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畔盯着他, “還有誰。”

林西楚卻沒有回答, 而是指着汪畔手中的U盤說道, “不看看?等會我可拿回去了。”

不是送她的嗎?哪有給了人又拿回去的道理?!汪畔驚了, 心裏萬分确定,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就是楚霸王那小白臉, 厚臉皮比起來沒誰了。

“看, 現在就看。”汪畔知道林西楚是在轉移話題,她能說什麽?她什麽都不能說,她有太多的問題要林西楚解答, 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哄好林西楚這個大佬。

汪畔把古董店的門鎖上, 然後扒拉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把U盤插在了電腦上。U盤裏只有一個文件夾, 汪畔直接便朝着這個文件夾點了下去,裏面也只有一份資料,資料還挺大, 不過從亂碼般的名字上暫時看不出什麽。

汪畔狐疑地看了林西楚一眼,最後還是移動鼠标點上了這份資料。

資料有圖有文字,很簡潔, 但是汪畔越看卻是越心驚。雖然汪畔懷疑林西楚給自己的U盤裏裝的會是死亡搖一搖的資料, 但是到底沒想到這份資料會這麽詳細,遠超了自己的想象。裏面不僅寫了平安公寓和禦景公寓的事情,還寫了手藝村和人皮村的事, 比汪畔找的偵探查找的資料還要詳盡。

汪畔粗略看過後, 擡頭望着林西楚, “你到底知道多少?”

林西楚默然。

汪畔咄咄逼人,“連手藝村和人皮村的事你都能查到,我記得在第一個世界開始的時候,你進去時就不是現在這副模樣,你早就知曉了死亡搖一搖的存在?”

“知道得不多,但也比你多一些。”林西楚翹起了二郎腿,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的确是早就知道了死亡搖一搖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尋找進到死亡搖一搖的世界。相比你們這些被迫進入的玩家,我倒是個奇葩,我是自願進去的。”

汪畔沒說話,認真地看着林西楚,林西楚繼續道,“聽說你讓人查秦廣深?別白費功夫了,除了我的臉是假的,秦廣深的臉也是假的。他的身份都是僞造的,在現實裏他既不長那副樣子,也不是什麽教師。看他的作風,倒是有些像某些生意人。”

“你認識他?”汪畔皺了皺眉。

“不認識。”林西楚搖頭,“能進到死亡搖一搖的人分布在全國各地,要找一個不知道五官不知道姓名的人談何容易。”

汪畔嗤地笑出聲,“你這麽說,我反而需要開始擔心自己的人生安全了。你們可都知道我的這張臉。”

“我倒是可以給你當個保镖,一月三千,包吃包住就行。”林西楚指了指自己,也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在說真的,表情讓人摸不着頭腦。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更加擔心我的人生安全。而且,一個我只知道姓名的人當我保镖,你是當我傻還是蠢?”汪畔斜了他一眼。

林西楚并不在意,眉眼微挑道,,“重新自我介紹一番,林西楚,28歲,湘城人,退役軍人,現在是一名偵探。”

軍人?偵探?

想起和林西楚握手時他手中的厚繭,軍人這個倒是說得通,只是偵探……汪畔掀了掀眼皮,瞅了兩眼林西楚的臉。林西楚這張臉太打眼了,雖然比不上電視上的明星,但是擺在普通人裏,他這臉就是個中翹楚,更何況有他這一身高貴又很特別的氣質在,如若不是他穿着随意,看着簡單,汪畔還以為他是從哪個富二代堆裏走出來的。一個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人,當偵探真的合适嗎?在汪畔心裏,總覺得偵探就該長得平平凡凡,丢在人群裏都讓人發現不了的那種人。

林西楚一看汪畔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我做幕後。”

汪畔了然,大致明白了林西楚的意思。偵探和其他職業一樣,總有前有後,有奔赴在前線的也必須有守在基地的,并沒有什麽奇怪。汪畔指着電腦道,“所以這些都是你查出來的?”

林西楚:“這裏只是一部分。”

汪畔:“那麽後面?”

林西楚放下翹起的腿,雙手交握在膝蓋中央,微微躬下身道,“有來有往,我知道的事情只會告訴我的合作夥伴。”

“我跟你合作。”汪畔擲地有聲直接便道。

林西楚略有些吃驚地看向汪畔,大概沒想到之前還猶豫不決,對他抱有敵意的人現在卻能變得如此的果決。不過吃驚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複了平常,表情淡淡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那麽……”汪畔用手指敲了敲了桌面,意思非常明顯。

林西楚也不廢話,直接道,“平安公寓的事情很容易查到,你查到的資料已經差不多是全部,這一部分我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至于手藝村,你看完後有什麽感想?”

汪畔道,“現實世界裏的唐建明是王忠?”

林西楚給的資料,關于手藝村那部分,都是照片,裏面截取了很多報紙的內容,內容雖然紛繁複雜,但是中心都是圍繞手藝村的事情展開的。

和汪畔所想的一樣,手藝村并不叫手藝村,而是叫唐家村,顧名思義,住在裏面的人都姓唐。唐家村坐落在一個偏僻的大山中,表面上種地養殖自給自足,其實內裏整條村都有自己的發展樞紐——這是一條販賣人體器官的村子。

唐家村整條村都在做犯法的事情,帶頭并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的人叫唐建明,他是器官販賣的主頭目。開始時唐建明負責對外招聘,主要招聘的都是一些日子過得很窮困,家裏姐妹多,存在感極弱,書又讀得少的年輕人。招到人後唐建明經過嚴格的排查,确定他們符合自己要求後就會帶着這些外地來的年輕人回到唐家村來。

為了掩人耳目,并且讓年輕人們放松警惕,唐建明還在村裏建起了一家工廠,主要做的就是罐頭類的行業。開始的時候,唐建明和村裏的人們對這些年輕人都會散發出無比多的熱情,致使這些人放松警惕,并且唐建明很聰明,為了把器官販賣這個生意做長,他的表面功夫做得極好,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第一個第二個月的工資還給得很足,讓人誤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靠雙手在他這裏打拼出一個天下,那些得了錢又學了點手藝的年輕個個都十分的振奮,之後再在唐建明有意和刻意的親近下,很快就把唐建明當成了他們的再生父母,人生導師和伯樂,因此對唐建明頗為尊敬,也十分聽唐建明的話。

而且在唐建明這裏,不用幹粗活幹重活,一個月得到的錢還比外面幹活得多,還能吃飽飯,每天大魚大肉,被窮困生活折磨過的少年少女誰舍得離開?更是為聽即從,平日都老老實實的,深怕惹了唐建明生氣,到頭來被趕出唐家村。潛移默化的,唐建明在這些人中的話語權日益漸長,最後已經到了即使唐建明做錯了什麽,只要他說一句,絕對沒人會懷疑到他身上的地步。

這招溫水煮青蛙的策略實在是高。唐建明非常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

在村民和唐建明的洗腦下,這些外地來的年輕人對未來總抱着極大的期盼,總以為有一天自己可以成為別人口中的有錢人,表面不顯,但每個人心裏多多少少都發生了一些變化,內心變得扭曲,好高骛遠起來。

當知道唐建明要選一批員工到他新開的工廠當管理員的時候,這些年輕人更是個個都趨之若鹜,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這些想着升職加薪的年輕人不知道,唐建明已經開始給他們挖出了一個一個墜入無底深淵的黑洞。

唐建明根本沒有開什麽新工廠,在城裏開工廠的事都是假的,找管理員也是假的,一切都是騙局。他利用孩子們想發大財的心理,誘騙了他們,給他們開了空頭支票,實際上卻是把這些名義上說是去新工廠當管理的人帶到了手術桌上,把他們的器官全部都給挖了出來,販賣到了遠方。

那些被騙了器官的年輕人最後熬着熬着都死了,等警方破案找到這邊的時候,他們連屍骨都沒能保存下來。

唐建明就這樣,精心把工廠裏的“器官捐贈者”養足到三到四個月,成功塑造了“好心老板”的人設,令人放松警惕,然後以升職加薪種種令人垂涎不已的借口帶走一批批的員工,說是送去新工廠,實則是把這些人送到閻羅王的手裏。以此循環,唐建明的上半輩子,就是在尋找合适的“器官捐贈者”,把他們騙到自己的圈子裏,然後殺死他們,接着再繼續尋找下一批繼承人,燈下一批繼承人解決後,他又接着找下下一批人。

如此反複,在陽光照不到的溝渠裏,唐建明器官買賣足足做了五年有餘,生意越來越大,他賺的錢也越來越多。大概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在一年又一年的利益熏心下,唐建明漸漸被錢帛蒙蔽了眼,一向做事求穩求輕的人忍不住把動作搞得越來越大。

一次兩次的大生意都成了後,唐建明越發自負,也越發瘋狂。

第三次大生意時,唐家村已經建起了第五座工廠,而這一回,唐建明從外面招來的員工足足有兩百多人,陣仗弄得格外的大。這麽多人,即使唐建明采取絕對的封閉措施,還是有不少關于唐家村的信息傳了出去。雖然傳出去的都是好話,但是唐家村再無從前那麽隐蔽,只要有心人想找,總能找到這裏面來。唐建明當時忙着發死人財,也就沒有遏制這些信息的流失,這也為唐建明以後的失敗做了鋪墊。

這兩百多人的員工裏,有一個十八歲的小夥子,名叫刍小凡。刍小凡命很苦,七歲時喪父喪母,家裏只有一個比他小了兩歲的弟弟與他相依為命。這對兄弟在村裏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日子可見多困苦。

刍小凡很疼愛自己的弟弟,自己可以大字不識一個,卻想着送弟弟去讀書。刍小凡的弟弟叫刍小平,性子綿軟,是個天生就很會讀書的人,在刍小凡的幫助,一路磕磕碰碰也讀到了初中。

刍小平上了初中,家裏的開銷變得越來越大,刍家更是窮得雪上加霜。刍小凡為此而着急,在那段時間做過很多的工作,一天裏甚至要跑兩三個工作地,早出晚歸,十六七歲的少年,愣是把自己的身體熬得枯瘦如柴。

那會兒兩兄弟的日子雖然過得苦,但是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只是命運總是有些愛捉弄人,刍小平到了上高中第一年,以刍小平的成績上城裏的高中是綽綽有餘的,可是學費學雜費等一通費用全算下來,刍家卻是怎麽都負擔不起。刍小平想過要麽就這樣算了,他不讀了,他不想看自己的哥哥太辛苦,他年紀也大了,可以幫助他的大哥。

刍小平看得開,刍小凡卻看不開。他知道自己弟弟會讀書,只要有錢能讀下去,以後一定能夠出人頭地。他從小就笨,根本不是讀書那塊料,和弟弟相比根本比不過。他這命其實就該是天生的勞碌命,他就得做這些苦工粗活。不過刍小凡也并不覺得這種苦日子有哪裏不好,髒活粗活也是活,能賺錢的活就是好活,他真的不嫌。但是讓刍小平來做這些,刍小凡卻是不願意的。

為了讓刍小平好好的讀書,刍小凡又找了許多的工作,什麽活他都願意幹,只要錢多就行。就是這樣,陰差陽錯的刍小凡認識了自稱開工廠的唐建明。唐建明許諾給刍小凡的藍圖實在是太過美好,還有一個令刍小凡心動的理由是唐建明給刍小凡開出的工資,撥動了刍小凡的心。為了他自己,也為了刍小平,刍小凡義無反顧地跟着唐建明去了唐家村。

悲劇也就在刍小凡離開刍家那天,正式到來。

刍小凡離開的半年,刍小平每個月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工錢,也是因為這筆錢,還有時不時與刍小凡通的信件,在半年的時間裏刍小平從未懷疑過刍小凡會出事,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哥哥還好好地,在努力的工作。可是半年後,刍小凡徹底和刍小平斷了聯系。每個月固定打來的工錢沒了,刍小凡的信也沒了,刍小凡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消失在了刍小凡的視野裏。

也是這個時候,刍小平覺得出事了!

刍小凡離開家時什麽信息都沒有留下,刍小平不知道唐建明這個人,也不知道唐家村,雖然知道刍小凡的工廠名字,但是一查才發現都是假的。刍小平後來報了警,但是警方那邊也一無所獲,周圍的人都勸刍小平別找了的時候,刍小凡的信再次寄到了刍家來,這封信距離刍小凡失蹤正好隔了三個多月。

刍小凡來信,就說明刍小凡并沒有失蹤,在信件裏,刍小凡也說明了為什麽他這麽久沒聯系刍小平的原因。警方沒有說什麽就走了,也把刍小平報的案給撤了,至于村裏的人,大家都是看着刍小平和刍小凡長大的,最後只是勸了刍小平以後穩重些,別咋咋呼呼的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該幹嘛幹嘛去了。

只有刍小平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看了刍小凡的信後不是放松,而是更加的緊張了。他和刍小凡是兄弟,有誰能比刍小平更了解自己的哥哥的?

刍小平很确定,這封信并不是他哥哥寫回來的。字跡雖然一樣,但是裏面的一些口語還有提到的一些事情,刍小平可以很肯定,絕不是他哥哥會說的話。後來刍小平把以前刍小凡寄來的前半年的信全都找了出來,一一對比過後,刍小平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半年的信的确是他哥寄給他的,但是這一封卻不是,是有人僞造的!

刍小平當時立刻就報了警,可惜警方并不受理。能知道信是僞造的人只有刍小平,在警察看來,這信就是刍小凡寫的,沒有什麽真什麽假。警方只以為刍小平人小愛搗蛋,責怪了一番後就讓刍小平回家去了,村裏的人也不信刍小平,刍小凡信都寄回來的哪還能有假?他們刍家又不是大富大貴的人,有什麽值得人惦記的?

那個年代通訊落後,很多人更是對人販子,傳銷,器官販賣等事十分的陌生,總覺得一些事情發生不到自己的身上,聽來的總是帶了點故事色彩,讓人在意不起來。

後來每隔三個月刍小凡都會給刍小平寄信,但是刍小平寄給他的信,在信裏詢問他的問題,“刍小凡”回答得都很避重就輕,甚至在之後的信件裏,他信裏的內容越來越少,最後僅僅只有一兩句我一切安好的話。至于刍小凡的工錢,寄過一兩回後就斷了,刍小凡只說自己在外面交了女朋友,需要用錢。同時也表明刍小平長大了,可以自己賺錢了,他的錢就不再寄給刍小平得留着自己花。看起來就像是出了大山的孩子迷醉在了大城市的燈紅酒綠裏,村裏的人知道後,也只是罵了一句刍小凡涼薄,卻不會認為此刍小凡非彼刍小凡。

只有刍小平堅信着,自己的哥哥不是不管他的人,也不會是那種為了女人為了榮華富貴抛棄村裏的人。刍小凡善良,淳樸,刍小平可以變壞變差,但是刍小凡不會,那個七歲起就養着他弟弟,疼愛着他弟弟的刍小凡不會。

後來,刍小平再不求人,自己一個人查起了刍小凡的事情,這一查,就查了好幾年,他也從大學裏提前畢業出來當了一名記者。有着記者的身份和大學與工作時積攢下來的人脈,前幾年一無所獲的他,終于有了新的發現。透過各種渠道,刍小平打探到了唐家村的位置,也知道了當初騙走刍小凡的人是唐建明。

刍小平打理好一切,給自己安了一個假的身份後,埋伏進了唐家村,成了唐家村新的一批工廠員工。後面的發展已經大可預見,刍小平卧底在唐家村的時間裏,知道了唐家村埋在泥土底下最為龌龊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的哥哥刍小凡身上發生的悲劇。

刍小凡在來唐家村半年後被殺害,身上的器官被販賣到全國各地,屍骨無存。信的事情也和刍小平想象的一樣,刍小凡已經死了,他根本不可能在給刍小平寫信。至于後來寄給刍小平的信,其實都出自唐建明手下人的手。為了讓謊言成真,為了不讓人懷疑,唐建明給每個死去的“器官捐贈者”的家人都寄去了信,以此讓人以為他們的家人還活着,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有人懷疑,那些人的家境本就貧困,想查也無從查起,查個一年半載查不出什麽事情也就會自動放棄。大概唐建明到死都不明白,到底刍小凡有什麽能耐可以讓刍小平這樣的惦記,不惜傾家蕩産把他找出來。

知道自己哥哥的死,知道唐建明做的事情後,刍小平認真小心地收集起了許多關于唐家村和唐建明違法的證據,然後借機一一又送到了外面去,交到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手上。在刍小平朋友的幫助下,唐建明販多年賣人體器官的事情終于暴露在了日光燈下,在媒體新聞的助力中鬧得全國皆知,轟動一時。

唐建明的事情敗露後,刍小平的身份也被人挖了出來,唐建明恨刍小平毀了自己一手建起的王國,最後在事情敗露時讓人把刍小平殺害了。

刍小平死後,唐建明帶着幾名得力手下逃到了國外去,打算等事态平息後再回國重頭再來。唐建明帶出國的資産其實很多,但是唐建明大手大腳慣了,這點只出不進的錢根本不夠他塞牙縫。而且他還帶了一批手下在身上,在手下上花的錢更是猶如潑出去的水,嘩嘩的響。

在國外的日子前頭還挺好,後來當唐建明等人迷上賭博後,日子就越過越回了頭。這麽混了幾年,唐建明身上的錢已經不剩多少,他實在忍受不住這有上頓沒下頓的艱苦的日子,就偷偷地跑回了國。國內一直在找他,但是找了幾年都沒找到人後,他的事也慢慢被人遺忘在了腦後。

後來發現唐建明時,唐建明已經死了,回國後不到一個星期就死在了他租住的小旅館裏。警方那邊調查不出任何原因,唐建明身體并沒有任何問題,既不像他殺也不像自殺,小旅館的監控更是看不到有任何人在那個星期進過唐建明的房間。問住在唐建明旁邊屋子的住戶,也沒人注意過唐建明和誰有來往。他死的那晚上只是出門買了些酒,房間裏剩下的酒瓶和酒水裏都沒發現任何問題,依法醫的說話,唐建明這人就像是睡着的時候突然就沒了一樣,太過詭異。

資料到了這裏,關于手藝村的真相到這裏就斷了,後面汪畔仔細翻過,報道的确到了發現唐建明屍體後,十年人體器官販賣案草草結束,之後的事情提及甚少,。

汪畔很想知道後面警方有沒有查出唐建明的死因,同時也很想知道唐建明、刍小凡和刍小平在手藝村裏又扮演着什麽樣的身份,刍小平是怎麽被殺死的。

林西楚喝了口茶道,“唐建明就是王忠,在我們從第二關出來那幾天就死了。”

雖然有心裏準備,但是想到那個唐建明就是王忠,汪畔還是有一些恍惚。她偏了偏頭,視線又回到了電腦屏幕上,此時的屏幕中央有一張很大的照片,照片裏只有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胖胖的青年。

照片底下有青年的名字,叫刍小平。

汪畔看着照片裏的刍小平,記憶莫名地回到了第二關結束時的那一刻。她離開游戲前,在窗簾裏看到的人影,其實就是刍小平?

汪畔蹙着眉道,“這是刍小平?他的身材和劉大偉拿來的遺照不一樣。”

劉大偉那張照片的主人清瘦得可怕,好像全身上下只剩了一副骨頭,但是刍小平被報紙刊登的這張照片卻不一樣,整個人不管是臉還是身體都是圓的,眼睛微眯,看起來是個可愛又和善的人,脾氣似乎也挺好。

林西楚說道,“的确都是刍小平。報紙上登的這張是他大學時候的照片,而劉大偉手裏拿的那張,則是他在進唐建明工廠時的樣子。據我調查所知,為了更容易攏獲唐建明那批人的心,刍小平用三個月瘦成了這副樣子。而且唐建明工廠其實日子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過,刍小平在裏面的生活其實并不是很好。警方堪破這案後發現,唐建明為了擴大自己的‘生意’,騙了非常多的少年少女到他的工廠去,因為人多的原因,一間宿舍曾經被迫擠下過二十多個人。”

“這麽多人?”汪畔眉心緊皺,“空氣無法流通,每個人身上如果只要帶了病菌這樣不會很容易集體生病嗎?”

林西楚:“據說,唐建明不會出資給生病的人看病,而是把那些病了的人關在一個房間裏,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等他們快死的時候就拉到手術臺上,取了能用的器官,賺上一筆是一筆。”

“在刍小平的朋友那裏可知,當時因為病死被抽掉器官的人數多達上百位。刍小平進到唐建明工廠的時候,唐建明已經開始采取了軍事化的管理。被騙進村的人只能進不能出,病也要病死在村裏,有逃跑的人被發現的話,就會被管理村子的人抓回來活活打死,在那時候,出村的地方還建了防護欄,建了管理亭。當時被困在工廠裏的人都被管理得出現了許多精神上的問題。等警方把他們救出來的時候,裏面已經沒幾個人的神經是正常的了,他們都無法在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唐建明這人真是可怕,讓他那麽輕易就死了,果然還是便宜了他。

汪畔的眼神有些冷,她或多或少,似乎有些明白手藝村裏的一些事情了。看來,最後離開時看到的人影的确就是刍小平,他們幾個能夠那麽安穩地離開死亡搖一搖,應該也是拜刍小平所賜,是刍小平救了他們。

汪畔甚至懷疑,他們第一個晚上聽到的桌子被拉動的聲音,是不是刍小平給他們的提醒。還有第二天在薛琳琳的房間裏,汪畔在浴室的那段時間,的确是感應到了點什麽,總覺得那浴室裏面不止她一個,還有一個充滿了惡意的東西存在。

當時汪畔雖然有所發現,但是真要動起手來的話,那會兒的她或許還不是那“玩意”的對手。刍小平是不是知道這些,所以在汪畔進到浴室裏的時候,薛琳琳房間的水杯和枕頭才會一而再再而三被摔在地上。不是有惡鬼要害他們,而是刍小平在透過這些東西想要令他們産生恐懼然後引他們離開。

汪畔嚴重懷疑,撞門的怪物之所以會離開,也有刍小平的手筆在。可惜刍小平在現實世界已經死了,汪畔也無法重新回到死亡搖一搖的世界裏去詢問刍小平。

想到這裏,汪畔想到了一個問題,她直接問道,“平安公寓裏有苗苗,有李家姐妹,現實世界裏也有苗苗也有李家姐妹等人,而手藝村的王忠是唐建明,刍小平也在兩個世界裏出現過。林西楚,你告訴我,死亡搖一搖和現實世界是不是互通的,死亡搖一搖裏所謂的NPC其實都是真人,游戲裏的NPC死了現實裏的人也會跟着死,對不對?!”

汪畔雙手猛地撐在了桌面上,目光炯炯,氣勢吓人。

“我也不知道。”良久,林西楚才說了這五個字。他頓了頓,接着道,“禦景公寓的确就是平安公寓,手藝村在現實世界雖然有不同,但的确能找到實體唐家村,看起來死亡搖一搖和現實世界是互通的。但是後面我查了很多資料發現,這個答案并不準确。”

林西楚拿過汪畔的鼠标在電腦上點了點,然後把屏幕轉到了汪畔那邊,“人皮村的事情,你應該看過了吧,有什麽感想?”

林西楚給的資料裏,人皮村的資料是最少的,尤其是關于現實的部分,更是微乎其微,可以說沒有,這也是汪畔一直很奇怪的問題。手藝村的事情林西楚都能查得那麽清楚,為什麽偏偏查不到人皮村的事情?

看出了汪畔眼中的狐疑,林西楚也不打太極,簡潔地道,“因為人皮村的事情,在現實裏根本不存在。”

林西楚又點了點鼠标,資料裏出現了一個文檔。這個文檔汪畔之前沒注意到,林西楚點出來後她才發現。順着林西楚的意思,汪畔把目光落到了文檔的內容上。這份文檔一看就是人手打上去的,裏面的內容寫得非常的簡單和短小,但是當汪畔越看她的情緒就越難以撫平。

裏面只列了八行字,沒一行字都只有寥寥幾筆,一行字加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二十個字,在每一句的最後,還分別踢了勾和叉,勾很少,除了前面的兩行字是勾之外,其他每一行後面都被打了一個紅色的叉,一共六個,讓人不是很明白這些标志到底有什麽意思。

“簡寧高中遇到了自殺的少女,幸福別墅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汪畔不解道,“這是……”

“這是我詢問其他玩家得到的資料,都是他們在死亡搖一搖闖過的關卡的內容。”林西楚伸出強壯而有力的手臂,在汪畔的視線下把手指點在了第一列和第二列文字中央,“打了勾的是新手任務,也就是他們的第一關和第二關。在這兩關裏,裏面的人和事都是和現實世界相通的。”

“至于……”林西楚手往下一滑,指肚便落到了第三行字上面,“至于打叉的這些,是結合了十二個玩家通關的內容來寫的。裏面一共有三個人闖過了內容不同的第三關,兩個傳過了不同的第四關,而通過第五關的只有一個人。從這些人透露的信息可以知道,似乎第三關往後,與現實世界的互通已經不存在的,互通只出現在第一第二關。”

“等等。”汪畔打斷了林西楚的話,“玩家進行的每一個關卡都是不一樣的嗎?”

汪畔一直以為,副本內容是固定的,只是數量不一,玩家參與人數也是随機的,等游戲開始後,他們這些玩家就會以各種不同的數量分布到同一玩法但不同空間的副本裏。可是現在聽林西楚一說,似乎她的猜測出了錯。

“你的想法其實沒有錯。我這份資料裏找的十二個玩家,他們并不是一個時間段的。”

“什麽意思?”

林西楚解釋道,“譬如第三關的這三個玩家,他們一個是五年前參與死亡搖一搖的,一個是三年前,一個則是一年前。他們參與的第三關玩法都不一樣,後來我做過簡單的調查,死亡搖一搖似乎是以時間來劃分同一批次的玩家。就像你和我,是今年被拉進死亡搖一搖的,所以我們是同一批的玩家,就像是上同一個年級的學生一樣,如果畢業,我們的履歷上寫的信息都會有一個很明顯的标志,例如2018年應屆畢業生。五年前的那個玩家是一批“2013年畢業的學生”,三年前的玩家也是“2015年畢業的學生”,以此類推。”

“今年被拉入了死亡搖一搖的我和你,還有別人,我們關卡的玩法應該是一致的,拿人皮村來說,我和你遇到的場景我想是應該沒有什麽區別。客棧的老板年,旅行團,寺廟,被剝掉的人皮,還有藏了幹屍的隧道,你那裏也有,不是嗎?”

汪畔已經明白,她原先的猜測沒有錯,但是得加上個前提,那就是時間。同一個時間段被拉進死亡搖一搖的人,雖然不在同一個空間維度裏,但是他們遇到的副本場景是固定的,不會變,只是通關的人變了而已。

明白了後,汪畔忍不住好奇林西楚在第三關的情況,她認真地問道,“你的第三關,進去了多少個玩家?最後又有多少個人活着出來?”

“一個。”

林西楚沒有隐瞞,汪畔問了他就回答了,答案還非常的簡單只有兩個字。

汪畔被他的王八之氣鎮住,最後硬着頭皮問道,“你的意思是……活着出來的只有一個人,還是進去一個,活着出來也是一個?”

林西楚掀了掀眼皮,答案很明顯不是前者。

“咳咳咳……”

汪畔剛喝到喉嚨裏的水立刻被她嗆了出來,第三關只有一個玩家?人幹事?

汪畔抹掉嘴角的水漬,再三确認道,“第三關進去的就只有你一個玩家?然後你一個人通關了人皮村?沒開玩笑?真的假的?你沒騙我??”這哪是大佬,這簡直就是巨佬好嗎!!汪畔都要思考自己是不是要緊緊抱住巨佬的大腿了。換位思考一下,讓自己一個玩家跑到人皮村去,通關游戲?簡直像是在做白日夢。

相比汪畔的激動,淡定的林西楚卻是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了汪畔。電光石光間,汪畔仿佛從男人的眼裏隐隐看到了他想表達的話——第三關不止有玩家,還有NPC。

想到NPC這個問題,汪畔差點沒手一哆嗦把水杯給扔出去。丢臉,太TM的丢臉了,她怎麽忘了還有NPC這一茬。旅行團包導游和司機一共二十六個人,這個設定應該是不會變的,也就是說林西楚的副本雖然除了他之外都是NPC,但是除掉司機和導游外,和他一起通關的也有二十三個NPC。不過只有林西楚一個玩家,最後還通關了,還是說明了林西楚的厲害。

想想只是一個第三關,汪畔就弄了一身傷,看看林西楚,露在空氣中的手臂和皮膚,完好無損,看來對方應付第三關比汪畔要綽綽有餘許多,果然大佬還是大佬,凡人比不過。

汪畔道,“所以你帶着二十三個NPC通過了第三關?”

林西楚喝了口茶輕輕地嗯了一聲。

看林西楚渾不在意的樣子,汪畔覺得自己的肝有點疼,總覺得他們不是在一個位面的。

汪畔收斂了下神色,繼續認真說事,“所以,第三關之後的NPC也和現實世界沒有關系是嗎?”

林西楚瞥了她一眼,像是透過汪畔外表的皮囊看到了她的靈魂,瞳孔幽深,“目前看來是這樣。”

汪畔聞言,臉色微微變了變,但是很快又振作了下來。林西楚這麽肯定,也就是說柳小梅和蔡晶晶她們真的只是NPC,并不會像苗苗那些人一樣出現在現實世界?

汪畔深吸了一口氣,把一切郁氣都壓在了心底的最深處,僥幸果然要不得。

林西楚饒有意思地看了她一會,開口道,“游戲現實不互通,我覺得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汪畔擡頭,“什麽意思?”

林西楚交握在膝上,傾身向前,與汪畔的臉只隔了一個拳頭不到的距離。林西楚認真地盯着汪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游戲現實互通,你怎麽知道誰和自己一樣是人,誰又是NPC,更不要說如果有什麽東西刻意假扮成人來欺騙我們。到時候遇到救人的情況,該救誰?”

如果救的那個人是NPC假扮的或者是鬼怪假扮的,他們真的可以做到救錯了對象而不後悔嗎?畢竟自己的同類可是因此被舍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