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三)

沈稚坐在床榻上,細心縫補着自己的婚服。一針一線,滿是芙蓉花,就如同她曾經同白定峤約定好的那般,有一大片的芙蓉花落在衣服上,遠遠一瞧,落英缤紛。

沈稚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芙蓉花,不是茶花荼蘼什麽別的花。她已經下定決心忘掉過去,和祁逍好好生活。

祁逍推門而入,手裏托着一雙扣着珍珠的紅色繡花鞋。沈稚連忙起身,放下手中針線活,看着祁逍沖自己走過來,問道:“怎麽了?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祁逍:“這是你的婚鞋。”

沈稚翻開來看,繡花連接之處緊密相連,扣着珍珠那處有多芙蓉花,正是接近真物的嫣紅之色。

沈稚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鞋,不忍笑了笑,“你怎麽知曉……”

祁逍:“你那雙鞋好看,以後我會給你弄一雙更好看的。”

祁逍放下繡花鞋,轉而拉着沈稚的手,眼裏滿是曾經:“從前你最愛穿紅色的衣裳,我鮮少見得,不曾想,原來你穿淺色衣裳也這樣好看。”

沈稚不免臉上一紅,急忙往後退去,不曾想後腰撞到茶水,卡擦一聲,祁逍跟沈稚都往後倒了去,發絲輕瀑如幕,似月光般傾撒在地上,祁逍正好在沈稚身子上,僅靠着祁逍一手支撐。

沈稚囫囵道:“你……你快起來,莫要再……”

祁逍眸中是慌亂的沈稚,鎮定道::“我要如何?”

沈稚擡手預備起身,被祁逍扣住:“沈稚,別動。”

随着祁逍氣息越來越熾熱,緊緊環繞在自己的嘴邊的時候,沈稚嘀咕道:“地上冷。”

沈稚被祁逍抱在懷裏,往那圍爐床榻處走去,沈稚捏着手指,緊張至極,死死扣住祁逍的衣領,還有他微微顫音的喉結,都讓沈稚着迷。

沈稚覺得,即使是露水情緣,也是可以的,反正自己又不虧,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沈稚想,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祁逍掀開沈稚的外衫,見她在床上蜷縮成一團,像一只畏懼的小貓。雪白的胸脯含苞待放,嬌嫩清秀的面上退不去的緋紅色成了這個屋子裏僅存的一點色彩,這正是個二九年華的标志美人模樣。

祁逍起身,把發絲抛到腦後,坐到床前,再次将沈稚攬到自己懷裏。

“乖,不怕。”

祁逍雖是一臉鎮定,可這心到底是加速的。任憑其飄然的茶香氣色環繞周遭,兩人在重疊的帷幕之間相互摩擦着,吹拂着,愛着。燭光搖曳,床上帷幕已然随風而動,微風吹進屋子裏,散着沈稚的懶散氣息,落到祁逍的面龐上。

沈稚忍不住不去想,狠狠沖擊之下她早已虛脫,無力再反抗,只得任憑祁逍扣住雙手,從後施壓。

過了許久,窗臺銜風,祁逍摟住沈稚,一刻也不放松。

被祁逍抱在懷裏的沈稚忽然睜開朦胧的雙眼,只看得見一雙淡然的雙眸和輕輕上揚的嘴角,嘴裏不由得嘀咕着:“疼……”

祁逍拂過沈稚的發絲,輕輕笑道,“怎的,嫌棄我來得太遲?”

祁逍一開口,那吹過烈風的嗓子便微微顫抖,低啞略帶磁性的嗓音卻最是能安沈稚的心神,“阿稚,我以後,都聽你的。”

祁逍生怕沈稚聽不見,還重複了一遍:“我只聽你的。”

沈稚扭捏在懷,賭氣說道,“如今……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你可不許騙我,只允我一人的婚禮,不許給旁人。”旋即又在祁逍的懷裏蹭了蹭,緋紅的面龐好似軟糯的春桃,祁逍莞爾一笑,旋即又摟緊了沈稚,叫她聞到了祁逍身上的風塵。

沈稚:“倘若你日後要納妾,我可是不樂意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最愛的便是只愛我一人的人。你可……記好了,日後若是負我,便再不能見我了。倘若我年老色衰你愛而遲,我便……”

這般面容,怎麽看,都是好看的,這樣兒的一心人,又怎能辜負。

祁逍:“只盼夫人莫去同俊俏的男子下棋對弈便是了。”

沈稚擡手,那蔥白的玉指繞着祁逍修長順直的黑絲,直直的打了幾個圈,随後心滿意足的放在嘴唇處親吻。

沈稚看她狡黠一笑,旋即只聽得一聲嬌笑:“夫君真香。”

“是嗎?”祁逍湊過身去,緩緩貼近沈稚微挺的鼻梁,而後沈稚嬌嫩冰涼的手死死抵住祁逍的胸膛,“你不可以再靠近我啦,太熱了。”

祁逍扭轉沈稚,俯身而下,捧起沈稚嬌嫩的面龐,重重一吻。溫熱的氣息在二人鼻尖縫隙處穿梭,這一吻也給自己也染上了一身的茶香氣色。

“阿稚,我不聽。”

好茶。

他得了寸,便想進尺。

只因長久握劍,手上生了一層薄繭,此時用來撫-摸沈稚的溫熱的後腦勺,見她不抗拒的模樣,心裏又是一癢,繼而長驅直入同她溫潤的舌攪在一處,滿嘴的錯亂心思實是不由分說。

随着一吻又落于沈稚的眉心之間,沈稚微微擡眸,似乎是看清祁逍的面目,迷糊說道,“我是……祁逍……慢些。呃啊!”

“我知道。”

沈稚眸光熹微,只見得祁逍把自己抱得死死的,隔着衣裳也能感覺到他的溫熱氣息向自己流通着。祁逍一把抓緊帷幕,透過外頭的燭光,只能勉強看得見沈稚緋紅的雙頰。

沈稚紅着臉抓着盆邊,“你……要替我洗……”

祁逍往沈稚耳邊吹了口氣:“夫人可是害羞了。”一點點猩紅在水中褪開花,好似初見那人當年柳枝點鲫魚般,微微暈開的花在水中折瓣飄搖,連同那烏黑的發絲交織,春光乍洩,一如從前。

饒是夜色深沉,沈稚一向活躍的心在此時也慢慢平靜了下來。沈稚貼上去,吻住祁逍,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影子輕飄飄地落在祁逍眼裏,他也如此附和。

對祁逍來說,這不是露水情緣。他是想給沈稚一個這樣家的,更何況朝夕相處,沈稚心裏是有祁逍的。

這樣,就足夠了。

沈稚越發地熱了,泡在熱水裏,身子發燙得緊,一雙蔥白的手攀住祁逍的胳膊,似乎是想把他拖下水,沈稚渾身虛脫,再難親吻,似是乏力,任憑祁逍肆無忌憚地攻擊。

一夜春色鋪滿绫羅,月華落則朝露落。

翌日。

隔壁的張大嬸不由分說地拖拉拽着許多婆子走進庭院來,吵吵鬧鬧的把沈稚弄醒了。沈稚揉着眼睛,沒看清是何人。祁逍細心地端過來一盆水,把帕子放水裏揉搓了幾遍才拿起來給沈稚揩。

“你把被褥換了?!”沈稚大驚失色,一雙手在被褥上摸來摸去。

祁逍點點頭,笑道:“是啊。”

一抹緋紅上臉。

“你……”沈稚捂住雙臂,忙問外頭是什麽動靜。祁逍解釋道:“聽說我們要成親,來賀禮的。”

沈稚連忙起身,披上兩層外衫匆忙跑到門邊,一手掩着門,一手扶着牆,兩眼放空,滿院子來賀禮的人。

“沈姑娘,聽說你要跟祁公子結為連理,我們是來祝賀的。”

“是啊,你們成親在即,我們也沒什麽好送的,只有這些給孩子納好的衣服鞋墊,你若不嫌棄,便留下吧。”

“祁公子家在京城,事後沈姑娘定是要去京城享福的。日後莫要忘了我們啊。”

“祁公子跟沈姑娘真是絕配啊。”

在來來往往的人之中,沈稚不經意間瞥見了張衡之。張衡之落寞的神色猶如春末晚來的荼蘼,雖不争一分春色,偏叫人一眼能望見,或許正是他穿着的那一身月白色衣裳吧。

沈稚揉了揉眼睛,連忙迎謝衆人。看着大家送來的東西擺滿了半個院子,沈稚眼淚在眼眶直直打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橫沖直撞,惹得她心中壓抑得緊。

張衡之沒說什麽話,或許是因為心中難受,他帶着妹妹,遠遠一楫,便離去了,誰也不知他們去了何方。

傍晚。沈稚清點物什,祁逍則負責打點。什麽雞啊鴨啊,被褥啊,還有什麽送子香……

沈稚一瞥,趕忙把這玩意兒抛到祁逍手裏,臉紅着問道:“這是……什麽?!”

祁逍一瞧,并不見外。只是作安撫道,“夫人不用這個,也能有孩子。只不過這是人家的心意,不若就留下來,如何?”

沈稚掉頭,沒眼再看。扭頭撲進了被褥之中,把自己裹成個粽子。祁逍順勢掀開被窩,橫坐榻上,一把将沈稚抱在懷裏,像抱着一只小貍貓似地小心翼翼,生怕将她再弄疼。

祁逍:“怎麽了。”

沈稚:“沒……只是有點疼。”

祁逍:“夫人大概不知,你從前嫁過人,只不過是成婚後,那人待你并不如初,總之,多是艱難。”

沈稚卻下意識地想要去堵祁逍的嘴,她憤憤地說:“不許你再說從前。如今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的,明白嗎?我心中僅你一人,你可明白了?”

祁逍眸中含笑,“好。都聽夫人的。那我聰明絕頂的夫人,你可有為我們孩子取名的打算?”

沈稚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來,“不若……就叫做祁桓。”

祁逍:“哪個桓?”

沈稚在祁逍手上一一書寫,“這個字。”

祁逍:“夫人取名自是有一番道理,就聽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