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粉衣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幾許愁容,仙鶴童子托她送取紫檀食盒時,她雖察覺到仙鶴童子聲中的異樣,隐約覺得有事發生,卻不曾料想竟會是這樣一樁禍事。她憶起初見白亭主人時的驚豔與白亭主人将她扶起的溫柔,心中一陣難過。她所傾慕的大人如今要遭受那樣大的劫數,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接受。

“怎麽?舍不得我了?”

白亭主人勾了勾嘴角,緩緩推開紅扇,放在身前扇動着。

“大人,您不能受天譴!我們姐妹們還等着您日後再來莳花院呢!若是您就這麽受了天帝的罰,那日後,還有誰能為我畫眉呢!”紫衣少女将雙手手搭在白亭主人肩上,輕輕搖晃着,聲音裏透着些許請求。

“你們這樣留我,倒讓我有些兒感動了。”白亭主人笑了一聲,臉上泛起淡淡紅暈,更顯媚态,“與其回到那冷清的流光閣中等死,還不如暫留此處,待那太白金星尋來前,倒還能再多逍遙片刻。人生得意須盡歡!來來來,把酒滿上,與我,将這佳釀,痛飲三杯。”

白亭主人高高舉起手中的金樽,示意少女們将其滿上。少女們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愣着做什麽?難不成,你們連這生前的最後幾杯酒都不願與我倒上嗎?”白亭主人将那酒樽口朝下,望了望酒樽之中,微微張口,接住了酒樽之內的最後一滴茉莉花酒。

“姑娘們,你們沒聽見大人說什麽嗎?還不快替大人替這酒滿上。”美婦人的眼神掃過少女們的雙眼。

“媽媽,知道了。”

見美婦人既已如此說,粉衣少女和紫衣少女自是不敢不做,她們速速将那酒罐搬到榻前,替白亭主人滿上。

“還是媽媽辦事妥帖,得人心,這莳花院若是沒了您,還不知如何呢。”白亭主人心滿意足地搖了搖杯中酒,輕嘗一口。

美婦人望着白亭主人,笑而不語。

“只是有一事,我還需要勞煩媽媽。你們這莳花院處于這仙界和妖界的交接處,并不受天界管束,若是那太白金星尋到此處,也不敢将你如何。我怕是難逃此劫,天帝怪罪起來,這天譴由我一人承受便可,不必連累我那六位童子。媽媽方才說,這仙鶴童子現于結界之中,除你之外,無人能開。還望媽媽看在我們平日的交情上,将那童子們暫困于結界之中,待我受完天譴後,再将他們放出。如此,方能保住他們的周全。”

白亭主人說這話時,抹去了臉上的不羁之氣,聲音中透出幾分認真。

“那仙鶴童子不過是大人身邊的小侍從,想不到大人竟對這他們這般情深義重。仙鶴童子們能得以侍奉在大人這樣的君子身旁,也是他們的福分。”美婦人說道,“不過大人何必”如此心急,竟連這身後事都交代與我了?

“媽媽,大人不是說,他會遭受天譴嗎……”

紫衣少女望着美婦人,眼裏透着些許困惑,媽媽聰明一世,怎麽這會子卻犯起了糊塗,連這麽簡單的事都看不出來?

暖閣內,焦慮的汐在綢帶中來回踱步,猛一擡頭,望見了淚流滿面的沨,暗暗吃了一驚。

“沨?你怎麽了!難道是……”

“是……是大人,大人說……”

“大人說什麽?!”汐猛地蹲下,抓着沨的肩膀,“沨,你好好說話,到底發生什麽了!”

“大人說……倘若太白金星發現鯨腹一事,所有天譴他将一人承受……大人還懇請那莳花院的媽媽将我們暫時困于這結界之內,護得我們的周全。”

“大人……”

汐聽聞此言,心下難過,和沨兩兩相望,不由自主地也淌起淚來。不一會兒,暖閣中便溢滿了那“嗚嗚”的哭聲,六位童子抱成一團,憂心忡忡。

“大人,其實關于此劫,我另有想法。不知大人可否願意一聽?”

房內,美婦人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臉上帶着一絲隐秘的笑意。

“你有何想法?”

白亭主人早已認定此劫無可逃脫,心中灰了一半,并不把美婦人的話放在心上,只是胡亂應和着。

“大人,其實化解此劫并不難。”

“怎麽說?”

“只要那太白金星能在流光閣中見到大人與衆童子,這危機不久迎刃而解了麽?”

“媽媽,事到如今,你還在與我說笑。”白亭主人搖了搖頭,将酒樽中的茉莉花酒飲盡,“可我卻沒有那份心情。”

“大人,我可不是與你說笑。我這莳花院中有件寶貝,興許能夠幫助大人渡過此關。”

“以我的法力,尚無法在這太白金星入流光閣前回到閣中,你又有何辦法!難不成?你還想瞞過那太白金星的雙眼?”

“大人,正是如此。”

美婦人伸出手,從掌心變出一朵白色的茉莉。

“變出此花,又有何用處?”白亭主人瞟了一眼美婦人手中的茉莉,興致淡淡。

“大人,您仔細看看這茉莉。”

美婦人将那茉莉往白亭主人身前遞了遞,白亭主人這才發現,這不是普通的茉莉。确切地說,這是一朵“假”茉莉——那花瓣原是由雪白的宣紙裁成,将那一片片花瓣細心壘起,便成了眼前這一朵完好的茉莉花。

“這就是你說的寶貝?可這……如何能瞞得了?”

白亭主人的臉上寫滿了疑惑,他不相信這朵小小的茉莉花能扭轉這個既定的結局。