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一旁黎恩的話，沉默着進行雕刻的喬治，毫不在意的朝着黎恩的工作臺撇了一眼。

但只是這一眼之後，他就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着正一錘一錘敲打着刻刀的黎恩。

石屑如果木卷花一般從石頭上緩緩飄落，雖然一些地方有力還顯得稚嫩而謹慎，但喬治可以看得出一切都不一樣了。

此時的黎恩并沒有展露出他賴以成名的速度，就如同一個剛剛接觸了雕刻的學徒一般，一錘一刀慢慢的朝着石頭努力。

在距離大師只有一步之遙的喬治眼裏，此時的黎恩，卻已經是一個真正的雕刻家了。

他面前的那一塊石頭已經不再是冷冰冰的石雕，而是孕育着一絲奇特生命力的作品雛形了。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即使重新投入自己的雕刻工序中，這位未來的雕刻之神，心裏也冒出了一絲無法輕易放下的疑惑。

但如果此刻正隐身在黎恩身後的瓊斯聽到了這一份疑惑，或許就會一種充滿惡意的笑聲來告訴這位未來的雕刻之神。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擁有天才這種超乎常理的存在，但對于黎恩絕對不是。

而且也不需要時，因為對他而言，只要有足夠的魔力就一定可以在萬物懷表中獲得足以碾壓一切天才的力量。

……

當然了……

這只是用來吓人的說法……

即使是瓊斯本人，都不可能憑空的替黎恩兌換出新的并沒有掌握力量。

時間，努力，還是關鍵時刻的運氣。

以及最為重要的，黎恩那一份永不放棄的決心。

除此之外。瓊斯所能替黎恩做的只是替他創作更多更多的機會，讓他有機會去握住常人可能一生只遇到一次的契機。

這一次……其實也一樣。

在黎恩差一點點就要沉浸與害怕失敗的恐懼之中的的時候。

瓊斯直接将黎恩的意識拉進了萬物懷表之中，然後二話不說就再一次将其扔進了蘭姆·弗格斯的記憶幻境之中。

只是這一次黎恩并不是附身在蘭姆·弗格斯的身上，而是猶如一個幽魂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

而那位精靈劍聖也不是在雕刻什麽東西，而是在一片晨曦的陽光之中進行每日的劍術訓練。

但眼前的蘭姆·弗格斯顯然跟黎恩上一次所遭遇到的那位并不一樣，至少當對方第三次重複揮舞着長劍做出黎恩似曾相識的劍術動作之後。

黎恩就确定，此刻在他面前的蘭姆只是存在與遙遠過去中的一個幻影，并不能與自己進行任何溝通。

“瓊斯，你這是想讓我看什麽？”

黎恩當然明白瓊斯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将自己放進這個幻境之中，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但無奈的是，無論黎恩看了多久，這一個蘭姆·弗格斯的幻影依舊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一套固定套路的劍術訓練。

仿佛永遠不知疲倦。

也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但漸漸的，不知道是看過了一百遍，還是兩百遍，甚至是連次數都已經不重要的時候。

黎恩覺得自己都已經有些眼花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一些之前自己一點都不曾注意到的東西。

那些原本并不屬于劍術中的東西。

伴随着長劍舞動而圍繞在劍身上的暖風。

順着劈砍而飛射而出的無形的利刃。

伴随着劍勢在遠方樹枝上所飄落的樹葉。

還有樹幹和大地上莫名出現的劃痕。

原本這一切，都沒有黎恩被看在眼裏，但數百次相同的畫面不斷出現，再過于細微的細節，都會在無意間在視野中放大。

而只要發現了其中一點，剩下的就會如春風夏雨秋葉冬雪一般自然而然的出現。

“劍術……哪怕是以一種再無害的姿态展露出來，卻依舊掩蓋不了那股可怕且又猙獰的殺傷性。”

無論說的多麽好聽，劍術依舊是一種殺戮的藝術，讓利刃割裂敵人的身軀，用死亡終結更多的死亡。

戰士背負着的，永遠是充滿着血腥的痛苦之路。

“持劍者亡于劍下。”

這是每一個傭兵都很清楚的道理。

看到這裏，黎恩終于開始隐隐的感受到了瓊斯将自己扔進這一片幻境之中的用意，但随之而來的困惑卻讓他再次迷茫。

如果僅僅只是讓自己看到這些……

那麽對于外面的那場決鬥而言，又有什麽幫助呢。

就在黎恩發出這樣的感嘆之後，整個幻境之中卻在他眼皮底下開始發生了變化。

原本一直站在遠處進行劍術訓練的蘭姆仿佛像是看到了黎恩一般，朝他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之後。

就将手中的長劍插進了身旁的土地之中，自己卻仿佛一個虛幻的泡影一般在陽光的晨曦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後一切都變了。

旭日與星空快速在黎恩眼前不停的交替。

狂風與暴雨轉瞬即來卻又轉瞬而逝。

原本蘭姆練劍的平臺被枯枝與落葉所覆蓋，最終變成肥沃的泥土。

一旁的大樹在不斷成長起來，卻又在雷雨和狂風中夭折。

而黎恩的雙眼也仿佛被朦胧的霧氣所覆蓋，一切在他的眼中都逐漸變得難以分辨了起來。

但唯獨那柄被蘭姆所插在地上的長劍，卻一直猶如暴風雨中的燈塔一般。

清晰而明亮。

鋼制的健身在狂風暴雨之中，依舊不曾有着絲毫的腐鏽，但一條條如同蠟白色的葉脈卻仿佛劍身之中生長出來了一般。

而且仿佛會呼吸一般，在每一個眨眼之後，覆蓋了劍身上更多的地方。

等黎恩再一次注意到的時候，一顆蠟白色的橡樹已經如同筆直的長劍的一般屹立在了原本長劍的位置。

“這是從那把長劍中所煥發出的生命麽？”

看着眼前這一顆橡樹，黎恩的心靈間卻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令他感到豁然開朗的東西。

“守護本身也是一種生命的形式麽？”

朦朦胧胧中的感悟，并不能持久，甚至無法讓黎恩更深入的去思考一些什麽，但眼前這個畫面卻已經深刻的印人他的腦海。

而等他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又已經站在了那一塊熟悉的對決場上。

手中握着石錘與刻刀，眼前看到的是那個美麗的貴族少女。

“我想……我也看到那一份靈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