鵬搶上前去一把揪住他,拉他在壁上提起拳來就打!衆人趕忙上前去勸開。
獨眼哥說道:
算了嘛!都是自己人,我們的頭錢寬兩天吧!二位相公的多少先給付些,消消火氣,剩下的就到明天結算,如何?
小張娃說道:
你也來亂纏啥子嘛?我本是出來拜客的,因為葛小強約我來吃新茶,并沒有打算要來擲錢耍的,所以身上一時沒有攜帶那麽些銀子,難道是我真要賴他銀子嗎?
葛小強說道:
張相公為人耿直的,每次擲錢都是分文不欠的,就等明天結賬吧!
劉大鵬咬定不肯,說道:
既然如此,他今天就不要走了,就在這裏宿,等明天取了銀子來,再回去,如何?
小張娃說道:
我咋個能住宿在這裏呢?
劉大鵬說道:
不要與我扯壩子,枉說廢話,我是絕不放你走的!
小張娃被他纏得沒法,終是一個小官兒不曾受過人氣的,便說道:
算了嘛!我有一個想法,看這樣行不行,我有塊莊田在喬兄田莊裏的腹子裏,我可寫個押抵帖子與你,明天我與你兌結了銀子來再取贖回,如何?
劉大鵬還是不肯,喬宇濤說道:
既然劉兄不肯要你的押抵,那就把你那莊田暫寫在我名下,我保證劉兄的銀子,如何?
劉大鵬遂同意了。
獨眼哥忙取了紙筆,小張娃寫了抵約,連頭錢共寫了一千三百五十兩銀子,衆人押了字。
劉大鵬說道:
不要寫我的名字!
張偉忠說道:
好嘛!不寫兄的名字,也行!
喬宇濤就給劉大鵬寫了個欠帖,雙方都收了,才放小張娃出門去。
三人遂在獨眼哥家宿了。
次日,
喬宇濤要回去。
劉大鵬說道:
他今天一會就要來交銀子的,你咋個要回去了呢?
張偉忠說道:
他的田在喬兄的田莊腹子裏,喬兄好久就已看中了他的這塊田,一直搞不到手,今天終于将他這塊田網住了,不着急,我們且回去,他想要回這塊田自然會主動上喬家莊上來取贖的,那時再向他納些利錢,他還能飛上天去不成!
劉大鵬心裏雖不悅,卻又不好言語,只得與他們一同回去了。
走之前又吩咐獨眼哥說道:
他如若來時務必同他到喬家莊上來,又留下個小厮來随時探信。
三人遂同到喬家莊去了。
等了一天,
也不見那小張娃來,劉大鵬覺得眼跳耳熱,心中不耐煩,想道:
莫不是家裏有啥子事故?
遂托言有病,要回家去,取了禮物,別了張偉忠和喬宇濤二人上馬回家。
到家後,見家中安然無恙。
曹如姬迎着問道:
禮送了麽?
劉大鵬說道:
送了!公公沒有全收!
曹如姬歡喜,置酒對酌,說道:
這才是全始全終啊!
夫妻二人□□娛不提。
再說,
張偉忠和喬宇濤二人又等了一天,不見小張娃回信。
到第三天,
飯後無事,二人到莊前閑步,看莊上人割麥子耍。
只見遠遠的一簇人飛奔莊上來,及到面前看時,乃是幾個穿青衣的,走近來什麽話也沒說,一條鏈子就把張偉忠鎖起來。
喬宇濤忙問道:
為啥子?
後面人都到了,見葛小強也被鐵鏈子鎖着,背靠着手,哭哭啼啼說道:
小張娃他叔子回來了,知道他輸了錢,将田都抵押去了,遂到州裏告了,将小人等都拿住了,各打了二十板,我們才供出了爺和張爺來,故被押了來捉拿你們,要追回小張娃的紙約。
喬宇濤聽了轉身就要走,衆差人忙将他阻住說道:
你咋個能走呢?走不得,要一同去見官哩!
因他是宦家子弟,父親現又做着官,故也不好鎖他。
喬宇濤說道:
我不走,進家裏去換件衣服就同你們去!
衆人才放他進去,取了二十兩銀子,打發了衆差人。
然後,換了衣服,同往州裏而去,剛好知州升堂,遂押了張偉忠上去,不由分說,打了二十大板。
喬宇濤看他父親面上,免其責罰,家人代他挨了二十大板。
最後,追出抵約來看,知州大怒,說道:
豈有一夜就贏人家一千三百餘兩銀子之理?這自然是你們一起合手窩子贏人家的,可恨!實在可恨!
衆人又禀出還有個叫劉大鵬的。
知州忙拿抵約又看,看了半晌,說道:
這上面并沒有一個姓劉大鵬的名字呵!你們咋還敢亂誣贓人呢?
又叫打了二十個掌嘴,遂将衆人全部收監,等待贓完日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