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後, 按照以往的作息,他會打游戲打到深更半夜,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就把手機丢到一邊睡覺。
裘師炀披着浴袍靠在床邊, 操縱着游戲裏的人物跳下飛機,往地圖标點的地方跑。
他從進游戲開始就表現得心不在蔫極了, 明明已經打過無數局,勝利過無數次, 這時他卻表現得像個眼瘸的新手一樣,在房子裏轉了兩圈拿了幾個繃帶,對地上的槍和子彈熟視無睹。
語音裏的聲音喊了他幾遍都沒得到回應,對方氣得七竅生煙, 忍無可忍地揚高了聲音:“那個[亡城孤影],名字那麽傻x也就算了, 耳朵也他媽是聾的是吧?不想玩就趕緊自殺死了算了!”
對比其他一上來就祖安話層出不窮的網絡噴子, 對面已經很含蓄收斂了,盡管這段時間在杜知桃面前收斂了不少, 但裘師炀實在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被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說了兩句,他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張口就是一頓瘋狂輸出:“操你媽, 老子怎麽打游戲關你屁事,再逼逼信不信我現在就一槍崩了你!”
他丢了繃帶,胡亂往地上摸了把槍就往隊友腳下掃射, 直到子彈用盡才停下來,把槍往角落一扔, 繼續揣上自己的繃帶。
對方成功地被他這番發瘋行為弄懵, 當場閉麥, 撒開腿跑的比兔子都快。
隊友走了,耳邊終于清淨,裘師炀又開始在房子裏跟游魂似的晃蕩。
然後他就被忽然闖進房子的敵人給一槍崩了。
随着響亮的槍聲響起,操控的人物臉朝地倒了下去,裘師炀眼睜睜看着敵人跑到他身邊摸他身上的物資,緊接着游戲失敗的界面就彈了出來。
他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麽,罵了句髒話,丢了手機把自己摔到床上,閉上眼睛,只感覺心浮氣躁得不行,揉了揉頭發,一翻身又坐了起來。
游戲關了後房間裏恢複了一片死寂,安靜到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裘師炀揪住身下被單,無意識地放慢呼吸,試圖聽到樓下的聲音。
只裘師炀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他懊惱不已地錘了下床,覺得自己像個變态偷窺狂,又撈過手機打開聽歌軟件挑了首搖滾樂,把音量放到最大。
霎時間,震耳欲聾的音樂充斥了整個房間,節奏感強烈的鼓點仿佛在他心髒上震動,裘師炀盯着天花板繁複的花紋,剛想做一個深呼吸的動作,就聽到樓下傳來的開門聲。
身體比大腦反應過快,等裘師炀回過神,他人已經置身于客廳裏。
客廳裏沒開燈,就玄關處亮起一盞光線微弱的小燈,杜知桃關門的聲音蓋過了裘師炀下樓的聲音,他不知怎麽想的,沒出聲,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看杜知桃俯身換鞋,把鞋子放進鞋櫃裏,拎着包走了進來。
做完這一切,杜知桃走到牆邊開了燈,明亮的光線傾斜而下,照亮了客廳,也照亮了站在客廳直勾勾盯着她看的人。
尖叫聲在沖破喉嚨前一刻硬生生堵在了喉嚨裏,杜知桃摸着砰砰作響的心髒,欲哭無淚:“你站在這裏幹什麽?怎麽也不開個燈,吓死我了。”
裘師炀卻緊盯着她,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你為什麽沒說過你有男朋友?”
脫外套的動作一頓,杜知桃莫名其妙道:“你也沒問過我啊。”
她又不是那種一談戀愛就恨不得鬧得人盡皆知的戀愛腦,正常人誰會把自己有男朋友這事挂在嘴邊啊。
裘師炀一時語塞,他正要反駁回去,就見杜知桃挽着外套從他身前走過,一點都沒有和他解釋清楚的意思。
從到家以後就始終淡淡萦繞心頭的憋悶和煩躁感在這一刻重新洶湧起來,裘師炀呼吸一滞,恨透了這種心煩意亂卻又無計可施的難受感覺。
他永遠無法忘懷,那時杜知桃向他介紹她男朋友時,只寥寥說了一句話。但對着她男朋友時,卻像是生怕他誤會一樣,不僅解釋了很久,甚至連昨天說好自己開車接她回去的約定都沒有遵守,直接放了他鴿子,和她男朋友一起走了。
裘師炀努力試着理解情侶需要有二人世界,但是他不能理解,為什麽杜知桃回來後也不和他解釋?
多說一句話對她來說就這麽難嗎?
還是說在她眼裏,他就是這麽無足輕重,不需要過多在意的人嗎?
沖動之下,他沖上去拽住杜知桃的胳膊,口氣很兇:“你不說清楚不準走!”
胳膊被抓得有點痛,杜知桃皺了皺眉,嘆了口氣望向他:“你想我說什麽?”
她語氣無奈,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帶着無可奈何的情緒。那一瞬間,裘師炀清晰地聽到自己腦內理智崩斷的聲音。
攥着杜知桃胳膊的手收得更緊,心中難受,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冷的吓人:“既然你有男朋友,繼續住在這裏也很不合适,打算什麽時候搬走。”
杜知桃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沒拽回來,她實在搞不懂這人為什麽最近翻臉比翻書還快,語氣也變得很差:“我實習期結束就會搬出去,最多還有兩個月,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她不想跟裘師炀撕破臉,所以即使到了現在也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感,盡力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但落在裘師炀眼裏,他只覺得這是對方很不耐煩的表現。
胸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難受的快要呼吸不上來。裘師炀冷笑一聲,聲音頗有幾分磨牙鑿齒的意味。
“這是你自己說的。”
說完他撒開手,頭也不回地轉身上樓。
杜知桃垂下眼睛,慢慢地揉了揉通紅的手臂,心累極了。她剛才使勁渾身解數才哄好陸星澤,讓他重新有安全感,不再想盡辦法讓她從裘氏辭職去他那裏工作,沒想到一個哄好了,另一個又不開心了。
想到這裏,杜知桃的火氣也上來了。
裘師炀有脾氣,她也有脾氣的啊!她又不是橡皮泥做的,任人揉捏,憑什麽要處處顧忌他人的心情?
再說了,說到底,要不是裘時煜這一層關系在,她根本不可能和裘師炀有交集,他們之間的種種矛盾也不可能出現。
所以她本就不需要傾注過多的時間與精力在對她的任務沒有用的人身上。
想清楚這一點,杜知桃頓時豁然開朗。
她這段時間确實有點偏移目标了,這樣是不對的,如果她把浪費的時間都花在裘時煜身上,肯定早就把關懷值刷滿了。
畢竟她住在這裏的初衷是接近裘時煜,而不是和裘時煜的弟弟打好關系嘛!
杜知桃捏緊拳頭,幹勁滿滿。
明天她一定要調整好狀态,向着完成任務努力!
只這時的她沒想到的是,機會會來得如此之快。
第二天被叫到辦公室,杜知桃呆呆地看着面色淡然地說出勁爆話語的裘時煜,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啥?”
“你沒聽錯。”
裘時煜黑眸平靜,“我需要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和我的父親見一面。”
“見,見你,見你爸?”普通話好像陡然變得燙嘴起來,杜知桃手指顫抖地指着自己,驚駭道,“讓,讓我去?”
“這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雖然是想分手的,但是沒分成,所以從事實來看,她這麽做是在明知腳踏兩條船但故犯啊!
“只是假扮而已,不是真的。”
裘時煜屈起食指扣了扣臺面,不知為何轉過來安慰她,“只要讓他相信我已經有女朋友就行,你不需要做什麽事。”
“可是……”她演技不好,他老人家真的不會火眼金睛當場揭穿她是冒牌并且大發雷霆嗎?
裘時煜打斷她:“出了什麽事我會負責,你不用擔心。”
他的眼神專注地落在杜知桃身上,神情極其認真,黑眸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樣,似乎有無窮無盡的耐心可以等到她相信自己為止。
杜知桃撐了半晌,敗下陣來:“……好吧。”她舉起手強調,“就假裝一次哦,如果被揭穿了我可不管哦,我直接站起來就跑,不會等你的哦。”
少女急着撇清自己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可愛,裘時煜唇角微彎,不動聲色:“知道了。”
……
十天前。
環境高雅的咖啡店內,裘時煜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
入口的咖啡極其難喝,用的豆子香氣不足,風味也不足,偏澀過苦,喝進嘴裏仿佛在喝刷鍋水,完全對不起它一杯75歐的昂貴價格。
裘時煜挑剔地評價着,只淺嘗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俊美的面容流露出厭煩冷漠,對桌子另一頭的人說道:“出國那麽久,你的品味沒有任何長進,一如既往的低下。”
男人聞言果真動怒,指着他罵道:“你算什麽東西?什麽時候你老子的愛好也值得你來評頭論足了?閉上嘴喝你的!”
他的聲音很大,憤怒難掩,又操着一口不算标準的中文,一時間店內的其他客人紛紛朝這裏投來異樣的目光,用晦澀的外文彼此交流着什麽。
裘城見此有些尴尬,咳嗽一聲,收斂了一點。他喝了口咖啡,望向自己的兒子,也沒耐心繼續兜圈子敘舊,傲慢地說:“你應該也知道這次叫你過來是為了什麽事。”
他沒有給裘時煜說話的機會,自顧自說了下去,“說起來也是湊巧,我前幾天在大街上遇見了孟雲,才知道原來她的女兒也在意大利,她女兒我見過的,長得漂亮,學歷也高,挑不出什麽毛病。正好你們這次先見面認識一下,培養一下感情,之後發展起來也容易一些。”
他話還沒說完,裘時煜臉色瞬間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