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過後,整個萬仞山歸于平靜,各處都熄了燈,只有工房仍有打鐵聲晝夜不停地響着。
院外的小門被輕輕打開,一個黑影閃身進來,大步流星地往房間中走去,卻早有人坐在院中等他。
君如竹溫聲道:“風兄,夜裏不太平,你怎出門了?”
風永年面容一僵,勉強笑了笑:“半夜睡不着,随便走走。”
君如竹輕嘆了口氣:“我自認為與你有些交情,然而時至今日,卻不知這交情還作不作數。”
風永年的神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他的眼底露出一絲兇光,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手中所持的劍。
“我勸風兄還是不要拔劍。”君如竹的眼睛落在風永年的手上,緩緩說道,“我不想傷你。”
君如竹一邊說着,手中卻不知何時也多了一把劍。
風永年心知自己不是君如竹的對手,頹然道:“君兄不要逼我,我身為風氏族人,許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此時,裴景鴻和邵卿卿亦推門而入,他看了一眼風永年,嘴角微微勾起:“風先生不必過于擔心,這事情經過,我已猜出大半,不若便由我來說,你只答是或者不是便好。”
風永年見裴景鴻,臉色更是難看。
“你在外門時所鑄神兵乃是以人血為祭,鑄劍的方法,甚至被血祭的人,都是風雲息提供給你。風家多年以來,所鑄神兵,均是靠生魂煉成,我說的可對?”
風永年的面容扭曲,一聲不吭。
裴景鴻也不甚在意,繼續道:“在劍池鎮作祟的劍靈,就是你這把劍的劍靈。烈焰山莊尋你的晦氣,是理所當然之事,因為朱烈的玄影刀也曾作祟,所以他第一時間便會找上你。風雲息也正因為如此,才急忙派人将你帶到內門來。”
“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風先生心裏清楚,也不必急于否認,待我說完,你再言錯。”裴景鴻懶懶說道,“入了內門,靠着萬仞山周圍壓制邪祟的陣法,你的劍再不曾作祟,而風雲息也交給你一個新的任務,你這些日子出門,根本不是在走親訪友,而是秘密修補劍冢的封印。”
風永年面色大變,驚道:“你如何知道這些?”
裴景鴻一哂。
邵卿卿卻明白,以裴景鴻無恥的程度,定然是偷偷尾随風永年,是以知道這麽多。
“可劍冢的封印卻是越修越微弱,裏面的劍靈因此跑出來作祟,已殺了南華宗兩名弟子。”裴景鴻看向風永年,“正因覺得奇怪,風先生才趁夜查看封印,只是你哪裏知道,你這一路上,都是君兄在跟着你。”
說到此,風永年已然面色慘白,他未料到自己私下裏所做之事,君如竹早已知曉,此時面對友人,不禁又慚愧,又難過。
君如竹卻輕嘆了口氣,說道:“風兄,事已至此,你還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風永年至此,這才嘆了口氣,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原來,半年前,風雲息便派人聯系他,還給了他一個鑄劍的法子。這半年以來,他都在按照風雲息的方法鑄劍,可是無數動物的血祭都不見效,風永年困惑不解,詢問信使。
沒過多久,風雲息便以水鏡封印劍靈送給風永年。這之後,風永年按着風雲息所說的法子,将劍靈融入他的劍中,果然鑄成寶劍。
可寶劍大成之後,怨靈嘯聲凄厲,自風家奪門而去。
後來,直到朱烈找上門來,風永年才知道劍靈去了何處。
不等他彷徨失措,風雲息便将他召進內門,不但安撫了他劍中的怨靈,還告訴他很多風氏的秘密,并委以重任,要他修補劍冢的裂縫。
“宗主說,劍靈煞氣過重,無論是否自願,都會作祟,內門諸多陣法壓制多年,可這兩年劍冢裏的怨靈漸漸脫離控制,才命我前往封印修補。”
“可事實卻是,封印越補,麻煩越大。”裴景鴻冷然說道,至此,風永年知道的都交代了出來,這些事也基本印證了他的猜測,只風雲息幕後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卻不甚明了。
裴景鴻讓君如竹帶走風永年,為免走露風聲,這兩日他都會被軟禁在此。
“後面我們該怎麽辦?風雲息到底要做什麽?”等回到房間,邵卿卿忍不住追問道,她的小腦瓜不太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穿書外挂,如今的情形她是越看越糊塗的。
裴景鴻看她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心癢癢地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了你也不懂。”
他垂着眼睑,輕笑道:“不必着急,過兩日,你便什麽都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裴景鴻便易了容,拉着邵卿卿跑到萬仞山內門的廣場上,此處是上山的必經之路,再往上便是風雲息的住處,沒有風氏弟子的允許,無人可以上去。
瑤□□勢洶洶地上了山,不過半個時辰便面色蒼白的下來,看上起神色間有些頹喪。
邵卿卿和裴景鴻對視一眼,小心翼翼上前,站到瑤光面前。
瑤光看着她,微微一怔,而後面色微變,她對身邊南華宗的弟子道:“你們先回去,我還有事要做。”
那兩名弟子見此,抱拳離開。
瑤光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你怎麽也在這裏?裴景鴻呢?你和他一起來的?”
邵卿卿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道:“你怎就知道我定然是跟他一起來的。”
瑤光無奈瞧她一眼,并未多言。
邵卿卿帶着瑤光七拐八拐,尋了個僻靜的角落,沒一會兒,裴景鴻便現了身。
瑤光見到裴景鴻,臉色多少有些複雜,縱然知道裴景鴻如今已堕落成魔,但瑤光心裏對裴景鴻并未多少恨意。
她心知南華宗對他不起,裴景鴻修為盡失,若不修魔道,難道要做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嗎?
可南華宗掌門的身份,又讓她實在沒法對裴景鴻和顏悅色起來。
裴景鴻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他直入主題道:“風雲息對你說了什麽?”
瑤光回過神來,微微蹙眉:“你又知道些什麽?”
裴景鴻這一回倒是大方,把這些日子以來他知道的事都與瑤光了,瑤光越聽越覺得心驚,待裴景鴻說完,她更是輕輕呼出一口氣。
“風雲息到底在下一盤什麽棋。”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裴景鴻道,“南華宗接連死了兩個弟子,風雲息沒有什麽可說的嗎?”
說到此,瑤□□道:“風雲息一味搪塞,只說明日便是神兵大會,到時候會給南華宗補償。他一直放言,要贈南華宗一把神兵。”
裴景鴻挑眉,慢慢道:“風家鑄劍,需生魂為祭,他想要祭的是誰的魂?”
瑤光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此次神兵大會,九州七界,所有有頭有臉的門派幾乎都來了,風雲息所鑄兵刃或許很有吸引力,但今年這派頭,也算盛世空前。只你可曾想過,這樣的時候,若魔界當真做些什麽,各大門派,該有多少損失?”裴景鴻繼續道。
邵卿卿心中暗笑,原著裏裴景鴻就搞過這麽一次,安排一個傀儡門派開什麽大會,想法子将修真界不少有頭有臉的人都邀請過來,再搞一個特大無比的陣法,來了一場定點爆破,一戰殺了千餘修士。
然而想到這,邵卿卿也漸漸變了臉色,如今這境況,還真的和當初裴景鴻做的,如出一轍。
瑤光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你若還有些威嚴,還是早早下山去吧。”裴景鴻淡淡道,“只怕這裏會是一場惡戰,不知有多少道行低微的弟子,要填了這炮灰。”
瑤光神色肅然,抱拳道:“多謝裴兄提醒,我盡力而為。”
眼看瑤光離開,邵卿卿若有所思地看了裴景鴻一眼。
她漸漸回過神來:“你覺得風雲息背後是有魔域的人在指揮,目的可能是要重創整個修真界。”
“只是猜測。”裴景鴻道。
“那你為何要勸瑤光帶南華宗的弟子走?你不會……”邵卿卿的話戛然而止,裴景鴻殺氣騰騰的表情叫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她其實想說,你不會是不想南華宗的弟子遭殃吧。
“走吧。”裴景鴻冷聲說着,頭也不回的走了。
邵卿卿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這人也并不是那麽冰冰冷冷的嘛。
她遠遠跟在裴景鴻後面,和他隔了足有兩丈的距離,正是若有所思的時候,耳邊突然傳出一聲利刃破空聲,邵卿卿下意識地側身閃開,只見眼中一個鵝黃色衣衫的殘影閃過,逼得她手中兵器出鞘,連連後退數步。
“竟然真的是你!”只聽孔玉姬一聲冷笑,得意洋洋看着邵卿卿,“唐心兒,你果然在此。”
邵卿卿微微一愣,唐心兒這個名字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你幹什麽?”她蹙着眉頭,強忍着不回頭去看裴景鴻。
她被發現,并沒有什麽,可萬萬不能讓孔玉姬覺察裴景鴻也在此。
“你一個人?”孔玉姬明眸流轉,眼底流露出試探之意。
邵卿卿冷笑一聲:“你管我?”
而就在此時,孔玉姬身後,李儉慢慢走了過來。
“哼,這賤人在此,裴景鴻也必定在這周圍。”李儉看着邵卿卿,面容很是扭曲。
這個女人曾經是他囊中之物,後來卻突然轉了性子,死心塌地跟着裴景鴻,一想到此,李儉便忍不住滿心扭曲的恨意,只恨不得将邵卿卿抓到手裏,好好折磨一番才好。
邵卿卿看向李儉,怒道:“李儉,你罵誰呢?”
孔玉姬嬌笑一聲,倚在李儉懷裏,笑道:“我知道你氣得很,我馬上就畫花了她的臉,給你出氣!”
說罷,孔玉姬手持長劍,飛身而起。
邵卿卿見此,心中冷笑,擺脫,她現在好歹也是化神期的修為,哼哼,天雷可不是白劈的!
這樣想着,邵卿卿催動體內真氣,魑魅頓時燃起一簇紅焰,她亦揮劍,朝孔玉姬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