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多,好多血!”小米吓得驚聲尖叫。
齊衛被小米的聲音驚得從床上蹦了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哪裏,哪裏血啊?”齊衛打了個哈欠。
手腳被捆住,靠着牆不停顫抖的邵華,下身沐浴在血中,地上也是一灘血,鮮紅刺目。
“不是吧,我可沒用碰過他,是不是你偷偷打他了?”齊衛轉向小米。說不定是小米吃醋趁機報複也不一定。
“怎麽可能,我只是拿了繩子把他捆起來,然後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過他!”小米連連搖頭。
“什麽事?”印虬聽到聲音,從隔壁走了過來。
“大哥,這娘們不知怎麽的,流了好多血,會不會死了啊?”齊衛撓撓腦袋,向印虬問道。
印虬走過去,摸了摸邵華的額頭,很燙,渾身都還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水。他把邵華捆住手腳的繩子解開,用力抱起邵華。
“我送他去醫院,你們在這裏看着邵慶。小米,你費點心,邵慶不能放跑了,要捆結實了。”印虬交代完事情,就向樓下走去。
開車到了附近的醫院,邵華身上的血已經把印虬剛換的白襯衫全部染紅了,急診的醫生和護士趕緊從印虬手中接收了邵華。
“醫生,他可能是流産了,另外,他是雙性人。”印虬小聲的對醫生說道。
醫生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随即點了點頭,對身旁的護士交代事情。
“趕緊安排緊急彩超,還有準備驗血!”
印虬慢悠悠的走到一邊窗口,準備補辦病歷,卻發現身邊一分錢也沒有。那兩個人正在看着邵慶,不能讓他們來。看來只能找事務所的人了。
最終,印虬拿出手機,撥通了號碼。
“喂,江慧嗎,今天有沒有認真上班?”
“我在城北醫院,你從我左邊的辦公桌抽屜,把我的錢包拿過來,對了,工行卡在裏邊吧?”
“行,在就好,我在急診這邊等你。”印虬挂斷了電話,這種時候,找負責任并且熱心的江慧最好辦。
印虬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等着江慧。不久,江慧就氣喘籲籲地到了,事務所離這邊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江慧來得算是相當快了。
“謝了,我去交錢。”印虬接過錢包,向收費窗口走去。
“你身上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血?”江慧皺起眉頭,似是要看看印虬襯衫裏面的傷口。
“不是我的血。”印虬擋開她的手。
江慧有些受傷的愣在原地,随後抿了抿嘴。
“我先走了。”江慧轉頭就準備走。
“等等……”印虬想想,要不要留她下來,說不定待會邵華那邊用得到她。
“沒事,路上小心。”想想還是算了,女孩子好奇心比較強,知道太多對她沒有好處。
“哼,這還用你說!”江慧氣呼呼的走了。
等到醫生通知印虬,病人已經搶救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醫生,他的情況怎麽樣了?”印虬走過去問醫生,卻看到對方臉色發青很是難看。
“你是孩子的爸爸?你好好勸勸……那個人吧,懷孕四個月了,但胎位不正,又受了大刺激,孩子估計保不住了,如果強行要保的話,孩子也不一定健康,而且他的子宮前置,最後生産的時候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你對他說說,身體最重要,孩子以後再要也可以。”醫生說的不清不楚,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印虬走進病房,邵華正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你在看什麽?”印虬拿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邵華沒有說話,長長的睫毛微顫着,連嘴唇都沒有血色。
“為什麽要留下孩子?”
邵華依然沒有回答。
“你願意留着就留着吧,我先回去了,問問你爸的意見。我明天來看你。”印虬說完,站起身準備走。
“不準告訴我爸,還有,給我找個護工。”邵華表情陰冷,卻還是帶着頤指氣使的口吻。
“誰準你這樣對我說話的。”印虬伸手卡住邵華的脖子,直到他劇烈掙紮幾近無力才放手。
随後他到服務臺要了護工的聯系方式,找到了可以照顧人的護工,然後把她帶到了邵華的病房。
随後,印虬就開車回了玄黃大酒店。
一上樓,印虬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還有齊衛和小米說話的聲音。
“怎麽辦啊,這家夥一直咳嗽,會不會有什麽傳染病?”
“應該不會吧,你捆結實沒,我們到旁邊房間吧?”
印虬推開了門,邵慶盡管一條腿已經廢了,卻還是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
此時他毫無形象地咳嗽着,像是要把內髒咳出來的那種感覺。
印虬嗤笑一聲:“你兒子懷孕了,就是不知道懷的是哪裏來的野種?”
聽到懷孕兩個字,邵慶眼睛都直了,直說冤孽冤孽,随後竟然吐出了一口血,然後就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一動不動,連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印虬卻不肯放過他,喋喋不休地說道:“他已經懷孕四個月了,他不肯把孩子打掉,說是要留下來。醫生說他的身體不能生産,他還是堅持要把孩子留下來。他為了這個孩子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邵慶的眼神開始變了,既痛苦又厭惡,還有深深的悔恨。
“把我藏起來吧,其實你應該看出來了,失敗了,我的重生其實是失敗的啊……”邵慶閉上眼睛,盡管聲音很年輕,但說話的語氣卻仿佛歷盡滄桑,“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只是一個怪物,每天,每天,我都要吃人的心髒才會活下去,要不然就會這樣……”
邵慶撩起衣袖,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浮起一顆顆的白芝麻樣的東西,近看才發現那竟是一個個白色小膿包。
“如果不吃人心的話,這些膿包就會一個個的破裂,皮膚會潰爛,然後悲慘的死去。”邵慶放下衣袖,“我已經累了,不想再見到他了,也不會再去吃心髒了,等我死了,你把我一把火燒個幹淨,随便灑到哪條河裏沖走吧。這種怪物一樣的身體,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下來。”
“不去看你兒子最後一面了?”
“不看了,你就對他說,我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為了找我,應該會有更強的求生欲。”邵慶說完,脫力了一般,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但仔細的看,還是可以看出,他似乎忍受着某種痛苦,豆粒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滾落進衣領。
印虬給他用了冰凍術,随後直接到隔壁去找齊衛和小米。
這兩人打包了外賣回來吃,還貼心地給印虬也打包了一份。盡管不是很想吃,但畢竟肚子還是會餓,印虬原本只打算吃一點算了,誰知道鹵肉飯竟然出奇的美味,不知不覺他把一整份飯都吃完了。
吃完飯,他去銀行取了些錢給齊衛和小米,讓他們以度假為名找個人煙稀少的郊區別墅租下來,為期兩個月。
兩人辦事很利落,很快就辦好了,連鑰匙都拿了回來。印虬把邵慶解凍,他又恢複了正常。随後他開車把邵慶送到了郊區別墅。
“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剛剛好像被冰包圍的時候,感覺很舒服,但是現在,又開始難受了。”邵慶苦笑着。
“難受也是應該的,這是你應該去贖的罪惡。”印虬輕描淡寫地說道,“以後我也不會幫你減輕痛苦了,你就住在這裏,在你死之前,我盡量會看着你。”
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邵慶越來越憔悴,即使吃正常的的食物也無法填補他的食欲,只會全部都嘔吐出來。漸漸地,他變成了一具幾乎皮包骨頭的骷髅。
“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沒有死……”突然有一天,邵慶發狂般地把自己所有的頭發都扯掉了,然後把全身抓得膿血遍布,随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他就這麽死了。
印虬把他的屍體凍住後敲碎了,随後解凍,留下一把頭發找了袋子裝起來。随後他一把火把邵慶的屍體燒成了灰,随意放進了一個空着的曲奇餅幹盒子裏。他并沒有信守諾言,把邵慶的骨灰扔進河裏,他擔心這種骨灰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對飲水的人造成什麽傷害。
另一邊的邵華卻十分安閑自在,他的胎已經坐穩了。印虬把他安排在自己的住處,用他爹的性命威脅他不許輕舉妄動。
但仍然沒有防住邵華的逃跑,畢竟印虬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的看住他。他逃走了,也不知道逃去了什麽地方。印虬也懶得管。邵華的大部分手下和主要勢力,都已經在永鼎國際那場特大安全生産事故裏面喪生了。他再也無法翻起什麽浪花了。
印虬再一次見到邵華的時候,幾乎認不出他來了。他曾經的美色蕩然無存,瘦得皮包骨,露出的手臂傷痕累累,他穿着寬大的灰色工裝,細瘦的身體似乎要被風折斷。他手裏抱着一個同樣枯瘦的嬰兒。印虬掀開嬰孩的包被,是個正常的男孩,但是除了肚子有些鼓鼓的,其他地方瘦得跟竹竿一樣,有些地方甚至有淤青。
“我要見爸爸。”邵華聲音艱澀,還有些尖銳,仿佛利器劃在砂紙上的聲音。
“跟我來。”印虬沒有拒絕他,帶着他到房間裏,拿出了那個藍罐曲奇的鐵盒。
“你爸就在裏面。”
邵華仿佛早已知道這個結局,他只是沉默着,一只手抱起骨灰盒,一只手抱着孩子,卻怎麽都拿不穩。
“我沒說你可以拿走,你要拿走的話,用孩子來換。”印虬看着那個連哭都哭不出來的孩子,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忍。
邵華毫不猶豫地放下了孩子,把骨灰盒緊緊地抱在懷裏,一點也不留戀的走了,再也沒有回頭。懵懂地孩童離開了溫暖的懷抱,嘴巴一癟想要哭,卻連哭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發出小貓般的細小哽咽聲。
印虬打電話給小米,準備把孩子交給她,讓她回去帶幾天。小米看到襁褓裏小小的孩子,心疼得不得了,趕緊買了奶粉喂了孩子吃。
孩子不知道餓了多久,喝完了也一直抱住奶瓶不肯撒手,一直等到孩子睡熟了,小米才從孩子手上把奶瓶拿下來。等到她給孩子換紙尿褲的時候,看到孩子身上的淤青,更是哭得泣不成聲。
“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麽這麽虐待,真是太過分了!”小米邊哭邊給孩子換紙尿褲。
“邵華的。”印虬答道。
“……”小米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她對邵華這個人是非常憎恨的,但孩子卻又是無辜的,似乎沒有遷怒到孩子身上的理由。
“你先照顧幾天吧,到時候我看怎麽安排他。”印虬點起一根煙,吹出一圈圈的煙霧。
小米一把奪過印虬的煙:“有小孩在,你不能抽煙。”
印虬聳聳肩膀,走到孩子旁邊,揪了他幾根頭發下來。原本剛剛熟睡的孩子,直接被疼醒了,可憐巴巴地哭了起來。
“你幹嘛把孩子弄醒啊,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米又吼道。
印虬聽到她的吼聲,頭都疼了,直接打了電話給齊衛,讓他把小米和孩子帶回去了。印虬則是開車去了生物親子鑒定中心。
他把孩子的頭發和邵慶留下的頭發一起交給了鑒定中心,對方說大概要四到五個工作日才能有結果。
另一邊,為了孩子,齊衛和小米家鬧翻了天。小米平時還需要上課,孩子根本帶不了,都交給了齊衛帶。但齊衛哪裏是帶孩子的料,經常小米回來,家裏弄得一團糟,兩人為此吵得雞飛狗跳。
不過他們吵歸吵,對孩子都還是很細心照顧的。或許因為他們都是孤兒,所以兩人對孩子都有着異乎尋常的耐心。經過一個月,孩子被養得白白胖胖的。
印虬看孩子恢複得不錯,于是就到附近的派出所報案,說是在自己的事務所門口撿到棄嬰,找不到父母,希望能夠有地方可以妥善安置這個孩子。警方也調了監控,根本查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只得把孩子送進了福利院。
健康又可愛的孩子,很快就迎來了新的父母,也迎來了他的新生。印虬調查了一下那對父母,兩人家境殷實,人品也都不錯,也放心的讓孩子被領養了。
夫妻倆抱着孩子,幾乎喜極而泣的表情,仿佛抱着無上的珍寶。
去吧,孩子,從此以後走自己的路,不需要知道你的過去。從今以後,你只要看着未來就行了。
就在孩子被領養的那一天,印虬最後一次見到邵華。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是警方通知印虬過來認領的,溺死的屍體被泡得腫脹難分。但印虬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邵華。
印虬倒是很奇怪警察怎麽會聯系到他的。
“這個人口袋裏面有你事務所的名片,我們想或許你會認識他。”負責通知的警官如此說道。
也不知道邵華是怎麽拿到他的名片的,或許是那次在他家裏。
印虬把邵華的屍體領了回去,簡單的火化了,并沒有買墓地。他拿着骨灰盒,來到波濤洶湧的江邊,把骨灰一點一點的撒了下去。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份折疊過的文件,隐約可以看到DNA鑒定等字樣。印虬把文件撕碎了,和骨灰一起,撒到了江裏。
碎紙屑如同掠過空中的水鳥一樣,飛舞着,消失在昏黃的滾滾江水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請假一天,我要寫新的小故事的大綱,後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